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柴家嶺,我們幹完農活回家時,發現你躺在路邊……是誰把你打這樣了?”大娘的聲音非常和藹可親。


    劉薰元漸漸恢複了意識,不安的問了一句:“客車走了嗎?”


    “這裏每天也過不了幾輛車,我們見到你時,隻有你一個人躺在這裏,哪有什麽客車呀……”大娘耐心的說,然後又道:“聽口音你是洛寧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劉薰元漸漸想起了所有事,知道自己已經瞎了,竟忍不住哭起來,斷斷續續地把剛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犯傻的是唯獨沒有把眼瞎的真相說出來,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他無法忍受自己是個瞎子的現實。然後,他掙紮著站起來,又感到一陣眩暈,“撲通”一下,再次摔倒在地。


    一個年輕人打抱不平道:“他們怎麽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特別是那個老農民……你畢竟是為了幫他呀!”


    “他的妻子在醫院裏麵等著他拿錢去做手術……”劉薰元淒聲說,說到這裏已經說不下去,他明白膽小怕事的老農民害怕擔責任,客車司機也害怕擔責任。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道:“要不要……我們把你送到鄉衛生院?”


    一個女孩憤憤不平道:“我看應該報警!讓警察把壞人抓起來。”


    “我沒事……不用了……謝謝!”劉薰元傻傻地仍然害怕別人知道自己眼瞎了,“請你們把我先扶到一個平坦的地方,讓我睡一會兒,我好累,隻想好好睡覺!”劉薰元依然在默默的流淚,眼睛已經瞎了,這輩子徹底完了。他不敢去想下一秒鍾的事,真的太殘忍,太可怕。他隻想好好的睡一覺,什麽都不去想,所有一切的一切都等睡醒之後再說。


    “孩子,別怕,先到大媽家裏去……大媽做飯給你吃。”


    “沒事,不用害怕到我家裏去……”


    “到我家裏去……”


    混亂卻又溫暖的聲音,在劉薰元的耳邊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低聲的啜泣聲,那是善良人同情的聲音,他就算不想承認自己已經瞎了,但別人的眼睛又沒有瞎,怎麽會看不出來呢的?可是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這個時候已經不會再過車了,就算想送他去鄉裏的衛生院,坐最先進的交通工具——牛車,也得一天一夜時間,而且也隻有鄉裏有電話。


    聽到有人為自己哭泣,劉薰元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這些聲音讓他感到安心,他又沉沉睡去。


    “這都是什麽世道呀!唉,根慶,山娃子,你們幫忙把他抬到架子車上,拉到我家去。我一個人住,讓他給我做個伴,總不能就讓他睡在這個荒山野嶺的地方,晚上讓狼叼走吃了。”


    陽光透過破窯洞的窗子,使得昏暗的窯洞變的明亮了起來。


    瞎眼的劉薰元睡得很香甜,或許,此刻隻有在夢中,他才能勇敢麵對的這殘酷現實的吧!


    夢中的世界似乎比現實美好一萬倍。


    他夢見自己成為一隻美麗的蝴蝶,在百花叢中翩翩起舞,悠然自在。他可以看到自己那鑽石般的翅膀上閃爍出耀眼的萊姆綠和天藍色的亮光,美妙絕倫。


    然後,又來了一隻一模一樣的蝴蝶,和他相伴而飛,他覺得那隻蝴蝶一定是冰兒。他們快樂的飄舞於花間葉隙,溪畔泉邊,點綴如詩如畫的大自然。


    他們就這樣快樂地飛翔著……


    沒過多久,更讓人感到吃驚的事情發生了,成群的蝴蝶,像是從空中撒下來的五顏六色的紙片似的,隨風飄來,將他們緊緊的圍繞在中間,眼前突然閃現出的這些幻影迷離場景,真讓他感到自己仿佛到了一個童話般的世界裏。


    ?隨後,他們順著一個像是開口在墳墓石碑旁邊的洞口飛了進去……


    一切變得非常熟悉,那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王府,那裏的景物,那裏的人都讓他一見如故。所有的蝴蝶都變成了美麗的女子,和自己相伴的那隻大蝴蝶也變成了奇美女子,美的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劉薰元知道,她絕對不是冰兒……


    從濃睡醒來,劉薰元驚奇的發現,自己依然是自己。回想溫馨的夢境,不知是蝴蝶變成了自己,還是自己成為了蝴蝶,有很多事已經記不清了。


    ?“小夥子,放輕鬆點,不要緊張,沒事的……我在你的眼睛上敷了點桑葉糊。我們這兒的人,眼睛不舒服了,都會用這個東西敷到眼上,效果很好的!”大娘說著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好人有好報。老天爺是這個世上最公平的人,絕對不會讓好人吃虧的。”


    “謝謝你大娘……”劉薰元這才感覺到眼睛上有濕濕的東西,想來便是大娘幫自己敷上去的桑葉糊。


    “不用謝,像你這種好人,到什麽地方都有人願意幫你的。”大娘說著開始除去他眼睛上的桑葉糊,“都敷上兩個多小時了,應該會有點效果。”隨著大娘因勞動而粗糙的雙手一點一點的去除掉眼部上麵的桑葉糊。劉薰元的心情平靜了下來,先前還患得患失的心情,現在隨著大娘的話和她身上發散的溫暖體味,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終於,劉薰元眼睛上的桑葉糊被清理幹淨。


    ?“孩子,慢慢睜開眼睛,不要著急……你眼睛上有傷……慢慢的適應光線……”


    其實,uu看書 .uukans 劉薰元還沒有睜開眼瞼,就已經感覺到微弱光線的存在,聽到大娘的吩咐後,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剛開始,劉薰元的眼睛隻是睜開了一條縫隙,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模糊的彩虹色,似乎距離自己非常近,先前鼻端所聞到的溫暖體味似乎能被他的眼睛看到了——能看到一個人身上的氣味,真是種神奇的感覺。


    劉薰元把眼睛睜大:“咦?好像有兩隻蝴蝶從眼睛裏飛了出去,整個世界顯得絢麗多彩……”。他用目光追逐著眼前的新世界:這既是他失明前看到的世界,又不是他失明前看到的世界,這是一個充滿玄幻色彩的世界,他甚至還能透過窯洞看到外麵的世界。


    但,那世界也和他先前看到的真實世界有所不同,那是一個更美麗更神奇的世界。他能看到窯洞內部的老鼠順著老鼠洞爬,也能看到院子裏那個桐樹的內部,甚至能看到那裏麵的分子細胞,和樹液在樹根、枝幹和樹葉之間的循環,總之,一切都像是有生命色彩的,是動態的。


    他又把目光收了回來,兩隻蝴蝶依然在翩翩起舞。


    劉薰元的一對漆黑眼瞳突然發散出微弱的九彩光,然後迅速消失。這個過程極為短暫,可能隻有零點幾秒的時間。劉薰元覺得雙眼傳來了極舒服的清爽氣息,這團氣息隨著眼眶緩緩流動了起來,並且隨著自己目光中的兩隻蝴蝶投射而去,沒等劉薰元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隨後,劉薰元就被所看到的情景徹底驚呆了——那是一個慈祥老婦人的身軀,胸前有點幹癟,皮膚有點褶皺,沒有穿任何衣服,依床坐在自己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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