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距離新年還有二十多天的寒冷冬天,呼出一口氣,會立即變成白霧。地麵上結著一層厚厚的冰塊,一陣冷風從耳邊掃過,吹得耳朵都疼。


    “高子然,你怎麽那麽狠心呢?”


    那麽倔強的一句話,好似一陣暖流從心口劃過,溫暖與寒冷的撞擊,讓我的鼻子酸酸的。


    我抬起眼,看著李樹這個人,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


    李樹無奈的搖了搖頭,拖著行李箱折返,臉上帶著絲絲的不屑。


    我倔強的站在原地,看著他慢慢靠近,張了張嘴,說:“我怎麽狠心了,魯小萍和田野都說了,我是他們見過最可愛最善良的人。”


    “可愛?善良?”李樹語氣裏帶著不屑,三下兩下甩開了他的圍巾,胡亂的朝我脖子上一掛,一邊打著結,一邊說:“高子然,如果這輩子我都不找你說話了,你是不是不準備理我了?”


    這輩子?多麽漫長的征途,我連高三這一年都快撐不過去了,還這輩子,哼,你想的倒是挺遠的。


    “我跟你說話你怎麽裝著聽不見?瞧你這倔脾氣,平時看上去還是蠻乖巧的,現在擺著個臉色給誰看啊?給我看啊?我惹你了?”李樹將我脖子上的圍巾圍好,一隻手在我的腦袋上摸來摸去,聲音裏更是不屑。


    我煩躁的甩了甩頭,說:“什麽呀,把你的手拿開!還說沒惹我,你沒惹我,我能跟你生氣嗎?”


    “你說說,我怎麽惹你了?一學期都不跟我說話,每次見到我掉頭就走,我是瘟疫呀,你就這麽不待見我?”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不要在說話,各走各的,李樹,你千萬別告訴我你都忘記了!”我心裏有火,說出話來時,語氣生硬又霸道,嗓音也很大。


    右手抬得很高,正巧指著李樹的下巴。


    我瞪著他,他看著我,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臉上還掛著高傲。


    最後,李樹笑了。


    他笑著看著我,右手伸過來,牢牢地抓著我的手,說:“高子然,就你這小個頭,舉來舉去,你不覺得累嗎?”


    我生氣的甩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握的更緊,他的手掌溫熱有力,攥的我根本鬆不開。


    “高子然,沒看出來啊,學什麽不好?居然學忍術,行,你贏了還不行嗎?”李樹扯了扯我的胳膊,聲音稍微和緩了一些。


    “李樹,為什麽你每次靠近我,我都有一種,你缺了狗糧的感覺?”


    “高子然,你……”李樹生氣的鬆開了我的行李箱,一把將我扯到懷裏,又快又狠的,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我就是卻狗糧了,你這麽誇自己,我也沒辦法啊!”李樹抬著下巴看著我,笑著說。


    “你……”我緊張的推開他,可是他抱得我更緊,根本不怕被大院的鄰居看到。


    就在我們兩人拉拉扯扯時,一個聲音傳到了我們的耳中,轉過臉看去,竟然是高子健。


    完蛋了,我和李樹的事情,被高子健發現了。


    我推開李樹拎著行李箱迅速的朝前跑,留下李樹一個人迎戰,半個小時後,房間外傳來了敲門聲,我硬著頭皮去開門,就看到高子健一臉得意的看著我。


    被抓到把柄的感覺不是很好,經過二十分鍾的談判,我和高子健不歡而散。


    我當然擔心他告訴爸媽,偷偷的竄到了他的房間,試圖找到蛛絲馬跡反駁。


    上了大一的高子健肯定和我們高中生是不同的,他有筆記本,有手機,還有那是很流行的溜冰鞋。


    我已經被禁電腦將近半年,在羨慕的同時,隻能歪著腦袋看屏幕。


    忽然,我的眼前一亮,就看到了藏在筆記本下麵的信紙。


    其實我哥在上高中時沒少勾搭女孩子,大大小小的情書我也都看過,隻是這一刻,這種偏中性的信紙,讓我有些好奇。


    抽出來一看,頓時驚住了。


    我哥他,居然寫了情書!他居然主動寫情書!


    就在這時,我哥從門外走了進來,一看到我手中的信紙,頓時抓狂了。


    我知道了我哥的秘密,我哥知道了我的秘密,咱們兩半斤八兩,誰都沒有告狀。


    現在想來,如果當時我哥跟我爸爸媽媽說了這件事,我和李樹之間,會不會不會走到那一步?


    高三的寒假時間並不長,可是當滿腦子都想著一個人的時候,總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一點,那樣,就能早一點見麵了。


    我沒有打電話給李樹,他也沒有打電話給我,但是隻要想到他在我家樓下說的那些話,我心底的那種感覺,就有了著落。


    春節的前一天,家裏麵的電話響了,那時候我還在臥室裏看漫畫書,被我媽喊了出去。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是李樹打來的電話。


    他說幾個同學約好明天早上約好去爬山,問我有沒有空。


    我猶豫了再三,還是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我將媽媽新買的呢子大衣拿了出來,配上一雙小靴子,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門。


    到了目的地,我才頓時傻了眼。


    李樹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運動裝,手插口袋,一臉微笑的看著我。


    電話裏他告訴我是班級聚會,可是到了原地,卻隻有我們兩人。


    他見我站在原地不動,三步兩步就跑到了我的麵前,毫不猶豫的拉著我的手,笑著說:“怎麽了?氣溫把你的智商也給凍住了?”


    我搖了搖頭,抬起頭看著李樹,笑著說:“爬山呀?”


    “不然呢?”李樹昂著下巴,拉著我的手就朝前走。


    因為是春節期間,爬山遊玩的人還是很多的,李樹說走大路沒勁,帶著我抄小路,原本我以為小路會更近一點,去了才知道是個坑。


    開始還能走一會,到了最後,隻能窩在原地發呆。


    李樹走過來看著我,伸出手放到我麵前,我搖了搖頭,指了指山下,示意我們還是下山吧。


    李樹也搖頭,拿出一份大人的模樣,告訴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半途而廢。見我死活不肯,隻能蹲下身,讓我爬到他的背上。


    最終我沒有讓李樹背著我山上,小路太抖,我擔心不安全,不過,看著走在前麵的高大身影,和那隻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我的心裏,被塞滿了幸福。


    回去的時候我實在走不動了,到了三下我們就打了車,一路飆回了家中。


    不對,是一路飆回了李樹的家中。


    有了上一次的經曆,到了門口之後我還在猶豫,李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想法,轉過身來看著我,用力一扯,就將我扯到房間內。


    門“嘭”的一聲關上了,李樹將我拉到沙發上,就開始脫我的鞋子。


    我伸出手去打他,罵他流氓。


    他被我打的煩躁了,瞪著雙眼看著我,最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瓶跌打酒。


    原來,他是要給我揉揉腳。


    李樹的揉腳技術是高超的,在我看來,他成績優異,能說會唱,還會畫畫,已經是很難得了,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推拿。


    因為太累了,我就這麽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我才忽然發現,我躺在臥室的床上。


    而李樹,就躺在我的身邊。


    想到漫畫裏的那些情景,我急忙掀開被子看看衣服,發現自己除了外套被脫了之外,還算比較正常。


    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轉過臉,就對上了那雙黝黑的眸子。


    “你……你醒了?”我緊張的看著李樹,問。


    李樹笑著看著我,說:“高子然,你以為我是魚嗎?睡覺還睜著眼?”


    “這個……”我尷尬的眨了眨眼,下一秒,李樹忽然靠近我,他的手撐在床上,滿臉古怪的看著我。


    “我……我先回家……”似乎察覺到有些事情可能會發生,我的心髒跳動的劇烈。


    李樹緊緊的抓著我的胳膊,下一刻,便壓在了我的身上。


    “高子然,你知不知道,你半學期不理我,我多難受?”李樹好像受傷的小孢子,瞪著眼看著我。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我看著他的表情,聲音低的好像蒼蠅一樣。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說,還要這麽殘酷懲罰我?”李樹的聲音裏充滿著憋屈,我聽出了他的難過。


    或許是那段時間我們彼此的折磨讓兩個人都很難過,所以他說話時憋屈,我也覺得憋屈。


    “那你還送給月月灌籃高手的漫畫集,你明明知道我也喜歡……”我想到事情最初的導火線,委屈的說。


    “恩?”李樹有些驚訝的看著我,說:“你是因為這個不理我的?”


    我本來是不準備承認的,可是目前這個情況看來,我必須要承認了。於是,我很沒出息的點了點頭。


    “笨蛋!”李樹惱火的在我的腦袋上撓了撓,說:“那個……之前不小心把班長的漫畫弄到水池裏,給你買的時候,順便買了一本賠給她……”


    這個?


    “給我買的?”我驚訝的看著李樹,再次確認。


    “我以為班長跟你說了……”李樹聲音裏帶著一副靦腆,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靦腆。


    可是我好奇的是,月月給我漫畫的時候,根本就不是這麽說的呀!


    “高子然,那你送咖啡給田野是幾個意思?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口味……”李樹沒等我想清楚腦子裏的問題,麵龐忽然靠近,直勾勾的盯著我。


    “這個……”我想說那個東西是老早就給你準備的,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高子然,你不要露出這個眼神……”李樹瞪著我,鼻息越來越凝重。


    “我……”我看著那張慢慢靠近的臉,咬了咬雙唇,輕輕地閉上了眼。


    在剛才的某一個瞬間,我是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當李樹火熱的親吻落在我的唇上時,我的身體又情不自禁的緊繃起來。


    一種負罪感,擔心爸媽知道這件事,一種緊張感,因為接吻的感覺是陌生的,熟悉的,也是,甜蜜的。


    兩個人都察覺到了體內那些不安的因子,我是想要拒絕的,可是當李樹的熱吻越加濃烈時,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拒絕。反而是在迎合。


    青澀的動作,慌張的情緒,關於家長口中的擔憂,都在這一秒化為灰燼。關於心底沉睡的那顆小火苗,忽然如燎原之勢,瞬間滋長。


    我想拒絕,可是雙唇卻被他堵得嚴實,壓根就說不出來話。感覺到彼此的接觸越加的親近,我緊緊的抓著床單,呼吸急促。


    就在這時,“咚咚咚”的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我們瞬間從衝動中驚醒,各自以最快的速度逃離臥室。


    讓我和李樹都驚訝的是,站在門口的不是我們雙方的家長,而是,胡月月。


    她的手中拿著精致的糕點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疑惑的看著我們,眼神裏透露的隱晦的神色,直白而暴露,卻在下一秒,瞬間的收起。


    “李樹,上次你說的瑞士卷……”月月將手中的甜點盒遞了過來,轉過臉來看著我,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甜甜的酒窩,說:“然然,一起吃吧?”


    我現在哪裏還有心情吃甜點,想到剛才我和李樹之間的衝動行為,臉瞬間就像燒了一般,低著頭朝門口走去,尷尬的說了一句:“你們吃,你們先吃……我……我先走了……”


    等到跑進了大院之後,我才猛然發現,我靴子上的毛球球不見了。那種感覺真的難以形容,明明有些事情就是本性使然,可是因為家長和學校的教育,總覺得這個事情特別的丟臉,也很害怕月月會告訴我媽,直到開學前期,都沒有擺脫那種噩夢。


    李樹給我打過兩次電話,我都是匆匆說了兩句,就立即掛斷。第一次李樹說話還比較溫和,第二次,聲音裏明顯的帶著惱火。


    怕老媽察覺,隻能偷偷地將心思寫在日記本上。有些事情一輩子都沒法忘記。譬如,那一天的種種。


    我以為開學之後見到李樹一切就能解釋清楚了,沒有想到,開學之後,卻有著讓我更為“驚喜”的東西在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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