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沒去學校,當方濟舟走進教室的時候,不由得引起了旁人的注視。其實這跟他右手架著一支“機關槍”也有關係,看起來格外地顯眼。不過同學們跟他並不熟,準確說是跟他們幾個都不熟,從一開始他們就沒跟其他人搭過話。所以都隻好奇地看了幾眼,就回過頭做自己的事情。


    方濟舟一回來,陳劍豪就得挪位置了。吳天長倒也沒心沒肺,二話不說就拋棄了他的新夥伴,而跟方濟舟坐在一塊。陳劍豪當然也不在乎,就像第一天來那樣,坐在他們右側靠門處。事實上也相隔不遠,中間隻多了一小段走道,頭稍微一探就能聊天了。


    他們仨都坐在最後一排,與講台遙遙相望。由於每晚有陳瑾吾和小潘負責授課,學校反倒變成了他們消遣的地方。況且方濟舟落下了那麽多課,也不過象征性地來教室坐著,壓根兒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麽。而即便他能聽懂,受另外兩人影響,也未必能聽得進去。


    陳劍豪上學的動力,就是躲在後麵時不時地偷瞄吳曦瓊。不過那也隻是一廂情願,自打上個比賽日見過麵,吳曦瓊礙著肖龍濤在身邊,不得不跟他打招呼,之後就沒找他說過半句話。


    其實他並不承認自己看上人家了,但身體卻誠實得很,眼神常不經意地固定在她身上。吳天長整天跟他混在一起,自然發現了這回事,逮著機會就取笑他。他也沒怎麽放在心上,隨便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就罷了。


    托方濟舟的福,課間休息的時候,吳曦瓊竟主動走了過來,向陳劍豪詢問道:“他怎麽了?”


    見對方連個招呼都不打,陳劍豪也是嘴上不饒人:“你不會自己問嗎?”


    吳天長和方濟舟正聊著天,見狀便停住了。


    “你這人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陳劍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說:“沒你可愛。”


    吳曦瓊笑了,這話雖然明擺著是在損人,卻又像在誇她。


    “你在生氣?”


    “笑話……我沒事生什麽氣?”


    “呐!”吳曦瓊朝那兩人晃了晃腦袋,說:“本來你不是一直跟他坐在一起嘛,今天怎麽……”


    陳劍豪用一種譏諷的口吻道:“我說了,我對男人沒興趣。”


    “得了,跟你說話可真費勁。”吳曦瓊扭頭問方濟舟:“你的手怎麽了?”


    方濟舟見美女搭訕,連忙用左手托了一下,說:“骨折。”


    “你也是黑豹的球員嗎?”


    “嗯……你是?”


    “問他們就知道了。”吳曦瓊想了想,又問:“怎麽傷的?”


    陳劍豪見她不由分說地連連提問,忍不住說:“我說你怎麽跟查戶口似的……”


    “關你屁事?”


    陳劍豪第二次領教她這“屁”字,一時竟噎住了。


    方濟舟也是一驚,看起來挺萌的妹子,說話卻是這種風格。他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才說:“訓練的時候摔了……呃,運氣不好。”


    吳曦瓊哦了一聲,說:“我還以為比賽怎麽沒見過你。”


    吳天長在旁邊插不上話,恨不能自己也斷手斷腳,以引來美女的青睞。他不甘作個透明人,把台詞擱心裏演練一番,便開口道:“我……”


    結果吳曦瓊沒等他說完,就掉頭回座位了。


    “祝你早日康複!”吳曦瓊一邊走著,一邊揮手道。


    “謝謝!”


    ※※※※※※


    下午一同去俱樂部吃飯時,隊友們紛紛上前表示慰問。赫裏奧率先向方濟舟道了個歉,方濟舟友好地接受了。但也有一些人沒有理睬,隻遠遠地看著他們。其中包括被陳劍豪搶去首發位置的瑞-羅雷羅,還有幾個從一開始就很少跟他們說話的,都來自青年隊。


    方濟舟倒是沒發覺這些異樣,沉浸在被關注的氛圍裏,喜笑顏開。陳瑾吾忙前忙後地幫他翻譯,吳天長也在一旁湊熱鬧。唯有陳劍豪一直關注著那些人的動向——臉上的每個神情,或不屑,或竊竊私語,他都記在心裏。


    從小惹是生非慣了,長大了自然對周圍環境比較敏感。但陳劍豪並非存有報複心理,隻是想借機看看,到底青年隊有哪些人對他們心懷芥蒂。


    作為一名異鄉來客,陳劍豪心裏十分清楚,社會是複雜的,很多人並不是打心裏對你服氣。盡管平常他們都不會表現出來,但總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也不是說他們抱有惡意,隻是中國在世界範圍內總顯得有些神秘且格格不入,外人無法對你保持信任,也隻是下意識使然。尤其像陳劍豪這種在短期內就獲得一線隊和青年隊教練認可的人,他們努力累積的地位,怎容得被別人輕易搶去?


    吃過飯,方濟舟沒法參與訓練,也不想回家待著,便獨自坐在場邊的樹蔭下觀看。


    伴隨著席爾瓦的聲聲大吼,球員們賣力地跑著,為青春揮灑熱血。


    方濟舟漸漸看得入迷,時常隔老遠地大聲叫好。他對陳劍豪和陳瑾吾的實力並不十分了解,畢竟一起踢球的時間不長,雖然他親眼目睹過陳劍豪24分鍾連進3球的壯舉,但也隻限於那一場。


    可他對吳天長的了解就比較深入了,兩人從小玩到大,也一起在魯能待過幾年,哪怕隻過了短短十幾天,他也能明顯感受到,吳天長的踢球風格較之前有了很大變化。


    他說不出具體是哪裏變了,隻察覺吳天長沉穩了許多,不論跑動、觸球、傳球、防守,都顯得比以前更有邏輯。


    為什麽偏偏是我?!


    方濟舟忽然憤怒地盯著自己的右手,暗自神傷。


    就這樣,周一至周五的每個下午,方濟舟都隨隊觀看訓練。包括席爾瓦作全隊談話的時候,他也會湊上去聽。盡管無法上場,但他相信哪怕是在一旁看著,也好過待在宿舍。起碼在這個過程中,他能對教練的訓練風格逐漸了解,而且和隊友們多待在一起,也有利於融入團隊。


    而後的五場青年聯賽,方濟舟同樣悉數到場。其中還有三場是客場,他也絲毫沒有因為自身有傷,就借口不去。席爾瓦看在眼裏,對他好感倍增,偶爾的交談中,也總鼓勵他堅持下去,不要因為這點挫折就擾亂心誌。


    轉眼間已到了2010年4月12日,整整40天過去。


    波爾圖的春天來得較晚,卻有著猶如夏日般的炎熱氣候,路邊的每一朵花,都驕傲的盛開在枝頭,以昭示春天的美麗。就連杜羅河麵的波光粼粼,都像是春天賜予的風景。


    早在一周之前,方濟舟就告別了繃帶生活,可以不用架著一支“機關槍”上課了。但是出於關心,席爾瓦依然讓他多休養了一周,才允許其歸隊。


    或許是為了照顧方濟舟的情緒,過去的幾場比賽中,他都沒讓陳劍豪幾個人登場。畢竟看著兄弟們上場廝殺,自己卻隻能枯坐板凳,心裏可一點兒都不好受。當然,也不排除他是出於對本地球員的保護,抑或是另有打算。總而言之,席爾瓦讓小夥子們陪方濟舟坐了整整五場板凳,小潘也認可了他的安排,並沒有提出異議。


    剛開始陳劍豪倒沒什麽意見,反正戈維亞已經允諾明年會讓他上一線隊,青年隊的比賽對他來講意義不大。但是從第四場開始,他便有些懷疑教練的意圖,越坐越焦慮。無奈語言不通,否則他肯定要找席爾瓦說道說道。


    陳瑾吾和吳天長就沒有這層顧慮,他們對現狀大體滿意,自然就對教練的安排言聽計從。實際上他們也清楚自己的實力在隊內算不上力壓眾人,坐板凳並非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他們也看出了陳劍豪的不滿,盡管私底下聊起這事的時候,他一直沒說什麽。


    就在接下去的一場比賽裏,陳劍豪再次被排除出大名單。他終於按捺不住,死纏著小潘帶他去向席爾瓦問個究竟。


    小潘起初並不答應,他認為應該尊重教練的選擇。於是,陳劍豪又找來了陳瑾吾,uu看書 ww.ukanshum 陳瑾吾拗不過,隻好答應了。但他表示得先跟小潘溝通好,不可自作主張。然後小潘又被他倆糾纏一通,才決定先帶他們去見戈維亞。


    次日訓練過後,幾個人專程等戈維亞回到辦公室,才尾隨而至。


    戈維亞剛關上門,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這個時間隻有他的辦公室有人,任何訪客都隻能是來找他的。於是沒等外麵敲門,戈維亞便重新打開門,探頭望了出去。


    “嘿,怎麽是你們?”盡管長著滿臉胡茬,戈維亞的笑容依舊極具紳士風度。


    小潘無可奈何地說:“菲利普,他們非纏著我來找你……”


    “有什麽事嗎?”


    “關於上場的事情。”小潘衝著陳劍豪努努嘴,說:“這小子可能對馬裏奧不讓他上場有意見……”


    戈維亞又笑了笑,說:“是嗎?他們現在可不歸我管,這事應該問馬裏奧。”


    “他們是想找馬裏奧談談,但我讓他們先來找你了。你不知道這事嗎?”


    “知道是知道。但我覺得,球員如果有疑問,應該先找他們的當值教練溝通,而不是找我。”


    “好吧,那——你能跟他們提點建議嗎?免得整天纏著我問這問那的。”


    “我的建議就是,讓他自己去找馬裏奧,你也別摻和。”戈維亞頓了頓,說:“他們未來是要成為職業球員的,為了這點小事就興師動眾的,有必要麽?”


    小潘想了想,說:“行。”


    於是他又朝陳瑾吾使眼色道:“聽到了吧。你跟他去,幫他翻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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