司徒月嬋不喜歡司徒止水。


    雖然滄帝城她喜歡的人很少很少,但大多數在她眼裏都是‘蠢笨不堪’的廢物,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人類之間才談得上喜歡與否,人會對一隻戧毛狗談及喜歡與否嗎?


    司徒月嬋覺得滄帝城裏大多數人都是狗一樣的存在,司徒止水卻是少數她不喜歡又無法像對待狗一樣對待的司徒氏。


    因為修為很高,威望很高,在家主櫻蘭以及還活著的那些長輩心裏的地位很高,司徒止水兩年前和武軒清打過一次,那一次誰都沒出全力,而且表麵上武軒清贏了一式,不過是不是他故意放水,沒人知道,然而那短暫交手之後武軒清臉色很難看。


    司徒月嬋對於自己沒把握完勝的人,總會產生或多或少的敵意與鄙視,所以在她眼睛剛剛盲了之後,第一個去找麻煩的就是極樂院。希望用這種敵意和隱隱的警惕來證明自己並沒有因為眼盲而變得懦弱,但這種行為本身就表示出她隱隱畏懼司徒止水。


    她仰頭望向司徒止水聲音傳來之處,同樣,樓上的司徒止水也低頭看了她一眼,隻一瞥就收回了目光,沒說話。


    司徒止水從不會掩飾自己的厭憎或者鄙夷,他並不鄙夷司徒月嬋,因為她確實很好,至少自己在她這個年紀修為不如她,但他厭憎司徒月嬋如同她討厭他一樣。


    倒是他旁邊的符道宗大弟子畫師衝司徒月嬋點點頭,笑道,“符道宗畫師,見過司徒二小姐!”


    司徒月嬋臉色冰冷轉過頭沒搭理他,帶著柳知返二人走入司印院,柳知返抬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畫師那張看似儒雅實則陰狠的臉,那張臉兩年前他便見過一次,那還是在他剛剛離開柳河村,在蒼鷺山中。畫師早就忘了他這個當年跟在司徒暮影身邊的少年了,所以並未留意他。


    樓上畫師說道,“司徒二小姐驚若天人,可惜一雙眼睛卻盲了,十分姿色僅剩下八分,可惜可惜----”


    司徒止水聲音冰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她這樣的結局我並不意外!不過你若以為她瞎了眼睛就變成廢物,那可大錯特錯了----”


    一杯霧茗在他手心泛著漩渦,司徒止水手心金光一閃,茶盞整個碎成無數片,而杯中金黃的茶水卻被他托在手心凝而不散。


    “我能感覺到,她變得不一樣了!”他目光深沉喃喃道。


    畫師眼角餘光瞥著司徒止水手心凝而不散不斷蠕動的那團水球,眼角微微抽動一下,掩飾眼中的驚訝,他也能震碎杯子,也能將水像泥巴一樣摶在手心,卻做不到他這樣自如隨心。


    他輕輕一笑,舉杯一飲而盡道,“女大十八變,她這樣年紀的女子本就每天都不一樣,我幾個師妹也是如此,每天早晨我都覺得她們變豐滿了不少---”


    司徒止水嘴唇一抿,眼神突兀間犀利無比,手中嘩啦一聲金黃色的茶水竟然變成了一粒粒小小的晶體,黃沙般從他手心掉落,落在桌上的幾碟小菜中。


    “司徒氏的女人,豈會和你們那些不知廉恥的女人一般!”


    畫師一愣,神情也有些陰沉,低笑了一聲再沒說話。


    “司徒止水很強!”司徒月嬋對柳知返與鶴白翎這樣說,“他能成為極樂院院主並非偶然!”


    “他的至尊訣修的方式很怪,我很少見過他出手,他的至尊訣更偏重陰煞之力,和至尊高貴的至尊訣格格不入不過卻又別開生麵,將陰煞之力轉作至尊之力,這樣修煉至尊訣的人我隻見過他一個!”


    “司徒暮影----”柳知返提了一句。


    司徒月嬋搖搖頭,“不一樣,司徒暮影除了至尊訣,修煉的本就是陰毒無比的羅刹焚脈經,自然處處透著陰森邪力,上一次他來滄帝城用的便是羅刹焚脈經和他自創暮影三千式,但我敢保證,要是他使用至尊訣,一定純正無比,絕不是司徒止水那樣的修為!”


    “你比他如何?”柳知返側頭看著她白皙的臉頰問。


    她想了一下,“眼睛沒瞎之前,我不是他對手,現在----”她忽的抿嘴一笑,“我也不知道!”她說著話不知司徒止水聽到是該震驚還是不屑,但柳知返和鶴白翎聽來卻覺得非常正常,似乎本就應該是這樣。


    說話間邁步進司印院,迎麵見到一張石桌,石桌在樹下,陽光投下樹影映在上麵,同樣在樹下的還有一名黑衣老人。


    老者雙手藏在寬大的袖子裏,麵無表情,站在石桌邊上不坐也不言語,神似一顆老而堅硬的黒木戳在樹下。


    周圍幾個侍女見這位老前輩坐也不坐,桌上的茶與酒也沒動,年紀尚輕的女孩兒們都感到有些壓抑,本來對以道會友既好奇又期待的心思都收斂起來,低著頭緊張地站在一旁。


    石桌上放著一隻青銅的鼎,裏麵便是決定鬥法對手的腰牌。


    前麵的修士走上前在銅鼎裏拿出一塊牌子,低頭看了看對他恭敬地點頭叫聲前輩,他也不睜眼,直到司徒月嬋三人走來,老者閉著的雙目突然睜開,望向司徒月嬋,二人無聲地交流有些壓抑。


    白翎上前一步躬身道,“晚輩見過秦前輩。”


    秦絕其點點頭收回目光,衝司徒月嬋拱了拱手,“見過二小姐!”


    司徒月嬋沒搭話,直接上去拿出一塊銅牌,上麵的編號是以天幹地支與乾坤八卦為序排列,司徒月嬋的腰牌刻著一個編號,‘乾乙’。


    她手指在上麵摸了摸,對柳知返說道,“去吧!”


    柳知返點頭也同樣抽出一塊銅牌來。


    “多少?”


    “乾甲!”


    司徒月嬋點點頭,背著雙手站在秦絕其身前,表情動了動,似乎在猶豫什麽欲言又止。


    “二小姐還有何事?若無事,請離去吧,後麵還有人要來此取牌!”


    司徒月嬋嘴唇緊閉,“我---我的確有事!”


    司徒月嬋長這麽大沒有求過什麽人,因為她一直信奉求人不如求己,因為她從不低頭,因為她是司徒月嬋。


    “我----”一句話怎麽也說不出來,盡管她那雙美麗的丹鳳眼早已看不見,卻依然感覺自己此時好像被一萬雙眼睛盯著。


    這時身後一個人輕輕拉了拉她的衣服。


    “小姐!我們走吧!”


    司徒月嬋鬆了口氣,似乎從沒感覺這麽輕鬆過,然而又疑惑地回頭,“柳知返,你----”


    “何必求這老修士,何況就算是你也求不動他!”


    秦絕其哼哼一笑,“不錯,老夫絕不徇私,就算是家主的女兒也不例外!”


    司徒月嬋一聽這話,覺得耳朵有些難受,皺眉道,“你知道我要求你什麽?”


    “不管什麽,老夫沒興趣猜!”


    “哼!老不死的!”司徒月嬋冷哼一聲,氣衝衝走了,鶴白翎歎了口氣,“柳知返,你不讓小姐求他幫忙,難道你不想殺妖狼了?”


    柳知返沉默不語,眼神沉寂。


    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不會讓她為了我去求人的,而且我討厭那個‘老不死的’那等蠢笨不堪,愚頑不化之人,豈能受的月嬋小姐之請。”


    前麵的司徒月嬋回頭一笑,千嬌百媚好似五月花開。


    “柳知返,你說話越來越像我了!”


    兩天後,所有修士都拿到了自己的腰牌,參加鬥法比試的共有五十餘名,其中司徒氏及外戚占了將近一半兒,另外三十多人則是其他門派的弟子。


    鬥法場地遍及整個浮島,一共十幾處場地,有的在淩寒山上,有的在浮島的大河邊緣,或者森冷之中。


    當天所有人來到玄羅宮,家主櫻蘭與眾位前輩大能都已坐畢,笑看著眾位年輕修士,司徒櫻蘭輕聲說道,“各位都是各自門派之翹楚,今日在我滄帝城一展風姿,不論輸贏,你們都將是司徒氏的貴賓,勝敗乃修士常事,也希望你們不要因為勝負而影響了彼此和氣!”


    眾人一笑。


    家主櫻蘭接著說道,“我已與五宗七派,三宮十二峰中來參加此次盛會的各位師兄師姐們商議好,今年獲勝者的獎勵,將是之後鬥寶會角逐出的最好的那件法寶!”


    此言一出,眾人皆露出驚色,除了少有的幾人外其他人不免開始動了心思,本打算留一手不外露的修士也開始考慮要不要拚搏一下,誰知道五宗七派這些大派這一次能拿出什麽樣的寶貝來?誰又能猜到司徒氏能拿出什麽東西來,說不定是件上古法寶也說不定。


    以司徒櫻蘭的身份總不會言而無信便是。


    司徒櫻蘭抿嘴笑了笑,“鬥法會,這就開始吧!”


    眾人齊身對司徒櫻蘭以及眾位前輩鞠了一躬。


    秦絕其身後是一麵石牆,上麵刻著縱橫交錯的痕跡,好似樹的枝椏,每兩兩連城一線,在他麵前有五十幾塊銅牌,與參加鬥法會的修士們的一模一樣。


    眾人此時還不知自己的對手是誰,為了防止有人作弊,鬥法會直到最後才會揭曉對手。


    “秦師叔,請開始吧!”司徒櫻蘭衝他一揮手。


    秦絕其搭臂一躬,回身抬起雙手一震,隻聽一聲聲破空之聲咻咻不絕,uu看書.uukhu 那五十幾塊銅牌全部被一股無形力量充起,在秦絕其頭頂嘩啦啦錯亂糾纏在一起。


    他口中嘿了一聲,雙手向前一推,銅牌啪啪啪全部貼在了那麵石牆上,每兩塊銅牌都被那些橫豎枝椏一樣的線連在了一起,沒有一塊錯位。


    在場眾位前輩不由對這黑衣老人刮目相看,將五十多塊銅牌印在石牆上不是什麽本事,但能將它們準確無誤地印在一條條線的末端,無一錯位,這絕非一般的本事。


    秦絕其放下手,對眾多修士說道,“分場已畢!上麵兩線相連者,便是對手!”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看著自己的腰牌編號和石牆上的排列,有人長籲短歎,有人則喜形於色。


    司徒月嬋也不由有些急切,“白翎,快看看我和誰打!”


    鶴白翎仰頭看去,司徒月嬋編號的牌子和另一塊牌子被連在一起,她眯著眼睛說道,“小姐,你的對手是----兌庚!”


    “兌庚是誰?”


    這時就聽他們身後一個人同樣疑惑地左顧右盼,手裏拿著一柄折扇快速在胸前搖著,抻著脖子高喊,“哎---我說諸位兄台,你們誰是乾乙呀,啊?誰是乾乙?”


    司徒月嬋三人聞聽一回身,鶴白翎露出一抹吃驚,司徒月嬋不屑地冷哼一聲,“原來是你,蛤蟆丹!”


    “哎呀!”那人大驚失色,扇子顫巍巍指著司徒月嬋,“難道,難道二小姐是乾乙?”


    這位兌庚居然是流川城的少主易統峰,當初在騰蛟會問丹之時讓辰元子吃了蛤蟆尿的那位‘丹道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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