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抱,李莫愁一個急轉,便將歐陽鋒背心破綻對準了師傅那邊。


    “颼颼颼”幾道風聲劃過,便聽歐陽鋒“啊”的一聲,從李莫愁身邊自行逃開,痛呼狂喊中,徑自遁了去。李莫愁急欲追趕,卻聽得身後人喊。


    “莫愁,快回來!”


    “師姐,你快來看看師傅!”


    孫婆婆和小龍女齊齊出聲,聲音之中已有微顫。李莫愁急急趕回,便將人抱進古墓。它事不說,李莫愁便是將師傅盤膝放好,隨即便是兩道真氣輸了過去。


    片刻,師傅慢慢醒來,卻依舊有氣無力。隻聽到師傅說:“莫愁,這些年,你怎麽都不回來看看我們?”


    李莫愁隻是輸功,口中並不回答這些,卻說:“師傅不要分心,快護住心脈,徒兒助你療傷!”


    師傅輕歎一口氣,卻道:“傻徒兒,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師傅哪裏還有什麽心脈要護。”


    邊上小龍女和孫婆婆聽了大驚,李莫愁卻是兩行熱淚瞬間滑下,口中隻說:“師傅,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李莫愁說完,已是停下了手,將師傅扶住,忍不住嗚嗚哭出聲來。


    師傅麵色蒼白,卻是一抹微笑,柔聲安慰道:“莫愁,你不要自責。是人都會死,不過是遲早而已。”頓了頓,又道,“西毒歐陽鋒果真厲害,竟能逆練神功倒轉筋脈,為師被他所傷,也是天意啊。”


    “師傅,你不要再說話了,別再說了!”李莫愁看著師傅嘴角又有鮮血溢出,更是心痛欲絕。心中自責,若是自己當初不管閑事,又或者臨敵對戰心態不亂,那歐陽鋒又如何能傷到師傅。隻是眼下一切成真,更是徒留懊悔。


    師傅稍息片刻,緩了緩心氣,便對李莫愁說:“莫愁,為師還有許多事情要和你說,你隻管聽著便是。”李莫愁點點頭,自是沒有任何忤逆。


    “孫婆婆,你先帶龍兒下去,我想和莫愁單獨說些話。”師傅支開兩人,便將一番心思盡數說與李莫愁聽。


    李莫愁不言不語,隻是聆聽。原以為師傅會是如何交代,卻不料師傅話中卻是一些思念和關心之語,更有對她這些年境況的詢問。李莫愁一一作答,毫無保留。聽得師傅也是淚眼漣漪,心痛而道:“莫愁,你一個人在外漂泊吃苦,為師好替你心痛。”李莫愁卻是搖搖頭,便是不想讓師傅擔心。


    師徒兩人又說了許多話,李莫愁盡是順著師傅的心意而說。師傅話中更多對李莫愁厚望之意,說到最後,師傅又吩咐道:“莫愁,將你師妹和孫婆婆喚來,我有話要交代。”


    李莫愁自知師傅大限已到,便是不敢怠慢,即刻尋來兩人,齊齊來聽。四人同在,師傅便不再等待,先喚李莫愁近身,便道:“莫愁,為師天命終了,這古墓派以後就交給你了。”


    李莫愁沒有說話,亦是沒有點頭。然而師傅卻又自顧自說,轉而招手小龍女,囑咐道:“龍兒,以後要聽你師姐的話,以她為尊。你師姐見多識廣,武功已在為師之上,定能護你周全。不過你師姐也是個傷心人,你也要自己懂事,切勿讓你師姐擔心。”


    “師傅,龍兒一定聽師姐的,不會惹事。”小龍女年方十四,卻是不諳人情世故,說話口氣隻如孩童一般。


    “孫婆婆,”師傅將她招來,“這兩個孩子,都是你看著長大。今後,還要再麻煩你了。”


    孫婆婆倒是直接,沒有太多話,隻說了句“老奴明白“,便不再開口。


    師傅又對李莫愁和小龍女兩人說了幾句相互照顧的話,便慢慢不再說話。兩人伏在師傅身上各是一陣哀傷,卻也認得天命。小龍女默默退開,李莫愁卻又是一道氣勁從師傅掌心傳入,隻不過師傅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再將李莫愁喚近。


    “莫愁,不要再浪費你的真氣了,師傅早一刻晚一刻,都還是要離開你們的。”說完,便是自行掙脫了李莫愁的手,又做了最後的關照,“莫愁,為師走了後,你一定好好照顧你的師妹,她心性單純,不懂人世,你一定不能讓她被人欺負了去。”李莫愁點點頭,更是緊緊捏住師傅的手,直至師傅終於斷氣。


    古墓原本清修,李莫愁此刻倒也沒有悲聲痛苦,隻是按著師傅生前所說,將她遺體放入了石棺之中。隻是石棺蓋落,李莫愁卻是久久不願離去,伏在石棺邊上暗自神傷。


    “師姐,師傅走了。”小龍女卻是過來扯了扯她的袖子,當正是清淡到無關生死的摸樣。


    孫婆婆也是過來詢問,隻道:“莫愁,你師傅的後事,要如何辦?”


    李莫愁此刻回神,卻是略作沉吟,但回她:“師傅向來喜歡清淡,那我們就簡單的辦吧。”說完,便不再多話,隻管自己回了當初石室。


    小龍女自是不在意,孫婆婆卻望著李莫愁背景,暗自歎氣。


    次日,古墓外荊棘叢上便是挑出了一塊白布靈幡,更兼紛紛揚揚,灑了許多紙錢。


    李莫愁攜同小龍女、孫婆婆兩人在墓口對天拜祭,而後便說:“師妹,孫婆婆。我要為師傅守靈三個月,這期間,你們凡事自定。”


    三人回墓,李莫愁徑自去了石棺墓室,便替師傅開始守靈。每日隻讓孫婆婆送去餐食茶水,便是再無出來,亦無多言一句。


    轉眼三月即過,已是六月初夏。


    李莫愁出得墓室,身形卻是憔悴了許多。孫婆婆好生不忍,猜想這三月時光,李莫愁定然是日日自責,夜夜難安。想尋她說話,卻發現她較之過往竟是冰冷了許多,當下便不知該如何說。


    再過幾日,李莫愁喚來兩人,便道:“師妹,孫婆婆,古墓以後就交給你們了,莫愁明天便要離開了。”


    “師姐,你不是答應師傅,要留在古墓,和我們在一起的嗎?”小龍女依舊問得單純,一雙眼睛卻是滿滿不解。


    “莫愁,你難道要違逆你師傅的遺命?”孫婆婆也在一旁急急而問。


    李莫愁歎了口氣,緩緩說道:“當日師傅臨終,我並沒有點頭答應她。就算真有答應,那我現在也可以掌門的身份,再將掌門之位傳給師妹。”


    李莫愁此話一出,小龍女卻是不樂意,便道:“師姐不準走,師傅要你照顧我,你要是走了,我和孫婆婆會被人欺負的。”


    李莫愁聽著她的話,暗思這般口氣,怎的和孩童一般,心下歎氣,卻是說道:“師傅曾有交代,古墓甚多機關,就算我不在,也無人能侵入。”當即大致說了些,卻又道:“師妹,孫婆婆,你們都是知道,我心不在古墓。你們要我一生困於這冷冰冰的古墓,便是比殺了我還要難受。你們不讓我走,除非是你們心底認為是我害死了師傅,要我一輩子在此贖罪。如若真是如此,那我便留下來好了。”


    李莫愁幾句話說得甚是讓人為難,小龍女自是不懂,急急解釋,“師姐不可亂說,龍兒從來都不怪師姐。”孫婆婆卻是懂事人,知道李莫愁心意已決,便也順水推舟,隻說:“莫愁,你要走便走,待得想回來時,便來看看我們。老生向你保證,定會好生照看你師妹,不讓她被人欺負了去。”


    李莫愁頜首一笑,便不再多說。而後領了兩人,將師傅當日交代的一幹事宜一一交代,才可安心離去。


    再留幾日,李莫愁便做告辭。無須兩人相送,自行出了墓門。不料才出墓門不多久,便見七八個道士在不遠處朝拜。


    李莫愁略有好奇,便是走近觀看,卻見得是那全真教眾道。隻見六位老道,皆是仙風道骨,氣息平穩,自是一眾高手。身後更有兩名青年道士,皆都認識,一人是趙誌敬,而另一人自是甄誌丙。


    對方眾人亦是看到了李莫愁。但見甄誌丙先是臉上一愕,隨即便是欣喜,在一老道耳邊附語幾句,便是走近身前,對她說道:“李姑娘,我們又見麵了,你……你怎麽?”


    李莫愁見到甄誌丙,心中自然也有久別重逢的歡喜。隻是昔日客棧之事,卻讓她對其多生距離。那事過去甚久,實則李莫愁早不予計較,隻是想到甄誌丙或是被全真教寄予厚望,將來很可能便是第三代掌教人選,又豈可忍心令他因自己,壞了修行,當即便是故為冷臉,冷落於他。


    李莫愁上前,卻是無甚表情,隻是平和說道:“甄師兄,久違了。我如今也是出家人,你不可再喚我姑娘了。”當即卻是避開了甄誌丙眼神,轉向眾位老道行了一禮。


    答禮才落,便卻聽得其中一位老道開口,“重陽宮長春子丘處機,驚聞李道長先師雲遊,故而協同師兄弟、門人,前來吊祭。”


    李莫愁自然是聽得丘處機大名,今日得見,卻也不俗。當即還禮答謝,又道:“家師不幸仙遊,勞各位掛念了。隻是莫愁後輩,丘道長無須如此客氣。往後兩家鄰居,還望各位前輩多多關照。”說完,卻是身形回轉,另走它路,嘴上隻說,“莫愁還有要事,便不陪各位前輩了,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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