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房內,床上依然依偎著餘驚未散的紫兒,她攀著床沿,臉上依舊是一片慘白。唉,我低聲歎了句,撫了撫手上的傷口,看著已被點了穴道跪在地上的香兒,不置一詞。


    在我即將要入睡的時候,紫兒告訴我要當心香兒。起先我還不太在意,是紫兒執著要我躲起來,由她躺在床上假寐,我真沒想到,香兒會夜半從邇梵的床上潛了回來。我真的想不明白,我跟她有仇麽?


    或許我曾經殺過她的親人?但知道我身份的人畢竟是少數,我不覺得這個養在深閨的香兒能知道,那麽事實呢?是什麽?


    當時情況那麽緊急,要不是我及時出手製止,恐怕假寐的紫兒就要被真的一刀斃命了。不知不覺的,我的眉頭已經蹙了起來,我站起來,走到香兒麵前,彎下腰解開她的啞穴,問道:“為什麽要殺我?說罷。”


    聽見我這個問題她仿佛像是聽見了絕世笑話一般,狂笑不止。她那癲狂的模樣讓我很是頭痛,我站起身,看著外麵寧靜的夜色,金陵天該來了吧?


    “你害慘了我的姐姐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蛇蠍毒婦,還裝作一副清純佳人的模樣跑這裏來勾引金公子和邇梵王爺,我就是要殺了你,就是要讓你這女人不得好死!”


    身後傳來的怒吼尖叫像是一把利刃劃開了夜色的安謐,我走回去,對她的話語置若罔聞,拿起桌子上香兒的匕首。這是一把上好的匕首,刃身光滑,應該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東西了。仔細看看,匕首的把手處有著極為微小的四個字:蚩尤木岩。


    我拿著匕首走到香兒麵前,道:“你是蚩尤部落人?”


    “是!”她揚起腦袋,臉上竟是驕傲和留戀:“現在你知道被你害慘的我姐姐是誰了吧?”


    搖了搖頭,我微微笑道:“不知道。不若你跟我說說,我把你的姐姐誰,給怎麽樣了?”


    她很是憤怒的瞪視著我,好一會才冷哼一聲道:“也對,像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這些事情哪用得著你親自動手?”


    我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床上的紫兒已經走了下來,她跪在香兒麵前,臉上都是苦楚,她看著香兒,然而話卻是對我說的:“香兒原名叫憐香,是蚩尤部落木岩氏的小女兒,她的姐姐叫憐秋。自小她們家的大人就忙於狩獵和擴大領地,沒有人管她們,香兒就是比她大三歲的姐姐一手帶大的。”


    憐秋?這名字太是陌生了!我看了眼香兒,她已經閉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行清淚。紫兒幫著憐香將頭發捋齊,接著道:“可是,她姐姐十六歲那年被送給了你們曜日國的二皇子……”


    剩下的話,紫兒似乎已經說不下去了。我沒有再問,隻是覺得,這是姬婉如的事情,而不是我的。


    “香兒,我對不起你!”紫兒終於抱著不能動彈的香兒痛哭起來,表情甚為悲戚。


    而香兒隻是略略睜開了雙眸,歎道:“紫兒,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喜歡羅佑,你不想違逆他的意思,即使你經常偷偷換了我的藥,我也不曾說過你。即使到了今天,我依舊不想怪你。隻因為我知道,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總是可悲的,我姐姐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小姐!”紫兒轉而撲到我麵前,拉著我的裙角,哽咽著嗓子道:“小姐,我求求你放了香兒吧,趁現在沒人知道,你放了香兒好不好?我保證香兒不會再做什麽壞事了,我保證!”


    我歎了口氣,拉起紫兒,道:“沒有誰可以保證別人。我可以不殺她,但是,你們公子不可能會放過她,就算她今天沒有來刺殺我,你明白嗎?”


    “紫兒,不要求她!”


    香兒掙紮著,可我點的穴道豈是她可以隨意衝破的?現如今,我對憐秋和姬婉如的往事還比較好奇。我笑了笑,開口道:“香兒,你還是告訴我憐秋和姬婉如當初是怎麽回事吧?”


    “你想知道?”她揚起一個極為妖媚的笑,那神情,真是可怕!


    “來人!”門口已經站著一個一身夜裝打扮的男子,他蘭色的眸子在燈火映照下顯得更為陰森可怖,他的後麵還站著許多侍衛,莫不是剛剛才回來吧?難道又去偷聖旨了?


    “公子。”一個有些眼熟的侍衛走到他麵前,恭敬請命。


    金陵天指了指香兒,冷冰冰開口:“把這毒婦拖出去,杖責至死。”


    香兒和紫兒皆是抽了一口氣,但瞬間又低下頭,不敢做聲了。香兒被判死刑,還是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即使她沒有來殺我,也不過是換個隱蔽些的死法。香兒已經送給了金陵天,還敢公然勾引邇梵,這對金陵天這等驕傲之人可是奇恥大辱!若不是香兒想這樣給自己找個不在場證據,還有對自己太過自信以外,我真的不知道香兒這算不算是愚蠢!


    那些侍衛已經進來要拖走香兒了,我開始猶疑。香兒一直看著我的那雙眼睛裏,有著我說不清的感覺。她每天的藥,是什麽?應該不是給她自己吃的吧?還有,她是怎麽知道我跟姬婉如相似的容顏並且弄錯的?太多的疑惑讓我對金陵天開口道:“慢著。”


    金陵天隻是掃了我一眼,便示意那些侍衛稍慢動作。我笑了笑,走過去金陵天身邊,道:“今日我被人刺殺,總該問個清楚明白吧?”


    他揚了揚眉,也笑了起來:“這是自然。”


    他一揮手,香兒又被扔回原地。我沒再看那雙可怕的藍眸,蹲在香兒麵前,問道:“我每天的換著口味吃的蓮子湯,是你給我下的慢性藥?”


    她愣了愣,笑道:“姐姐說你聰明,果然!沒錯,我給你下的是迷音藥,這種藥的藥效就是先漸漸地散去你的功力,等散得差不多的時候,你就會每天昏昏欲睡,直到再也醒不過來,哈哈!”


    看著她的狂笑,我淺淺地笑了,原來我這許多日的假寐在她看來隻不過是藥效提前發作了?可是,我連一點功力被散去的感覺都沒有,難道是紫兒將藥換了的原因麽?


    “你不用想了,紫兒換了的藥,我又給換回來了。隻是我不知道,你這女人為什麽死不掉,當初掉下懸崖你也死不掉,如今又回來禍害人間……”


    我皺了皺眉,掉下懸崖?姬婉如曾經掉下過懸崖?我想了想,問道:“你姐姐是怎麽跟你提的姬婉如?你姐姐見過她?”


    “沒有!”提到這個,香兒的臉色立即又猙獰了起來。她惡狠狠的盯著我道:“姐姐是被送給二皇子當侍妾的,可是因為姬婉如的存在,二皇子對所有人隱瞞了姐姐的存在,就是怕姬婉如難過!這就算了,姬婉如自己自殺了,居然要姐姐陪葬,這是什麽道理?二皇子居然,居然捅瞎了姐姐的眼睛,將姐姐送回蚩尤,你知不知道這對蚩尤人是多大的恥辱?!”


    姬婉如,是自殺的?!


    “怎麽,你全都不記得了?哈哈,真是可笑!”


    我收起對今天所知道的全部事情的情緒,微微笑道:“我的確不知道,因為我是雲舒,而不是姬婉如。”


    她卻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的笑了:“早知道你會這麽說,你換了名字再出現,無非就是要掩人耳目罷了!隻是你騙得了全部人,也騙不了我姐姐,你一直活著!姬婉如,總有一天你會有報應的!”


    “怎麽,還要問下去嗎?”


    早已進來尋了個舒服位置坐下的金陵天此刻臉上抹著一絲不以為意的笑,對我道:“瘋婦所言,你何必當真呢?”


    我看著眼前妖魅的男子,心知我該真正小心的人不是處心積慮要報仇的香兒,而是這個男人。我站起來,坐在旁邊桌子前,端起自己的茶碗,笑道:“當不當真都是雲舒自己的事情,還不需要您來操心吧?”


    “也對!”他站起來,揮了揮手,那些待命的侍衛就來將香兒拖了出去。與之前的安靜不一樣,香兒在被拖出去的路上嘴裏一直在叫囂著,內容隻有一句:“姬婉如你不得好死!”


    心中驀然就升騰起一陣傷感,我回頭看了眼因為悲傷自責而差點站不住的紫兒,道:“紫兒,這裏沒事了,你回去吧。”


    很快,這個房間裏就隻有我跟金陵天兩人了。我摩挲著自己的傷口,心裏想著的卻是香兒所說的姬婉如是自殺而死的,那麽,廣為流傳的說法——姬婉如是新婚之夜暴斃而亡——是怎麽回事呢?


    “怎麽?還在想姬婉如的事情?”


    我看著這離我不到一尺距離的俊臉,掩下心中的煩躁,笑道:“不知你對姬婉如其人有何了解呢?”


    他笑了,仔仔細細的看了我一眼,道:“還在觀察。”


    見他玩味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在拿我和姬婉如相似的容貌開涮於我。我冷冷笑道:“夜已經深了,公子是不是該離開了?”


    “逐客了?”他站直了身體,又笑了笑:“都受傷了為何還要拖這麽久?”


    看著他要抓我手的手,我驀地將手收到桌子下麵,笑道:“是的,我要逐客了。”


    他卻仿若沒有看見一樣,將我的手拉到桌子上方,不顧我的掙紮,狀似無意般開口:“不要想著掙紮,以你的武功,根本不夠。”


    說話間,他已經從懷裏拿出來一瓶藥粉,均勻的灑在我不小心被匕首所傷的傷口處,一股清涼的感覺瞬間沁入骨髓。這種藥粉應該就是傳說中治療外傷最好的清風散了吧?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識貨,怎麽樣,需要本王送你一瓶嗎?”他拿著那個小瓷瓶在我麵前晃著,就那一刹那,我的腦子裏已經有了打算。我笑道:“不就是清風散嗎?我也有。”


    我從懷裏掏出一瓶藥散,輕輕地,一點點的倒在他手上,笑道:“你聞聞看,是不是清風散?”


    他看著手掌上的那些藥粉,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個詭異的微笑。他紋絲未動的看著那些藥粉,直到我以為他已經發現,他才笑道:“你果然很特別。”話畢,他已然低頭聞起那藥來,瞬間,他便已經倒了下去。在倒下去之前,他邪魅地笑著:“那個女人說的都是真的……”


    然而當時看著他的身軀砰然倒地的我,卻隻顧著在他懷裏摸索著帥印的位置,而沒有在意他最後說的話。找到帥印以後,我看著這個已經陷入昏迷的金陵天,心中沒有僥幸,今天我要逃走,必定是到處壁壘,不會簡單的。這個人,他不會那麽容易被我這拙劣的手段騙了……


    但是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留下來,隻會是被他侮辱和死,逃,最多是死,如何權衡,我都要逃!


    院落門口,站著兩個侍衛,他們正在閑聊。然而就在我要出手的時候,其中一個侍衛看見了我,然而他卻轉身擰斷了另一個侍衛的脖子,我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這時,那個侍衛拉起我,急道:“小姐,要走了嗎?”


    “什麽?”這個人,是誰?我愣了愣,是敵不是友,我點了點頭,道:“即刻出城。”


    “是。”


    他領著我,在這別院裏遊走,時而低頭趕路時而飛簷走壁,終於在最後逃離了別院,來到了大街上。我回頭看了眼那侍衛,他正在緊張地勘察著地形,見我看他,便跪了下去,道:“羅佑見過小姐。”


    羅佑?紫兒喜歡的那人?難道他就是讓紫兒幫我的那人?那麽,他到底是何身份?我張嘴要問,他卻急忙道:“小姐快別問了,咱們趕緊走吧,要是還不走就遲了。”


    我看了眼依舊燈火通明的金陵天的府邸,點了點頭,便跟著羅佑疾速奔向城外。


    然而我們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金陵天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放了我?


    到了城門處時,從黑暗中湧出來許多的黑衣人,將我和羅佑圍了起來。其中一個像是領頭人的黑衣人看著羅佑道:“羅佑,沒想到真的是你!”


    羅佑隻是冷笑一聲道:“我本就是曜日國人,潛伏在大興國這許久,也是時候回家了!”


    “哼!”那人冷哼一聲後,所有的黑衣人已經衝了上來。


    一時間,我們與那些黑衣人纏鬥一處,手上沒有寸鐵的我,袖中連白綾也沒有。搶過黑衣人的一柄長劍,我與羅佑邊打邊往城外衝去,可這些黑衣人的武功皆是不弱的,他們人多勢眾,一時間我和羅佑根本寸步難行。


    這樣的纏鬥打到早上也是有可能的,而到了早上,我和羅佑還能出城嗎?


    漸漸的,疲了累了,而黑衣人卻一批一批的湧了上來。我想,金陵天早下過命令了,隻要我逃,那就一定會要了我的命吧?


    難道我真的要葬身於此?


    不,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小姐,”羅佑大聲喊我,我回過頭,見他已被多人纏住,便過去挑開了一個黑衣人的攻勢,這時,羅佑接著道:“小姐你別管我了,你快走吧,我掩護你。”


    “不行!”


    “小姐這樣下去我們倆都要死在這裏啊!”


    我一劍刺進眼前的黑衣人體內,手上有了猶豫。羅佑又在後麵說:“小姐你先走,我斷後,快走吧!”


    隱修曾經也這樣說過……


    我堅決不走,一劍劍刺在那些黑衣人身上,不再留情。


    然而,下一瞬,我居然被人扛起,衝向城樓,黑衣人在後麵追來,身下的羅佑跑得越快。我在他身上不敢動彈,因為我知道,隻要我一動,黑衣人就能追上來,那時候我們死得更快!


    上了城樓之後,羅佑終於放下了我,他看著一個個也躍上城樓的黑衣人,大笑一聲後,道:“小姐,請你回去告訴三公子,他的大恩大德,羅佑下輩子再報答!”


    我沒來得及反應,他竟已經將我推向城門外,如此高的城樓,以我的輕功,自然不會怎樣,可我站在城樓下,看著羅佑的身體卻早已被那些黑衣人淩虐了。我忍下心中的悲痛,轉身疾走,我不能死,我不能讓羅佑白白死掉……


    然而,那些黑衣人並沒有因為羅佑死了而放棄對我的追殺,沒過多久,黑衣人就已經追來了。我不知路線,隻能忽左忽右的亂走,然而,身上的氣力越來越少,被香兒刺傷的地方已經泛起了黑色,不禁苦笑:原來金陵天的清風散也是沾著毒藥的啊!


    最後的誅殺很快就到了,我看著愈逼愈近的黑衣人,全身的罡氣就要鼓起,可這一刻,我才知道金陵天的清風散中的毒藥已經奏效,而那效用就是封了我的內力……


    難道,我真的要死在大興國城外的野林裏嗎?


    可能是天不亡我,不遠處響起的馬蹄聲,讓我看清那馬上坐著的白色盔甲,讓我知道,救兵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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