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你快過來試試喜袍,這上麵的刺繡真是漂亮!”


    我將落在外麵蕭瑟冬景的視線收回,不甚在意地回過頭,看了一眼樂滋滋地來回欣賞著喜袍的七七,低低笑出聲來,道:“七七,你想不想隱修?”


    她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再抬頭看我時,已是一臉的嗔怪,作勢就要過來打我。我忙笑著站了起來,乖乖過去拿起喜袍,對上麵的針線以及上好的觸感也是有些感慨。


    禮服是早上由禮部送來的,一起送來的還有一些大婚用得著的東西,隻是清一色的大紅色讓人有些咋舌。


    喜袍的大小剛剛好,本就是量身定做的衣物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差別的。見大小合適,我又在屏風後換回原來的衣服,稍稍理了理有些亂了的頭發,走了出去。見我依舊是原來的打扮,大紅的喜袍被我放在手臂上,七七擰了擰眉,沒有說話,繼續收拾那些首飾之類。


    回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那個眉目中都透著慵懶的女子,不可置信,我竟變得這般模樣了,以前的那個即使再清冷也是風姿颯颯的雲舒呢?


    “七七,”我掂了掂即將要出口話的分量,見七七已經從那堆大紅色中抬起視線,咽了咽,還是開口道:“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我,跟現在一樣嗎?”


    她搖頭,很直接的搖頭,卻沒有打算給我解釋一二,便又繼續埋頭整理起來。我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再開口,其實大家都知道,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


    “那時候的你,仿佛對什麽都不在意,可是現在,你在意的東西太多了。”我聞言回頭的時候,七七正站在那裏認真地看著我,目光定定的:“就因為這樣,你反而像是個人,而不是當時那個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了。”


    呃?我愣了愣,不食人間煙火?


    “雲舒,”七七眨巴眨巴眼睛,嬉笑著靠近我身邊,輕佻地挑起我的下頜,道:“你跟公子是什麽時候看對眼的?給我說說吧!”


    我忍住笑意,故意皺了皺眉,轉了轉眸子。這一係列的動作在七七看來無疑是在回憶,所以她臉上的期待之色更加明顯。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用手勾了勾七七的鼻子,道:“你輸給姐妹花什麽了?”


    七七向來不是八卦之人,對這些事情也從沒表現出有興趣過,如今這樣來問我,那必定是受脅迫了。這樣的始作俑者,我不做第三人想。果然,七七挫敗地退後一步,悶悶道:“嗯,知道我輸了還不告訴我,回去那倆丫頭非得笑死我不可!”


    我怔了怔,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第一次見他時麽?顯然不是,那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我晃了晃腦袋,錯開身準備往外走。


    “你幹什麽去?”


    我回過頭對著七七嫣然一笑道:“我去給自己煮碗麵。”


    說完,我就要打開房門,可身後七七衝過來拉住我,麵上有著些許的不可思議,“逍王府什麽時候需要逍王妃親自下廚了?”


    逍王妃……


    是啊,後天,就是十一月初八了,後天,就是我的大婚之日了,從後天開始,我就是逍王妃了。可心裏也早已沒了當時的期許,有的隻是心底最深處的惴惴不安。心底微微歎了口氣,我對七七無奈地笑了笑,道:“七七,我連煮麵都不曾煮過,怎麽能有信心做好這個逍王妃?”


    我掙脫七七的手,不顧她臉上的不認同,徑自往隻去過一次的廚房走去,心中想的卻是另外的心思:如果,皇甫逍不再是曜日國金碧王朝的三皇子,而我自然也不是逍王妃,如果,我們隻是一對平凡夫妻,我又怎麽可以連麵都不會煮呢?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真真的有這種可能!


    寧貴妃的死,顯然不僅僅是後宮爭鬥中的犧牲,而應該是另有隱情。如果皇後當時所言屬實的話,那麽寧貴妃失策了,她自以為死是對皇甫逍最好的,可沒想到會有人給皇甫逍下毒以至於雙腿被廢。而且皇甫逍也錯了,如果他僅僅是為了當年那段往事而回來爭奪這些,也變得出師無名了。


    當日所聽到的那些,關於寧貴妃的那些,我全都隱瞞了下來,單單隻告訴他,早死在戰場上的我的師弟,宋子玉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僅僅這個事實已經讓他有些動容,我又怎麽敢就那樣告訴他我的擔憂呢?他從小認定的事實並且為之奮鬥了那麽久,我又豈能輕易地去撼動去傷害?


    但真相總有大白的那天,如果事實真正如此不堪,我亦該做好麵對所有可能的後果的準備。


    後天,就是我嫁給他的日子了。


    本來三個皇子同日大婚的大喜到現在隻剩下我跟皇甫逍倆人的婚期,大興國皇帝勒令邇梵王爺回國,並且派遣使者來我曜日國參加三皇子大婚並鄭重道歉,以免幹戈。皇甫正因這件事也被軟禁在自己的府上,不得出門半步。至於皇甫珛,以延啟國公主行刺我——婉雲郡主——而退了婚,金陵天竟也順其自然留下來要參加我和皇甫逍的婚禮,以表歉意。


    自那日殺我未遂以後,淩羽就瘋了。然而在徹底瘋掉之前,她竟留書表明她所做的陷害謀殺都是因為恨我而與延啟國無關,與那道貌岸然的金陵天無關。已經無謂這封自白書的真實性了,隻要有了這張紙,曜日國和延啟國就可以保持“友好關係”,金陵天自然也沒什麽要緊了。就因為國家利益在前,所以為我死去的紫兒就得不到公正的對待!


    我憤恨地將手邊的佐料全都撒進麵湯裏,又蹲下去往灶台裏加了幾根粗大的木柴,泄憤一般狠狠掏了掏裏麵的火,站了起來。突然想起平日裏吃的麵都會有些青菜雞蛋什麽的,可我的麵裏麵什麽都沒有,便衝站在不遠處看得戰戰兢兢的好似叫做張媽的廚娘道:“拿些青菜和雞蛋來。”


    很快雞蛋和青菜已經放到麵前。我對那放在籃子裏的大堆青菜皺了皺眉,伸手抓了一把覺得不夠用另一隻手又抓了一把全都扔到了鍋裏,順手敲開雞蛋,砸了進去。


    將鍋蓋合上的時候,掃了一眼站在一邊已經目瞪口呆了的廚娘,怔怔,輕聲問道:“那個,麵不是這麽煮的?”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詢問,她趕緊抬頭,反射性的點了點頭,見我擰眉又立即改成了搖頭,還不忘諂媚地笑說:“郡主煮的麵肯定是沒問題的……沒…沒問題的……”


    嗬!苦笑慢慢爬上嘴角,我果然,沒有一點下廚的天分!


    我跟大戰似的手忙腳亂將麵撈進一個海碗的時候,身旁被我勒令“指點”我的廚娘戰戰兢兢地喊了聲:“郡主,有人……”


    “趕緊的,把火熄了……好燙!”


    廚娘我聞言趕緊奔過來熄火,可手上仍舊燙得我想要將那海碗扔掉,而事實上我也的確沒拿住。不過幸好,有人平平穩穩地接住,放在了廚房簡陋的小桌上。我抬頭看著那個穿著一身玄色長袍,嘴角掛著別有意味笑容的他,輕輕咳了兩聲想要掩飾尷尬。


    這時,廚娘已經站了起來,我淡淡開口道:“張媽,有人來了怎麽不告訴我?”


    張媽聽了這話,那臉霎時就苦的跟什麽似的,囁諾著看著我,說不出話來。反而是皇甫逍好心地衝張媽點了點頭,示意她先出去。張媽如同得了赦令一般趕緊往外走,可走到門口又小心翼翼地回頭,對我道:“那個,郡主,我是劉媽,張媽剛剛走了……”


    輕輕地,一個眼神遞了過去,劉媽趕緊閃了。這時,我懊惱地看著那個笑得歡暢無比的男子,想了想,也幽幽笑道:“這麵我煮了好些時間,正好快到吃飯時間了,你就吃吧。”


    “嗯。”他點了點頭,就著桌子,找了雙幹淨筷子開始往嘴裏扒麵,看樣子吃得很香。心裏暗喜,或許,隻是看著比較奇怪,味道應該還是不差的吧?想到這,我仿佛已經看見他吃完蹭著我再要一碗的滑稽模樣,就掩不住想笑。他吃得那般狼吞虎咽,真的很有失他平時優雅用餐的形象嗬!


    我站起身回到鍋邊,打開鍋蓋瞧了一眼,裏麵的麵都成了麵糊,我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那還能看出是麵條的麵,低頭從鍋裏撈了些湯淺嚐起來。這一嚐差點讓我吐了出來,天啊,我到底放了多少鹹味料?我趕緊回頭,那個海碗已經幹幹淨淨的了,我忍了忍,問正在找東西擦嘴的皇甫逍道:“好吃麽?”


    他抬頭看我,接過我遞給他的手絹,笑了笑,走過來輕輕拉過我的手,又將手絹塞回到我手裏,道:“說實話,不好吃。”


    還真是誠實!我點了點頭,邊為他擦著並沒有碰到多少麵湯的嘴唇邊問:“那你還真的全吃了,不難受麽?”


    “怎麽會呢,”他輕輕攬住我的腰,道:“我吃到了你第一次下廚煮的東西,很高興。”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掩下要湧出來的感動,戲謔道:“那我以後天天煮給你吃。”


    “好。”


    聽了他的回答,我愣了愣,聲音也低了下去:“天天吃那麽難吃的東西,你也願意?”


    他笑著用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頭,輕輕摩挲:“我的妻子那麽聰明,又怎麽會天天都那麽失水準呢?即便是那樣,我也願意。等到以後,我煮給你跟我們的孩子吃,你煮給我吃,這樣也很好。”


    那將是一副多麽溫馨的畫麵?!但是七七說得沒錯,逍王府不需要逍王妃下廚,所以,這樣美好的憧憬隻能是想象吧……


    “咳咳!”


    門口乍起的輕咳讓我跟皇甫逍立即分開了距離,朝門口看去,就看見錦安身後笑得鬼祟的七七。皇甫逍雖然鬆開了懷抱,但手依然拉著我的,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對門口笑道:“姑姑。”


    錦安對皇甫逍這樣顯然有些無奈,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逍兒,你們倆待在我府裏的廚房裏,那我府裏那麽多人晚上該吃什麽?難不成你們煮?”


    皇甫逍側頭看了看已經臉上發燒的我,點了點頭:“姑姑說的是,我們這就出去。”


    話剛落地,他便拉著我往外走去,即使從錦安身邊經過的時候也不曾鬆開,徑直往我房間走去。


    此時,家仆們已經不少了,錦安頓了頓,還是在身後喊出聲來:“給我站住!”


    剛停住腳步,就聽見錦安歎氣道:“逍兒,你送聘禮也能送到廚房來?大婚前夕你還在這裏見雲舒,你就不怕她的閨譽都被你毀了?”


    “她是我的妻子……”


    “說的什麽胡話!”錦安幾步邁到我們麵前,將我們握在一起的手拍開,不悅的視線在我們之間轉了一圈,才道:“趕緊回去,後天,後天雲舒就過門了,你急什麽?!”


    我低垂著頭,實在是很難堪很不好意思了。


    皇甫逍低低的笑聲在頭頂響起,然後,他說:“好,那我回去了。”


    很快,他便已經消失在這個公主府裏不起眼的院子,估摸著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我才抬起頭,對上錦安仍舊有著薄怒的眸子,輕輕笑了笑,眨了眨眼睛,道:“長公主,我們去看看聘禮吧。”


    錦安掃了我一眼,朝前走去。我緊緊跟上腳步,突然想到了別的,停下腳步開口問:“長公主,我是不是也要準備嫁妝的?”


    錦安回頭,臉上終於有了好笑的表情:“傻丫頭,嫁妝自然是要準備的,但不是你準備,而是娘家準備。”


    “娘家?”


    錦安指了指自己,笑道:“雖然你被封為婉雲郡主,也是姬太傅的義女,但,嫁妝怎麽能全讓姬家出呢,我和如煙都為你準備了些。你放心好了,嫁過去,不會讓你吃虧,也不會讓你們被看了笑話去!”


    我的嫁妝,竟是這樣來的……


    心底泛過一陣淒涼,這就是差別麽?


    我甩了甩頭,將這些感覺全拋下腦後,跟上錦安的腳步,去看,那些聘禮。


    後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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