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星見在問丹會上侃侃而談,滿座皆驚,就連對司徒星見苦大仇深的柳知返也不由側目,暗想不說司徒星見這人品性如何,修為天資上當真人中龍鳳,如果這五行顛倒周天丹真是他自己煉的,他的丹道天份可比司徒月嬋強多了。


    柳知返知道這種記載於‘大丹直指論’中的丹方,論煉製難度不下於他所煉的陰陽交互丹,功用二者也相仿,陰陽雙互丹所難所難在於需要極陰極陽之火交替煉製,對火候要求非常高,而五行顛倒周天丹同樣對火候要求堪稱變態,煉製此丹所用之火便是修士內五髒元力催生的五行之火,五行之火同時催煉丹藥,不能有一點偏差,否則藥性五行相生相克,必然自毀。


    司徒玉嬋在一旁看的牙癢癢,又不肯承認自己在丹術上輸給司徒星見,其實司徒星見丹道不凡瀟湘苑中人人盡知,隻不過前兩年的騰蛟會在司徒雨施和橫空出世的武軒清兩人一時瑜亮的陰影之下沒有驚豔全場,今年二人不在,司徒星見的煉丹本事便顯得突出起來。


    她手藏在袖子裏麵攥的嘎嘎響,回頭看到身後沉默好似泥人的柳知返,心裏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擰了一下。


    柳知返咬著嘴唇硬是忍了過去,隻是眼睛卻無辜而詫異地看著司徒月嬋。


    “看什麽看!主人拿你出氣不行嗎?哼!”司徒月嬋鼻子一翹,心情似乎好了許多,一旁的諸葛薇薇和另外兩個女孩兒都掩口笑了起來。


    諸葛薇薇眼睛滴溜溜轉,上前拉起柳知返的手臂噘嘴道,“哎呀月嬋,你怎麽下這麽狠的手,讓人看了心疼,知返乖,姐姐看看你有沒有受傷。”說著去摘他手上纏著整條小臂的黑手套。


    柳知返下意識撥開她的手,神色警惕瞪了她一眼,諸葛薇薇的纖纖玉手被他啪地打開,她詫異張了張嘴,隨後學著司徒月嬋在他手上也憤怒地擰了兩圈兒。


    雖然懲罰了這不識好歹的小奴才,諸葛薇薇還是感覺心裏很不是滋味,有種被下人侮辱了的羞恥感,在一旁嘴撅起,鼓著臉頰生悶氣。


    司徒月嬋輕笑一聲,“做得好,看這丫頭還自來熟不!”


    每年的騰蛟會向來是修為精進者向長輩們表現自己的好機會,而對於修為停滯不前,或者幹脆不思進取的司徒氏門人而言,卻是一段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付的年關。


    司徒氏如此巨大,自然不可能每個人都是人中龍鳳。司徒星見之後的幾人就顯得很普通了,煉出的都是下品丹藥,回氣丹,補血丹,提神散,固元丹---有兩個還煉錯了藥性,幾位長輩吃了之後滿嘴腥氣,皺著眉頭就差當麵吐出來。


    那一對年輕男女還是親兄妹,被司徒櫻蘭狠狠訓斥了一番,在下麵觀看的二人父親和叔伯都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司徒星靈中規中矩,煉出一爐品相不錯,藥性也很好的下品‘回元凝神丹’,而司徒雲朗,司徒星鴻跟在司徒星見身後的少年少女煉製的丹藥都差不多,雖然沒司徒星見和諸葛薇薇的好,但也說得過去。


    幾位前輩吃過丹藥,問了一下丹論,丹術,火候,藥性方麵的學問,幾人為了應付騰蛟會櫻蘭家主的考問都是下了苦工的,應答如流,讓司徒櫻蘭很滿意。


    下麵一人不是司徒氏子弟,而是一名外戚,父親是別的修行家族的公子,娶了司徒氏一個旁枝小姐攀上了高枝兒。


    少年留著一頭飄逸的長發,披散肩頭無風自動,身穿一身白色銀絲天雲公子袍,腰束玉帶,玉佩叮當有韻,年紀大概十五六歲,看背影瀟灑不凡,隻是一看正臉卻總覺得長相與打扮不附,唇上微須,膚色微黑,一對八字亂眉,嘴上兩撇笑紋甚是惹眼,說話帶笑卻讓人覺得此人有些猥瑣,偏偏還拿著一把折扇,放在身前有意無意搖著。


    辰元子脾氣不好,看他的樣子就以貌取人,皺眉道,“這化羽殿這麽冷清,你扇什麽扇子!”


    “哦---晚輩這就不扇了!”那少年又扇了兩下才將折扇別在腰間玉帶上。


    司徒櫻蘭拿起他的藥瓶,看到他的名字‘易統峰’,便說道,“你是司徒芳蘭妹妹的獨子,流川城易道流城主之子吧!”


    易統峰見家主櫻蘭竟然知道自己,不由激動道,“正是晚輩!”


    說著又拿出折扇快速扇了起來,長發被扇的飄動起來,臉上一副急切的笑容。


    司徒櫻蘭點了點頭,再一看玉瓶後麵的字,略微訝異道,“你這丹藥的名字倒是奇怪,‘蛤蟆丹’,這是什麽藥,我竟然沒聽說過!”


    辰元子冷哼了一眼,不耐煩地看著易統峰道,“定是這小子自己弄出來的,根本不是丹書上記載過的!”


    “正是正是,這蛤蟆丹的確是晚輩自創之藥,哈哈哈,前輩真是過獎了!晚輩這是第一次跟母親來滄帝城,母親知道晚輩在煉丹上標新立異,求了各位長輩很久才讓我進入這化羽殿,晚輩早就久仰辰元子前輩,想要拜入門下----”


    辰元子將手裏的拂塵仍在桌子上,拂塵銅柄砸在玉台上發出啪地一聲,打斷了易統峰的話,冷冷說道,“老夫不收男弟子。”心裏還加了一句,“尤其是長得讓我不順眼的男弟子!”


    司徒櫻蘭倒出幾顆丹,這丹藥是黑色的,上麵還有一顆顆白點兒,沒什麽味道。


    辰元子隻想快點兒打發這初次進入滄帝城的外戚,捏起一顆就往嘴裏送去,這時隻見易統峰臉色忽的大變,快速地在胸前搖著扇子急道,“前輩不可,那是毒藥!”


    正要服丹得司徒櫻蘭和另外兩名丹道前輩立刻停住手,辰元子卻已經扔進了嘴裏嚼了起來,不屑冷笑道,“你這小子能煉出什麽毒藥來,老夫浸淫丹道上百年,難道還怕你這小小毒丹?”


    易統峰一跺腳,大為遺憾道,“非也非也,我這蛤蟆丹之所以叫蛤蟆丹,是因為主藥乃是劇毒蟾蜍的後背毒液,俗稱蛤蟆尿---那味道----”


    辰元子臉色的不屑笑容頓止,眼睛瞪了一下猛然起身,怒視易統峰一眼,然後開始搖頭晃腦,對身後女弟子猛招手,女徒弟拿過一個痰盂,他彎下腰開始吐口中的藥渣,“呸---呸----”還用袖子掩著臉,不讓司徒櫻蘭和另外兩人看到自己的失態。


    “你這豎子,竟然敢戲耍老夫!”他鶴發童顏此刻變作怒發紅顏,喝了兩盞茶漱口,辰元子才重新坐回去,“膽敢如此戲弄老夫之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易統峰皺著眉頭遺憾地看著辰元子,一臉複雜的無奈表情,“晚輩都說了是毒藥,您老還吃----”他聲音很小嘀咕,“真是,占這種小便宜真的好嗎----”


    “你這小子-----”辰元子又被氣的站了起來,一甩袖子,“飛觴,上去掌嘴,這小兒如此辱我-----”


    其他人不論是年輕一輩還是周圍圍觀的司徒氏長輩都掩口輕笑起來,頭一次看到辰元子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司徒月嬋等人更是心裏大為快意,以前盡是被辰元子責罵,如今看到這老頭兒吃癟當真快活!


    司徒櫻蘭這時拿出家主的威嚴瞪了他們一眼,於是所有聲音立刻消失,她低笑著說道,“辰元子師父,這孩子也是無心之失,我看您老大人有大量,何必和這孩子一般見識!”


    見家主親自發話,辰元子也隻得給麵子,惱怒地冷哼一聲重新坐下,旁邊兩名司徒氏丹師在丹道上一向被辰元子壓著,此時心裏也暗爽,司徒大藥捋著白胡子笑看著易統峰道,“說來你這蛤蟆丹的特性讓我等聽聽!”


    提起自己的得意之作,易統峰啪地收起折扇,“回前輩,我這蛤蟆丹的確是一劑毒丹,乃是采用南方大沼之內百年黑背蟾蜍,以毒蚣,蜘蛛,蚰蜒等毒物喂養百日,再取其後背腥腐之毒,佐以當歸,附子,桔梗等中草藥以陰鼎煉之三七二十一日而成,最大的效用便是能夠短時間內毒素侵入血脈,全身血肉十二個時辰之內出現膨脹性變形,導致麵目全非,醜陋不堪,而且此毒附著骨髓,極難清除,除非換血易髓!”


    眾人聽了不由暗自咋舌,看這蛤蟆丹其貌不揚,沒想到藥性如此惡毒,對於愛美的女性修士而言一旦中了此毒比殺了她還殘忍,再聯想到之前辰元子大師吃了一顆,眾人目光不由往他身上望去。


    辰元子當然知道這些人在看什麽,冷聲道,“老夫還不會被這種伎倆毒到,這等毒丹也出來賣弄,你這毒丹藥效緩慢,就算吃了你這一瓶毒丹,隻要在毒素在體內擴散之前,用元力封堵經脈,逼毒素聚集到一處,再用銀刀割開患處放出毒血,然後以銀針祛除餘毒便無礙了!”


    “莫說是修行者,就算塵世的郎中大夫,會些推拿點穴的功夫都治得了!”


    易統峰非常認同地點頭,扇子緩緩搖著說道,“前輩所說甚是,這的確是我的蛤蟆丹的不足之處,而且這藥味道難聞,雖然入口即化,但除非別人心甘情願吃我這毒丹,否則也難成事,哎---任重而道遠,毒以為己任,不亦重乎?”


    眾人心想煉丹師都以毒師為恥,這猥瑣少年卻以之為榮,當真奇葩!


    司徒櫻蘭揉了揉額角歎道,“司徒芳蘭妹妹有你這等兒子,也算是,一大幸事-----”


    易統峰手裏的扇子似乎就是他情緒的寫照,一聽家主櫻蘭如此說,啪地合了扇子,驚喜道,“櫻蘭姑媽是說我能加入滄帝城,拜入辰元子師父門下,然後迎娶一位司徒氏小姐了嗎?”


    司徒櫻蘭愣了一下,暗想我什麽時候這麽說了。


    其他司徒氏子弟看他樣子不由斥道,“你這人臉皮也太厚了吧!”


    “你莫非到滄帝城撒野來了?”司徒星鴻怒道。


    而他妹妹司徒鳶和和另外幾個少女都打了個哆嗦抱住肩膀,心想那個司徒氏女兒要嫁給他自己一生豈不都斷送了----


    “好了,你胡鬧也該結束了!下一個吧!”辰元子冷聲說道,看麵前玉台之上隻剩下最後一個藥瓶,司徒月嬋煉的丹藥。


    辰元子剛剛有些舒緩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不知道這刁蠻不好學不知禮的司徒二小姐又煉出了什麽毒藥,uu看書 ww.uukansu.om 會不會比那,比那蛤蟆丹更難吃---


    司徒櫻蘭點了點頭,看了女兒一眼,說道,“月嬋,你一向不喜丹道,更不愛讀書,古道清老師已經和我說過數次,為娘知道你性情灑脫不喜束縛,也一直也沒有管過你,但你當知道,對於修行者而言技多不壓身,修士之戰生死一瞬,會一門煉丹術往往能扭轉乾坤生死,你可要好自為之!”


    司徒月嬋頷首道,“娘親教誨女兒銘記在心,但女兒可不是不學無術,煉丹術我每每晚上也暗自用功修習的,不信娘親請看我所煉之丹便是!”


    司徒櫻蘭翻過玉瓶看去,“陰陽雙互丹,這是你煉的嗎?”她驚訝說道,辰元子本來麵沉似水的臉立刻活了,也側頭看去。


    司徒月嬋傲然道,“那是自然,否則這滄帝城有人敢在這種場合幫我作弊?他不要命了嗎!”


    懷疑的眾人都跟著點點頭,她說的倒是在理,沒人覺得自己的丹術高明到能夠騙過櫻蘭家主和辰元子,而且能夠煉出陰陽雙互丹的丹師也不會傻到去幫著一個司徒氏後輩在這種場合作弊。騰蛟會並非正式的比試大會,隻是家中長輩考察子侄一年所學,贏了固然光彩,輸了也隻是責罵勸慰一番,沒什麽實質性的懲罰。


    司徒星見眼睛死死盯著母親手裏的玉瓶,他打死也不信自己那個二姐能煉出和自己的五行顛倒周天丹相提並論的丹藥。


    而司徒月嬋身後的柳知返卻不由一僵,然後冷汗冒了出來,暗想司徒月嬋果然沒將自己死活放在心上,自己這一次冒險恐怕惹了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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