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太了解高子健的想法,他這個人,明明看事豁達,可是偏偏又容易走極端,比如此刻,他居然拿著自己的性命跟我賭氣。


    要聽的是他,最後,生氣的還是他。


    “鬆手!”高子健瞪著我,身體在一起前傾。


    我無奈,隻好鬆了鬆手。高子健順勢就朝電梯下走去,他的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那麽義無反顧的下了電梯,朝門外走去。


    我心頭存在著怒火,有時候真的很不喜歡高子健這種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感覺,要是不喜歡吃牛肉丸就直說,老娘喜歡!


    沒辦法,高子健剛才一碗一碗的喝著女兒紅,這個時候估計是有了醉意,我要是放著他不管,估計那身名牌都要被乞丐大叔扒了,想了想,我還是跟了上去。


    去過步行街的人都知道,這裏魚龍混雜,扒手橫行,為了避免某人猶如上次新聞報道的那樣被當街強迫,我的腳步也加快了速度。


    高子健真的醉了,他走的那麽義無反顧,搖搖晃晃的走在馬路中間,有點像個傻子。


    那麽高大的身影,犯起傻來,也是一等一的牛叉。


    在追了高子健一條街之後,他終於氣喘籲籲的坐在噴泉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伸手去接池子裏的水,然後,朝自己的嘴裏塞。


    我看不下去了,隻能抬腳走了上去,攔著他的手臂,他才抬起眼,看著我。


    這一眼,和我之前看到高子健的眼神有些不同,他的眉毛和雙眼中包含著太多情緒,驕傲,不屑,冷酷,煩躁,可是這一刻,居然帶著一種可憐兮兮的味道。


    自負如高子健,他此刻眼神中暴露的脆弱,忽然間,觸動了我心底的某根弦。


    “不能喝。”我蹲在高子健的神情,解釋說:“這裏的水不能喝,我們去買飲料。”


    “我現在就渴了。”高子健不願意走,也不在意身後的噴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飲料,味道很好,”我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指著不遠處,說:“那邊有,味道甜甜的。”


    高子健瞥了一眼不遠處,臉上還是剛才的固執表情,淡淡的說:“我現在就想喝水。”


    “走兩步就到了,起來。”我不是一個耐心的人,我再讓自己假裝耐心。


    高子健看著我,考慮了兩秒,伸出手,遞到了我的身前,他手臂緊實,指節分明,抬著頭看著我,忽然讓我想到了童年時養的哈巴狗。


    每個人都需要一點點的心靈的安慰,關懷,是相互的。


    正因為我很珍惜我和高子健現在的友誼,所以,會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拉著高子健,從噴泉邊站起來。


    高子健是站起來了,可是他的手,卻一刻都沒有鬆開。男女之間的很多事情需要一種契機,比如接吻,比如牽手,如果男方硬生生的上前,去征求女孩子的同意,其實,不如找個契機,順其自然。


    高子健總是會找很多契機,我很佩服這個情場高手現在的行為,以至於,我居然對高子健緊緊拉著我的手的行為一點也恨不起來。


    鼻尖是濃濃的白酒味,指尖又是他手心的滾燙感,沿著步行街後麵的巷口,安靜的朝前走。


    遠處是步行街裏傳來的喧囂,近處,昏暗的燈光,和燈光下兩個交叉的人影,不知道為什麽,居然給了我一種叫做“浪漫”的錯覺。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高子健怎麽忽然朗誦了這首我最喜歡的鄭愁予的《錯誤》?


    我驚訝的轉過臉,心跳忽然加速,雙頰通紅,疑惑的看著高子健,他的腳步也停下,路燈印的他的麵龐愈發立體,心髒裏傳來了“撲通撲通”的聲音,下一秒,高子健推著我,貼在了牆上。


    “你……”


    “噓!”高子健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說:“我隻是有些口渴,不用去買水,有個更快的解決方式……”


    “恩?”我抬起頭看著高子健,還為反應過來他的想法。


    他瞳孔澄澈,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抵身上前,將我壓在了牆壁上,用力的,吻住了我。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隻顧雙眸緊閉,壓根忘記了反抗。


    我驚悚的抖動了一次身體,卻聽到高子健在我耳邊輕緩的囈語:“別怕,不要怕,小佳,我隻是難受……”


    我怕聽到“難受”這兩個字,因為沒有人,會比我更加深刻的理解這兩字的含義。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下一刻,他便擁抱住了我。


    “不……”


    “小佳,不要怕……”


    指尖在我的臉上劃過,我心慌的喘著粗氣,唇瓣再一次被堵上。


    我有些緊張,更有些,懼怕。


    搭在我手腕上的西服忽然下滑,我緊張的垂下了手腕,但是,十指已經握緊成拳頭。


    我問自己,陳小佳,這是愛情嗎?


    沒有人告訴我。


    我問自己,陳小佳,喜歡他的親吻嗎?


    身體,卻更加敏銳的告訴了我。


    “小佳,我真的……”高子健的聲音更加清晰。


    好似忽然打了一個冷戰,我驚恐的睜開眼,再一次看到了高子健緊閉雙眼向我靠近的摸樣,他似乎還沉浸在與我的親吻之中,並未發現,我已經睜開了眼。


    在我猶豫之時,高子健再一次的朝我逼近。


    我驚慌的看著高子健,忽然尖叫一聲,羞赧的感覺竄動在我的血液中,高子健似乎被我的聲音嚇住了,他緊張的看著我,說:“小佳,對……”


    我也被自己嚇住了。這裏是哪裏?步行街的後巷!我們在做什麽?在做戀人之間的事情,我……我怎麽了?


    我看了一眼高子健,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羞赧傳送到我的大腦,我推開他,急忙的朝前奔。


    這個世界瘋了嗎?陳小佳,你到底是怎麽了?


    愛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你情我願,我沒有想到,這一刻,我竟然如此的慌張,漆黑的街頭是一個人靜靜的朝前奔走,一步,再走一步。


    心跳聲在我的耳旁響起,閃爍的霓虹,播放的音樂,路上的行人,以及正在叫賣的小販,各個都應在我的眼中。


    原本是喧囂的街頭,我的心裏麵卻是說不出的安靜。我和高子健,到底發生了什麽了?


    他低垂的雙眸,他微紅的臉頰,他有些撒嬌的語氣,都讓我深深的記在心底,寂寞的女人是沒有理智的,而且,還是一個被甩掉的寂寞女人。


    我想,我此時此刻,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我有些害怕。


    很多心緒並不是生活的所有,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一切。如果遇見石磊,美麗了我大學那段時間最為青澀和美好的時光,那麽……遇見高子健,又算什麽呢?


    石磊高原上的雪蓮,清高而冷豔,而高子健,則是園林裏妖豔的玫瑰,紅豔奪目,讓人移動不了那雙眼睛。他們有著各自的特色,同樣吸引他人的目光。


    我感謝高子健,同樣,也感謝石磊。


    我是幸運的。


    高子健,你這樣,是什麽意思呢?愛,或者不愛?喜歡,或者不喜歡?你這麽做,真的會讓我有了那種細微的幻覺……


    陳小佳,現在,你需要理智,一定。


    再抬起頭,高大耀眼的建築顯示在眼前,大屏幕上的勵誌言語,不正是對我們最好的鼓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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