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已經麵如死灰的王掌櫃,龍麒半點報複的想法也不複存在。反而是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鎮上的牢房。


    龍麒走在王原鎮的街道上,道路兩旁有些店麵已經改頭換麵,因為但凡與王掌櫃或是徐一雄有些許關聯的店鋪,都已經在過去的幾天內被充公了。還有不少沒有更換主人的店鋪如同慘敗的下房一般散落在道路兩邊,牌匾一類的招牌早已不見,甚至有的連門窗也不具備。


    放眼望去,鎮子似乎有些破敗,但看著四周忙碌的百姓,龍麒也能感受到鎮子上新的生機。


    “這或許就是物是人非吧!”


    龍麒思緒紛亂而飄零,人也就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便穿過了幾條小巷,走上了鎮子上的另一條主路。


    同剛剛那條主路一般,這條路上兩旁的店鋪也是有破敗的、有嶄新的,不過龍麒卻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另類。


    幾間黃土土磚堆砌的平房,隨便扔著的幾個三腿凳,汙跡斑駁黴跡層疊的牆壁,這裏的一切都喚醒了龍麒多年前的記憶,那個晚上他正是因為看到了這間“悅來客棧”,所以才改到“同福客棧”去住的,繼而中了王掌櫃的詭計。


    龍麒轉過頭看向“悅來客棧”的對麵,“同福客棧”的招牌此時也已經不見了,想來這裏的掌櫃王二哥應該也被抓起來了吧。


    龍麒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夏末之夜,耳邊再度響起那王二哥和他的店小二小黑之間的對話:


    ——小黑:“哈哈哈,一個拉肚子拉死的武者,這要是傳出去一定會笑掉別人大牙!”


    ——王二哥:“人死為大,別在幸災樂禍了,走!”


    ——小黑:“好好,二哥,不把他身上的衣服拔下來嗎?那可是好料子,值半兩銀子啊!”


    ——王二哥:“算了,壞事兒不能做盡,咱們都沒給他弄副棺材板,這身衣服就算陪葬得了。”


    ——小黑:“行,聽您的!”


    ——王二哥:“走吧,隻希望這小子的冤魂不要來纏我倆啊!”


    龍麒定了定神,從記憶的思緒中回到了現實。


    “不管怎麽說,當年若不是那個王二哥喊住了小黑,恐怕被草席包裹起來的自己還活著的事情就會暴露,鬧不好就必死無疑了。”龍麒想了想,“王二哥也是王家客棧王掌櫃的從犯,這會兒估計也被關在牢房了吧。雖然當年他隻是無心之語,不過卻實打實地救了自己一命啊!”


    想到這裏,龍麒立即轉身往鎮牢獄走去。


    在鮑熊離開王原鎮後,此時龍麒在這裏的身份地位最高,即便是鎮長這個陳國官方的一鎮之主也要看龍麒的臉色行事。所以龍麒問到那個同福客棧的王二哥的時候,那典獄長急急忙忙便倒竹筒似的把關於王二哥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原來這個王二哥竟然是一個“棄惡從善”的王家堡內應,正是他的存在,使得徐一雄在王原鎮上培養的大大小小的勢力被王家堡連根拔起。而更重要的是,在王家堡要論功行賞的時候,這個家夥竟然“功成身退”了,僅僅要了一點兒象征性的獎賞,連帶著變賣家產得到的銀兩,回到鄉下去務農了。


    龍麒聽著典獄長詳實的表述,臉色一直都沒什麽變化,直到典獄長說完,龍麒也沒有表態,而是直接離開了。


    “這個王二哥是個聰明人!”龍麒心中感慨道,“雖然表麵上此人投機倒把,膽小怯弱。但是能夠放棄眼前大好前程,放棄榮華富貴,放棄這個江湖上幾乎人人都在追求的名利,這種膽識真心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龍麒怎麽想的,那個典獄長自然不知道,隻是他看著龍麒麵無表情地聽完了自己的匯報,心中便開始翻江倒海。龍麒可是王家堡重要人物,不說一言九鼎,但在王原鎮,那也是天的存在。典獄長反複想了很久,晚上便直接找到鎮長說了這件事,他實在沒有主意了。


    “老劉哇!要不咱們還是把那個王老二給抓回來吧,說不好程大人手中有著其他什麽重要的證據證明這個王老二是個十足的‘徐派’呢?”鎮長在聽完典獄長老劉的話之後,想了許久說出了這麽個不是計策的計策。


    “王哥,我就是摸不準程大人是不是要抓王老二,不過既然王哥你這麽說,那就八九不離十了,我這就讓小陳去把王老二抓回來。”老劉嘴裏的小陳便是鎮幽衛所的一個幽衛隊隊長。


    第二天龍麒剛剛和小清用完早餐,正說著閑話,便有人進來匯報:“程大人、魚大人,典獄長劉友全向二位報告:昨日已將王老二羈押,請兩位大人下令是否審訊。”


    “王老二?”龍麒一愣,這個“王老二”是個什麽家夥,為何這個老劉要親自來向自己匯報?


    “回大人,王老二就是原同福客棧的掌櫃,因排行第二,鎮上的老人都叫他王老二,年輕人則稱其為王二哥。”


    龍麒看著一臉正經的典獄長,心中莫名一陣陣苦笑。此刻他隻是稍微一想,便知道這個典獄長會錯了意。


    不過人家這份“好心”,龍麒也實在不好意思對著他大罵一頓,他知道雖然自己表麵上地位很高,不過充其量是個王家堡的高級打手,王原鎮上這些當官的更多的是敬畏著自己身後的勢力罷了。


    不過龍麒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欺我一時,我欺人一世。所以龍麒看向典獄長老劉,雖然心裏極不情願,不過表麵上還是沒有流露出來什麽厭煩之色。


    “請劉獄長先行一步,鄙人攜內子隨後即到。”龍麒站起身,拱了拱手。


    “不急不急。”老劉此刻的語氣又恢複了昨天向龍麒匯報王二哥的那種低聲下氣,“程大人、魚大人,您二位慢慢用膳,小的先回了。”


    看著老劉微微貓著腰離去,小清一臉費解地看向了龍麒。


    “小清,這個王老二你其實也知道的……”龍麒一臉無奈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小清詳細地說了一遍。


    “你呀!”小清聽完之後也是無奈地笑了笑,還作勢打了龍麒一拳,“真能沒事找事!不過事已至此,我的程大人,咱們走吧,也不能讓那個拍你馬屁的老劉久等不是。”


    “小清啊!你還打趣為夫,哼!今晚為夫就要將你就地正法!”龍麒裝出凶神惡煞的表情。


    “哼!程大人,恐怕你沒這個實力喲……”


    龍麒和小清兩人打鬧了一陣,整理了一下衣裝,便來到了鎮牢獄。


    “兩位大人,王老二已帶到。”在一間比較寬闊的審訊室裏,老劉親自把銬著手銬的王老二押到了龍麒和小清兩人麵前。


    “嗯,老劉,辛苦了,你先把王二……掌櫃的手銬打開,我有些事情要單獨問一下王二掌櫃。”龍麒折中地選擇了一個對王老二的稱呼,同時也暗示老劉“先出去一下”。


    “那……兩位大人,下官便在門外,兩位大人有什麽需要,請一定要告訴下官。”老劉的態度那叫一個誠懇。


    “好的!多謝了,劉獄長!”


    王老二自從進了審訊室,就一直在仔細打量眼前的兩位“大人”,他倒不是一點兒不清楚龍麒和小清的身份,隻是他實在想不通,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兩個人。


    “王二掌櫃,把你請到這裏來非我本意,這裏程小龍先向你道歉了。”龍麒在老劉離開後,率先打破了審訊室中的沉靜。


    “呃……”王老二聽了這話,嘴裏發出了一個不解的聲音。


    於是龍麒把剛剛跟小清說的故事又有選擇性地跟王老二講了一遍,並且著重表示自己之所以昨天問起他的事情,主要還是想報恩。


    “這怎麽敢、這怎麽敢!”王老二一聽明白龍麒的意思,連忙擺手說道:“小民當年真是豬油蒙了心,程大人海大的肚量,uu看書 ww.uash 不計較小民的過錯,小民已經萬分感激,哪裏還敢要大人的獎賞!”


    王老二的反應倒是被龍麒預料到幾分,隻不過龍麒一直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不由分說還是要給王老二一些東西。


    王老二看著手裏的銀票和金紙,不知是由於龍麒的報恩而激動、還是被這些巨額的錢財晃得失了神,隻是身子有些微顫。


    “王二掌櫃,我此刻也沒有什麽能夠幫助你的了,這些黃白之物希望你不要嫌少。”


    “這已經太多了!太多了!”


    “既然王二掌櫃也接受了夫君報的恩,那麽咱們就趕緊跟劉獄長說說,讓王二掌櫃早日回家吧,免得家人還要擔心。”小清適時地為這一次異樣的“審訊”做了結束。


    “呃……那個……”王老二突然之間的吞吞吐吐讓已經離座的龍麒又回頭看向了他。


    “程大人,有件事小民……想了想,還是說了的好。”


    “嗯?”


    “牢房裏的那個王鐵鑫,雖然是小民的遠方哥哥,不過他……他正在預謀越獄奪權,這個……”


    “你說什麽?”龍麒知道王老二嘴裏的“王鐵鑫”就是王家客棧的王掌櫃。


    “他通過送飯的傳遞消息,已經和他的幾個子侄都已經謀劃了好幾天了,小民之前還被他們‘拜訪’了,不過小民沒有答應。”


    龍麒此時心中已經重新燃起了對王掌櫃的恨意,這股恨意不是來自六年前的陰謀、不是來自他要越獄的消息,而是來自於之前他對那個王掌櫃的“饒恕”。


    哼!王鐵鑫,好演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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