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樂坊自甘娘去世後,一度無法再繼續經營下去,眾姐妹各懷心思,一時間人心散亂。鄧綏不忍甘娘精心經營的樂坊就此敗落,在晴兒及眾姐妹的懇求下暫時接下樂坊。


    今天樂坊內來了一位公子,說是慕名要跟甘娘切磋一下琴藝,出手闊綽,一擲千金。晴兒將甘娘遇害的事說與他聽,他竟惱怒,自認是甘娘不肯出來與他相見,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晴兒沒有辦法這才跑到鄧府來找鄧綏。


    鄧綏趕到樂坊時,那位公子正坐在那聽著曲子喝著茶,一副閑適安逸的樣子。


    “公子,這位便是我們樂坊的新坊主。”


    那位公子一身常服打扮,衣著卻是上好的布料做成,挺身坐在那裏,氣質倒是卓群,此時他聽有人進來,轉身看過來,與鄧綏對視的一瞬間,眼神中劃過一刹那的驚異,瞬間又恢複到之前的笑意融融。


    此人便是之前在上林苑解救過她和周章的清河王劉慶,他的眉目神態與劉肇有些相似,但臉部棱角較之劉肇要硬朗許多,劉肇臉部線條柔和,少了些劉慶的英氣,但是他們劉姓家族的人,有一點是相同的,一雙眼睛都是炯炯有神的。劉薑就是遺傳了劉慶的這個好基因,若為男子定會迷倒一眾女生。劉慶就是這樣的俊男子,眼角眉梢處處留情,讓人想入非非。


    鄧綏膝蓋一彎,剛要行跪拜禮,那劉慶已經搶先一步托著她的肘彎處將她扶了起來,似乎並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本公子就是想來聽聽曲,鄧姑娘不必客氣。”


    “公子,甘娘已經不在,公子若不嫌棄,民女能否為公子獻曲一首?”鄧綏已經揮手讓眾姐妹退下,堂上隻留兩人。


    劉慶本也是無事出來消遣一下,聽說子衿樂坊的甘娘琴冠洛陽,正好經過便走了過來,沒想到樂坊內的姑娘直推托甘娘已經不在,劉慶這才置氣跟樂坊杠上了。


    鄧綏已經坐到琴具前,衝劉慶微微一笑,指尖劃過琴弦,美妙的音樂從指尖流出……


    劉慶看著鄧綏,微微出了神……


    一曲終,鄧綏福一福身,“王爺,請多加指教。”


    劉慶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你的琴聲很美,讓我想起很多前塵舊事,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無憂無慮,沒有爾虞我詐……那又是一段殘酷的時光,你想要的偏偏讓你得不到,你不想要的,偏偏有人要塞給你……”說著自嘲地笑起來,“我是不是想的有點多了。”


    鄧綏知道他在意的是自己廢太子的身份,想了想說道:“王爺,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在那裏住著曾經的過往,也住著值得期待的明天。所以,王爺,我們還是要學會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記得那些能讓我們快樂的事,然後去期待往後的每一天,踏踏實實地走好每一天。”


    劉慶點點頭,眼神中充滿了對鄧綏的讚許,“鄧姑娘說的對,難怪我們家薑兒時常念叨著她綏姐姐,也難怪陛下會心係於你。”


    “王爺過獎了”鄧綏自謙道。


    “鄧姑娘,本王爺有一事倒是想聽聽你的見解。”劉慶背著手來回走著。


    “王爺但說無妨。”


    “你如何看待如今的竇戚專權?你覺得當今陛下能鬥的了他們嗎?”


    鄧綏有些詫異,一向閑散的清河王爺如今也關心政事了?還是他有什麽想法?想到這裏不禁隱隱為劉肇有些擔心,如今竇氏控製朝政,劉肇要想除掉竇氏已經是頭疼萬分,如果這些個王爺們再起內訌,豈不是雪上加霜。想了想說道:“王爺,如今的江山是劉姓的江山,竇氏就像那禾苗中的雜草一樣,陛下定會連根拔除掉,不留後患。一雙筷子容易被折斷,十雙甚至更多雙筷子卻很難被折斷。同樣的道理,如果劉氏一族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這天下便堅不可摧了。王爺,您覺得呢?”


    劉慶聽完久久不語,一雙眼睛卻不停地在鄧綏身上遊移。鄧綏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王爺,民女是大漢子民,有責任和義務維護朝廷,所以朝廷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會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劉慶拍著手連說三個“好”字,“你一個女子有如此抱負和心胸氣度,本王爺十分佩服,人人都說鄧家有女才智卓群,本王爺今天見識了,也萬分佩服。就衝你今天這句話,本王爺今天也表一下態,陛下有用得著本王爺的,本王爺自會助陛下一臂之力。”


    “謝王爺。”鄧綏今日對劉慶有了新的認識,頓生好感。


    劉慶對她也有了更全新的認識,雖然隻是第二次相見,卻好似已經是舊友,她身上特有的魅力,吸引著人掏心窩子的想要對她傾訴。


    “鄧姑娘,劉姓江山自當有劉姓人來擔。”


    “王爺做的已經很多,否則您隻要把公主關在王府中,公主便不能幫助陛下。”


    “哈哈哈”劉慶大笑。


    當夜,章德殿內,劉肇挑燈夜讀,看到激烈處,不由讚道:“好!痛快!對這幫反賊就是不能心慈手軟……”


    鄭眾匆匆走進:“陛下,奴才剛才看見兩位國舅爺進了長樂宮,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奴才擔心……會不會和陛下有關……”


    劉肇一愣,“和朕有什麽關係?”


    鄭眾猶疑片刻說道:“公主送書簡進宮時,竇景以查看禁書為由將書簡搶過去看了一眼,老奴懷疑是不是他們察覺到了陛下的意圖急於去向太後告狀?”


    劉肇一驚而起:“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被動了。你馬上到長樂宮去打探,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鄭眾噤若寒蟬地回道:“陛下,老奴手底下的小黃門已經調離長樂宮那邊了,現在一時半會也按插不進人去啊。”


    “你啊你……”劉肇指著他的鼻子想罵又罵不出來,“讓朕說你什麽好呢。


    “陛下”鄭眾惶恐地跪地說道:“陛下您要打要罵都行,的確是老奴考慮不周全,老奴……”


    正說著隻聽外麵響起蔡倫低沉的聲音:“陛下。”


    “是蔡倫”鄭眾和劉肇交換了一下眼神,鄭眾反應極快,從地上爬起來幾步上前開了門,左右四下看了看,將蔡倫一把拉了進來,“快進來。”


    蔡倫走進殿中,跪在劉肇的麵前,劉肇沒有看他,裝作不在意地問道:“蔡倫,你不在太後跟前伺候,半夜來此有什麽事?”


    蔡倫抬起頭來,麵部表情凝重而真切,“陛下,竇氏兄弟已經向太後告狀,說您為何偏偏要看《漢書?外戚傳》,定是衝著他們竇氏而來的,說您想對他們竇家下手。竇氏兄弟勸說太後……”


    劉肇眉毛一挑,“怎樣?”


    蔡倫鼓了鼓勇氣說道:“廢舊立新。”


    劉肇心中的怒火已經騰地躥出老高,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蔡倫,你以為朕會相信你嗎?竇憲和竇景是朕的親舅舅,他們怎麽會圖謀弑君簒政?那太後是什麽反映?”


    “太後聽了氣的不行,好言相勸讓他們悔過自新,遵禮守法,忠心事主,還說即使陛下真有什麽想法,她也會勸陛下手下留情。”


    劉肇哼了一聲,看了他一眼,“你繼續說。”


    蔡倫:“他們雖然大逆不道,但畢竟是太後的親兄弟,太後想袒護他們,也是人之常情。另外奴才還聽竇憲提到前朝梁貴人,說太後和陛下有殺母滅族之仇,他們才是打斷胳膊連著筋的親人。太後大怒,命他們三日之內交出兵權,否則就是欺君罔上,罪在不赦。如果交了兵權,他們還是王侯,一輩子不愁榮華富貴。”


    劉肇假裝什麽也不知,語氣卻凜冽的讓人生寒,“什麽前朝梁貴人……真是聳人聽聞,匪夷所思!朕再問你,你身為太後的心腹宦官,蒙太後恩寵多年,為何要辜恩背主?”


    蔡倫叩首,“奴才雖蒙太後大恩,但更不敢忘先帝大恩!”說著脫掉袍服,撕開袍裏,從夾絮中拿出一道黃絹詔書,雙手遞到和帝麵前,“這是先帝駕崩前賜給奴才的親筆遺詔,請皇上過目!”


    劉肇疑疑惑惑地接過來一看,隻見上書一行字,正是先帝的朱筆真跡:嗣帝幼弱,竇氏強橫,朕心何安?欽命蔡倫監察竇氏,暗扶幼帝,竇氏或有篡漢之心,可以此詔誅之!章和二年春二月劉炟。


    劉肇大驚,慌忙扶起蔡倫,“公公快快請起!剛才因怕為竇氏所欺,不得不以言語試探,還請公公不要見怪。”


    蔡倫:“奴才豈敢!此事非同小可,竇氏的耳目又遍布宮中,皇上理當小心謹慎。”


    鄭眾有些吃味,酸不溜秋地說道:“沒想到平日裏忠厚老實、少言寡語的蔡公公,竟然是先帝托孤之臣,日後要是除掉了竇氏,蔡公公當屬首功。”


    劉肇橫了他一眼,鄭眾這才不敢再說。


    蔡倫絲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陛下,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反而容易壞事。皇上可以先忍一忍,如果竇氏交出了兵權,則萬事大吉,如果拒不交出兵權,再作計較。”


    劉肇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蔡倫說道:“陛下,任尚今日來報,說燒當羌酋長迷唐已經歸順朝廷前來麵聖,人馬已經今日已經到西城門。太後已經準許明日在崇德殿接見,以大國之禮接待。”


    “這件事朕已經知道。”


    “奴才是怕竇氏兄弟借此事做文章,陛下不得不防。”


    “……”


    “陛下,奴才得抓緊回去了,太後近日夜裏睡不踏實……”


    “那你快回吧,小心著伺候太後。”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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