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溫煦的陽光照在三軍將士的鎧甲上,一片金光粼粼。一大早,陰柔便拉著鄧綏和紅玉一起上街去歡送出征的將士。鄧綏因為鄧騭也在出征的將士之列,頂著兩隻熊貓眼起了個大早。昨夜劉肇派流星送她回來時已是亥時,她又與哥哥談到了子時,回到臥室幸而陰柔已經入睡,否則又要問西問東的問個不停。此時,三軍將士已經浩浩蕩蕩地向城外出發,隊伍長的一眼望不到頭。旗幟飄飄,號角聲聲,壯觀的隊伍引起人群的呐喊,為出征的戰士鼓舞助威。


    “小姑,你看陛下的禦駕來了。”陰柔興奮地拽了拽鄧綏的衣袖,抑製不住的一臉花癡狀。


    鄧綏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見陛下明黃色的禦駕從南宮朱雀門緩緩向這邊駛來,氣勢排場十足。


    就在鄧綏發楞的時候,隻見劉肇掀起禦駕的車窗簾子向外看來,一時間烏壓壓跪倒一片,百姓們大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鄧綏和陰柔隨著人群也跪了下來,陰柔更是激動地拉著鄧綏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小姑,陛下好帥啊。”


    鄧綏隻好應著:“帥,帥。”


    “大將軍威武”隻聽有人在人群中高呼,此起彼伏的聲音便也跟著喊了起來。


    竇憲坐在高頭大馬上,腰佩寶劍,一臉威嚴地掃視著人群,一身亮閃閃的甲片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投射到地上明晃晃一片。


    “小姐,是大公子。”紅玉在鄧綏的身後提醒道。


    隊伍後邊鄧騭一身戎裝騎馬握劍,颯爽風姿。聽到紅玉的叫喊聲,跟著聲音向鄧綏這邊過來,鄧綏朝他揮揮手,鄧騭投以微笑,就這樣隨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向前方行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鄧騭一向是家裏的頂梁柱,三個弟弟年紀還小,如今一去,家裏的一堆事全部落到了鄧綏的肩上,疆場殺敵,生死難料,無論是誰一顆心都是懸著的。鄧綏在心裏深深為哥哥祈禱,期盼他能不負聖恩,平安而歸。身邊的陰柔卻依舊沉浸在再見陛下的喜悅和興奮中,臉頰緋紅一片。鄧綏拉著陰柔準備回家,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也在這一刻向後退去,腦海中迅速搜索此人信息,終於想起這人正是當初在竇府壽宴上見過的那名叫寧季的劍客。“竇憲出征怎麽會留他在家?”鄧綏想到這裏再抬眼望去,寧季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三人走到半路上,正碰上陰柔的乳母甄氏來接,陰柔隻好戀戀不舍的與兩人告別。


    鄧綏與紅玉便改道去了周章家。周母正跪在席子上摸索著梳理著腦後的長發,聽見有人來停下手中的動作,頭轉了過來,試探著問道:“是誰?”


    “大娘,是我。”鄧綏走上前去握住周母的手,上前跪在周母的身後,接過老人手中的木梳,“大娘,我來幫您梳頭吧。”


    周母一連迭聲“好、好,隻要姑娘不嫌老婆子醃臢,老婆子巴不得呢。”


    紅玉則將在路上買來的日用品和吃食放在一邊的案幾上,“大娘,還有我呢,我是紅玉,是我們家姑娘的貼身丫鬟。大娘,平日周大哥會幫您梳頭嗎?”


    鄧綏急忙瞪了紅玉一眼,紅玉自知說錯了話,用手捂住嘴,一臉的愧疚。


    周大娘“唉”了一聲,“誰叫我眼瞎呢?都是我拖累了章兒。”


    鄧綏怕她一會再問起周章不好回答,急忙轉換話題說道:“大娘您除了眼晴不好,身上幹幹淨淨,衣著整整齊齊,您年輕時一定是一位大家閨秀。”


    周母“嗬嗬”笑著,立馬來了精神,“姑娘這算是說著了,老婆子年輕時雖算不上美貌,但也是知書達禮,家裏有幾百畝地,在城裏還有幾家店麵,要不章兒他爹怎麽會看上我呢?”


    “嗯,嗯,是呢。”紅玉回應道。


    鄧綏曾經聽周章提起過自己的家事。周父年輕時也曾學過儒道,上過太學,跟現在的太常寺韓大人最是要好。而且明帝時做過蘭台令,章帝時又升為大鴻臚,後來因為得罪了當今太後的父親竇融而被罷了官,憂憤成疾,沒一年便離開了人世,那時周章才六歲。聽周母再次提起這段往事,鄧綏心中對周章的憐惜之情更加濃了幾分。


    一邊聽大娘說著,鄧綏這邊已經替周母梳好了發髻,紅玉也已從外麵端了陶盆進來,伺候鄧綏洗了手。


    平日除了周章下學回來陪母親說說話,周母便再無可說話之人,今日有人來陪她說話自是高興,話也多了起來。


    紅玉從火爐上提起燒開的陶壺,往杯中倒了水,將杯子放在周母的手中,“大娘,您喝點水,這些年您一個人撫養周先生,真是不容易啊。”


    周母聊起兒子一臉的欣慰之色,“好在章兒從小就聽話,對我也很孝順,夏天為我打扇,冬天先把床褥暖和了再讓我上床。別看他平時言語不多,心可好著呢,對我老婆子更是沒得話說,平時我有個頭疼腦熱,他就會沒日沒夜地守在我麵前,端茶遞水,侍候湯藥,趕都趕不走。”


    紅玉失口道:“誰要是嫁給周大哥,可真是好福氣。”


    周大娘樂的合不攏嘴:“隻是不知哪家姑娘能看上章兒,我們周家如今家境敗落,虧得章兒有出息,如今做了官,老婆子我就盼著他能早日成家嘍。”說著一隻手拉過鄧綏的手,另一隻手在鄧綏的手背上拍了拍。


    鄧綏會意,臉倏地一紅。


    此時的周章已經在馬棚勞作了一夜,打掃馬棚,給馬喂食,沒有一刻是清閑的。眼皮困的睜不開時,那輪換值班監視他的吏卒便會上前踢他一腳,拿出一副不折磨死他不罷休的勁頭。周章雖然家境貧苦,但也實在沒受過這種苦,早已累的腰酸背痛。一直到寅時,那兩個吏卒這才打著哈欠走了,周章哪還有力氣再回草棚,直接在馬棚找個處幹地方坐了下來,閉上眼睛便睡了過去。


    “起來,起來,誰讓你在這裏偷懶的。”


    一隻腳在他身上胡亂踢著,周章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是馬涼帶著那兩個吏卒又回來這裏。


    周章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怒視著馬涼。那馬涼不敢與他對視,揮動著手中的鞭子罵道:“趕緊去把竇大人的馬給洗了,一會兒竇大人要來騎馬,耽誤了大人的事,小心你的狗命。”


    其中有一名吏卒將木桶丟在周章的身邊,“趕緊麻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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