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疾走,轉眼便是過了月餘。


    李莫愁心已在江湖,此時便到了分別之時。這一日,李莫愁便尋著機會對穆念慈說了自己心意,一番心意說得情真意切,穆念慈聽後也是不做強留。


    “妹妹,你既然心念已定,那便去吧。姐姐這邊,無須記掛。”穆念慈自道李莫愁此番沅江之行,必是大有文章,但自己依舊不問,隻是暗歎緣分盡了。心想當初也是自己心意,李莫愁才留在楊家近三年,如今再走,也當是一種緣盡。隻是終究情深,臨別之時,更是淚眼漣漪。


    李莫愁也是說了許多不舍之話,直至事事相問安妥,才留下自己帶來金銀,便做告辭。


    然而小楊過聞後卻是大鬧脾氣,抓來金銀狠狠砸向李莫愁,口中更是吼她:“不要你的臭錢!你給我走!你既然要走,那你回來做什麽!”


    李莫愁早知楊過必是這般鬧氣,連忙阻下穆念慈欲怒之心,任由他發火。小楊過丟完金銀,再來推人,年紀不大,力氣卻也不小。李莫愁不予抗爭,幾下之後,竟是被他推出了屋。


    “姨娘你騙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小楊過將門死死頂住,話未說完,已經在門內大哭起來。哭聲猶是傷心,聽得李莫愁心酸不已。


    “過兒,你開門,姨娘有話跟你說。”李莫愁隻是無奈,百般討好,生怕自己走了以後楊過會做出何種極端之事來。


    隻是門內小楊過就是不讓,任憑穆念慈一邊嗬斥,亦是死頂門板不退,口中連哭帶罵:“姨娘是騙子,我不要聽騙子說話!”


    小楊過口中雖是“絕情”,但是聲聲“姨娘”已經出賣了自己的心思。李莫愁對他知根知底,此刻隻能另尋法子。略一沉吟,便隔著門板說道:“既然過兒不要姨娘了,那姨娘立馬走就是。”說完,又是朗聲道:“姐姐保重,莫愁走了。”


    屋外腳步漸輕,門內小楊過卻是忽的收住了哭罵聲。李莫愁但聽身後開門聲,卻是故意不做回頭,隻是牽著洪淩波,略微放慢了腳步而已。


    “姨娘,姨娘你不要走!”小楊過發瘋一般從背後衝上,又是牢牢摟住李莫愁腰身,死拖活拽不讓她再多走一步。


    李莫愁心內甚酸,自然不會多走一步。隻是轉身蹲下,隨即便將楊過抱進懷裏,好生安慰,“過兒不要這樣,姨娘又不是不回來。”


    穆念慈趕緊跟上騙道:“過兒,姨娘是去抓壞人,抓完壞人自然就會回來了。”


    “是啊,過兒。因為這次的壞人跑得遠,姨娘必須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不過你放心,姨娘答應你學武之事,肯定不會騙你。你隻要好好聽娘親的話,認真讀書,等到了十歲的時候,姨娘便一定會回來。”李莫愁雖是順著穆念慈謊言說話,但是教他武功之事,卻是真話。


    李莫愁回身一抱,小楊過自是借機大鬧脾氣,對著李莫愁又捶又踢,又打又撓。直到聽聞李莫愁說必然回來教他武功,心氣才慢慢回複下來。一頓停歇,卻見李莫愁發絲散亂,臉上還有血痕掌印,忽的心裏不忍,又是直直勾上了她的脖子,窩在李莫愁肩頭哇哇大哭,“姨娘,對不起,過兒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李莫愁自然不會怪他,倒是將他放開,替他抹幹眼淚,又唬道:“還說以後練好武功要保護姨娘,你現在倒好,將姨娘弄傷了,怎麽辦?”


    小楊過似被唬住,卻是慢慢收了哭聲,一頓一頓噎氣,慢慢將手撫在李莫愁一側臉上,很是憐惜,滿滿慚愧,“姨娘,過兒打疼你了嗎?”


    李莫愁隻是扶著他的雙肩,輕聲道:“疼啊,過兒把姨娘打傷了,姨娘走不了啦,隻能留下來養傷,再陪過兒幾天啦。”


    “真的?姨娘!”小楊過以為自己聽錯,卻見李莫愁點頭。當即破涕為笑,又是一個猛衝,衝進了李莫愁懷裏。


    穆念慈一邊看見,自然是寬心而笑,卻又見得李莫愁這般麵容,十分過意不去。李莫愁回轉屋內,再說多住數日,也便小楊過有個接受過程。小楊過自知適才鬧得過分,看著李莫愁臉上的幾道淺淺血痕,更是不敢多說,也隻能默默接受。


    如此一來,李莫愁便又多住了一些時日。每日盡說好話承諾,勢必要讓小楊過安心,直到小楊過終於平心接受,李莫愁才重新辭行。


    小楊過自幼聰明,自然知道李莫愁所言緝凶隻是謊言。隻是李莫愁連日來聲聲保證,讓他猶是銘記,臨別之際,雖不再胡鬧,卻也要討個說法,“姨娘,你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等過兒十年的時候,你一定要回來教我武功。”


    李莫愁雖知穆念慈一心想要楊過做個尋常人,卻也舍不下這份真情。既然訂下十歲之約,自己定然不會負他,隨即便是保證,“嗯,姨娘一定會回來。過兒等著姨娘,一定要等著姨娘。”


    別時茫茫,李莫愁終究不再回頭。


    一別經年,卻道是:靛衣風塵化雲煙,江湖飄零不知年。


    荒漠塞北,錦繡江南,蒼山雲雪,洱海碧波。


    李莫愁離了楊家,自是帶著洪淩波返回了赤霞山莊。兩人自始以山莊為據點,開始了大江南北的遊曆。但凡路見不平,便是扶危助困,更有百日誅惡,千裏緝凶。短短四年光景,卻是在江湖上鬧出了名堂。隻是世人多半隻聞其名而不見其人,眾人口語傳頌之間,便又是多了幾分傳奇色彩。


    一時間,“赤煉仙子”之名,便是名動武林。隻不過李莫愁是誰,卻是鮮有人知。


    “師傅,為什麽你總是不告訴那些人,你叫什麽名字呢?”洪淩波年歲漸長,慢慢出落得亭亭玉立,卻依舊忍不住要問李莫愁這般無聊問題。


    李莫愁卻總是笑而不答,拂塵輕揮之間,儼然一派出家人摸樣,隻在心裏道:“俠義尤須逍遙,這便是當初洪老前輩想對我說的道理了罷。”


    兩人平日亦是勤練武功。洪淩波雖然資質普通,但是硬靠一股韌勁,將李莫愁所傳古墓派武功練得精純,一套玉女素心劍更是得心應手。年歲未及豆蔻,便也是同齡人之中的佼佼者了。


    洪淩波總是不解,既然玉女劍法如此精妙,為何李莫愁卻是棄劍不用,隻是問她,“師傅,本派玉女劍法如此精妙,為什麽你偏偏要用這軟綿綿的拂塵呢?”


    李莫愁自是不多說,隻說:“長劍猶殺戾,拂塵卻輕柔。為師現在既然是出家人裝扮,那便要有出家人的摸樣。”


    其實洪淩波哪裏會真正知道,李莫愁這四年遊曆天下,更兼心內無拘,各家武功多有涉獵,更是取其精華,為己所用。更修得昔日“明火靜功”,融會貫通,竟能讓自己體內剛柔兩氣相輔相成,配合自己揉接之法,武功更是再上一層樓。這拂塵之上,早就暗藏了玉女素心劍的精髓,相較之下,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日,李莫愁閑來無事,便是施展各家武功,獨自精研。


    但見雲袖翻舞之間,身形飄逸鬼魅,洪淩波一邊看得眼花繚亂,卻不防輕柔絢麗之中,忽的射來一道指勁,直接便將遠處的一棵樹幹,點出個洞來。


    “師傅,你這是什麽武功?”洪淩波大開眼界,急急追問,“為什麽步法是逍遙遊,身形卻是古墓的金銀索法,而忽然之間又能使出一陽指來?”


    “沒什麽,我隻是試著將不同的武功摻合,看看能不能精研出臨敵之際更實用的招數。”李莫愁卻是說的淡然,“淩波,這天底下的武功,無奇不有,我們不僅要學得一招一式,更要學得其中精妙。我教你古墓武功,是讓你牢牢記住,你是古墓派的傳人。等你以後武功大進,我再將其他武功都傳於你,至於如何融合,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看著洪淩波很是認真的摸樣,李莫愁倒是不再繼續武學話題,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心中所想。但聽李莫愁說道:“淩波,過了年,師傅便要離開一段日子,你獨自留在山莊,可要萬事小心。”


    “師傅要去哪裏?”洪淩波甚是擔心,卻是問得小心翼翼。


    “為師要回一趟古墓,去看看你的師祖和師叔。你就一個人好好在家,安心練武,等我回來便是。”李莫愁說的輕描淡寫,卻見洪淩波一臉疑惑,又道:“照理說,為師是要帶你同去,畢竟收你為徒之後,還未讓你去拜見過他們。隻不過為師此後還要去湖州長興,怕一來數月,耽誤了你的修行,所以這一次,便不帶你同行了。”


    “哦,我想起來了。楊過他快十歲了,師傅是去完成約定的吧。”洪淩波也還記得,順便也開起了李莫愁的玩笑,“師傅,楊過他好像很喜歡習武,要不你也收了他,也好讓我有個師弟嘛。”


    “師傅隻是去教他一些武功,並不會收他做徒弟。穆姐姐的心思,我還是知道的。如果當初真要是她同意,那麽論輩分,你早就是他的師妹了。”李莫愁也是輕鬆和她說笑,隨即又安慰她,“到時候你好生看家,不必擔心,為師辦完了事,就會回來。”洪淩波便是嗯了一聲,再不相問。


    李莫愁雖然一心想讓楊過學武,甚至想將他帶在身邊,但是穆念慈當日諸話猶是在耳。自己盡管和楊過關係甚親,但畢竟是人家孩子。再說,江湖生活看似瀟灑,實則卻不安穩,今天風光無限,明日說不定曝屍荒野。此番赴約,不過是圓他一個夢,順便讓他學些手段,也好在日後的生活中,有所自保。至於洪淩波,李莫愁卻是故意不帶她去,目的便是讓她學會自立,借機鍛煉她一番。


    當下打定,自不多說,隻待來年開春,便是出發。


    年關即過,便是出發之時。


    李莫愁別了洪淩波,按著心中所算日子,便獨自上路。


    先上終南,再下江南。


    此時的李莫愁,已是二十六七的年紀,多年江湖經曆,臉上已然收斂了昔日青春少女的萌動,更兼一身道姑打扮,霎是端莊秀麗,柔美大方。


    這一日,渡了黃河,便到了陝西境內。此時黃河以北盡是蒙古人天下,李莫愁一身道姑打扮,卻也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再幾日,便是到了終南山下樊川。樊川有緣之地,李莫愁便是尋了當初旅店,暫歇一晚。


    時值就餐,李莫愁亦是在大堂尋了座位,點了吃食,獨自一人細嚼慢咽。隻因此次逗留,李莫愁卻早已心潮湧動,原本大好河山,如今盡數落在蒙古人手中。回想數年前自己曾在這裏大戰蒙古勇士紮布,更為全真教眾人搶回軍防圖,沒想到短短五年不到,黃河以北依舊淪陷。思及至此,不僅心中感慨萬千。


    忽然,街上傳來一陣打罵聲,但聽得有人喊:“打他,打死這個老不休!”話音方落,便見得一群人,追打一個頭發淩亂,衣衫破舊的半百老者。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那老者瘋瘋癲癲,卻是任由他人打罵,隻是木棒竹耙落在身上,卻是傷不到他半分。


    聞得店外喧囂,店裏眾人齊齊去看熱鬧。李莫愁遊走江湖數年,這種事情隨處可見,當下並不為然,隻管自己吃東西。


    再過片刻,人群便已經追打到了店門口。隻聽一人道:“老不休,竟敢調戲我妹子,看我不打死你!”


    話完,又是一陣打。李莫愁側眼瞥見,卻見那老頭左躲右閃,一雙眼睛卻總是凝神望向她這邊。李莫愁心下一頓,見得那老頭看她眼神異常,再看其身形步法,卻是一個會武功的人。當下心裏暗道:“此人舉止瘋癲,但看著武功不俗。口中亂語,難不成是練功走火入魔不成?”


    李莫愁思索之際,人群追打再近幾分,那瘋子看她神眼更是異常。


    “難不成真是走火入魔,在向我求助?”李莫愁一轉念,便出了店去,縱身進得人群,便是拂塵一揮,擋開了木棒竹耙。


    “這位仙姑,你這是做什麽?”眾人看是一位道姑,又見得道姑美貌,說話口氣自然也就客氣許多,“這老頭調戲我妹子,我們今天絕不饒他。”


    李莫愁卻是一阻手,說道:“我看此人身有武功,或是練功走火入魔,才做了某些不禮之舉。各位應也能看出,何必為難於他。”


    “你這道姑,多管閑事,再不走開,連你也一起打!”人群中不知是誰蠻橫,怒吼之下,便是打來木棒。


    李莫愁心中無奈,隻暗道:“這些人定是受異族欺壓無處發泄,才這般蠻不講理。”當下卻是身形不動,隻待木棒打下,自己定要略施手段懲戒於他。


    卻不料身後那瘋老頭忽然暴走,李莫愁但感一陣磅礴內力逼向人群,便聽得那人大喊:“誰敢打我阿雪,我就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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