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辛一臉凝重,步履緩慢的沿著台階而下,踏出最後一步來到院落中時,不由長出一口氣,緩緩回頭。


    閣樓高聳入雲,最頂層在雲遮霧繞中顯得一片縹緲,亦如腦海裏那道原本稚嫩的臉龐,現在突然越來越高,令他不禁生出了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歎息聲響起,阿薩辛搖了搖頭,再次邁步向院落外走去。


    “今日之事,多謝先生提前通報,否則,在她的特殊照顧下,我這趟中原之行恐怕定會無功而返啊!”


    院落外邊的一顆垂柳下,一道負手而立的魁偉身影緩緩轉身,麵帶笑意的看向了剛剛走出月門的阿薩辛,正是前麵離去不久的安慶緒。


    此時的他,一臉穩重,目光清澈,哪還有一絲閣樓中的淫邪狂放。


    “嗬嗬,大公子言重了,老夫隻是做了一件小事而已,大公子何須言謝?”像是知道安慶緒會等自己一般,阿薩辛淡淡答道,臉上並無一絲驚訝。


    “於你而言或許是小事,但對我來說,卻是一次頗為難得的機會,有了這趟萬花穀之行,再回河朔也能對父王有個交代了。”安慶緒笑道。


    “公子,有一事老夫不明白,還請公子為我解惑。”


    “哦?以先生之智慧,竟然還有能令您疑惑的事情,說來聽聽。”安慶緒饒有興趣的答道。


    “這個嘛······老夫很不明白,以公子之材,為何要在麵對狼主時,處處示弱,處處藏拙,以一副莽夫酒色之徒的麵目來示眾,若是公子鋒芒出鞘的話,在安先生心目中的地位,恐怕不會像目前這般境地啊!”阿薩辛斟酌了下,最終還是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講了出來。


    “嗬嗬,是啊,我又何嚐不知父王對我很是不喜,但是麵對我那個大智近妖的妹妹,你覺得我還有更好的做法麽?”安慶緒搖了搖頭,緩緩望向天際,自嘲一笑中盡是無奈。


    “三歲識字,五歲寫賦,十歲就能替父王處理一些瑣碎軍務,十二歲之時,兵法韜略軍馬調度爛熟於心,十五歲之際,已然能夠獨掌一閣,以天下江湖為局試萬千高手為棋子,有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妹妹,你覺得父王還會對我高看一眼麽?”


    “可公子若是以真麵目示人的話,安先生定會對公子刮目相看的。”阿薩辛不甘心的說道。


    “不行!太遲了!我本天性愚鈍,未能及早洞察父王的雄心大誌,故而在少不更事時做出了許多荒唐離奇之事,與我那個冰雪聰明,同父異母的妹妹相比,我在父王眼中就是一個紈絝廢物。


    當我驀然轉醒,明確了父王的心思時,已然晚了,我那個妹妹已經早已走在了我的前麵,若我再去做明麵上的努力,無論如何我都趕不上她,所以,我隻能繼續以這幅紈絝莽夫的模樣示眾,而在暗中暗暗圖謀。


    安慶緒聲音淡淡,言語雖然毫無銳利,但卻有著一股隱藏的······韜晦與厚重。


    “那公子準備什麽時候一鳴驚人?須知若是按目前狼主的態勢,將來安先生的心意,恐怕會將很大一部分轉移到她的身上。”


    “不急,先發製人,確實可以占盡優勢,但是後發未必會受製於人,我那妹妹雖然冰雪聰明,可終歸還是一個女人,依然無法打破見識短的宿命,狼牙閣發展的再鼎盛,最終也隻不過是在一群江湖草莽中稱雄,匯聚到的也都是一群隻曉武力的匹夫。


    而我與他不同,江湖之事對我而言隻是一個遊戲,就在她殫精竭慮如何控製武林之時,我的心思卻早已放在了軍隊上。


    或許有一天,她已經一統江湖,讓狼牙閣成為了江湖人心目中的聖地,而我,可能還在依舊做我的紈絝。


    但我相信,倘若父王真的起事,最後殯天西去,坐上大寶之位的一定是我,而絕對不會是·····她!


    江湖再大,終歸是一隅之地,然而當整個天下都是我囊中之物的時候,你說這江湖,又會是······誰的呢?”


    安慶緒驀然扭頭,看向阿薩辛的瞬間,臉上的笑容濃鬱到了極點。


    阿薩辛頓時覺得呼吸一滯,嘴巴大張,內心的猶如翻江倒海一般震動不息。


    這是今天第二次有這種感覺,繼他對狼主刮目相看之後,安慶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再次刷新。


    盡管他覺得自己已經很高看安慶緒了,可此時他才發現,自己還是遠遠的小覷了他。


    這道看似魯莽紈絝的軀殼下麵,竟然隱藏著一個可能比狼主更加睿智的······靈魂。


    強壓下心頭的震撼,阿薩辛暗吐一口氣,道:“那對於接下來的萬花穀之行,公子有什麽打算麽?”


    “打算?嗬嗬,對於一個紈絝來說,有美女相伴的情況下,你說能有什麽打算?”安慶緒驀然一笑,淫邪之光在眼簾中重新亮起。


    隻是眨眼的功夫,魯莽紈絝的形象再次出現。


    “不管怎麽說,現在還不是和她爭一時之長短的時候,所以此次萬花穀之行,我肯定會盡力幫她達成目的。


    但是至於用什麽樣的方式,那可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嗯?公子你難道不準備按照狼主所說的計劃行事?”阿薩辛一愣。


    “以先生之智慧,應該明白,解決問題的辦法,永遠都不會隻有一條,雖說江湖於我而言隻是一個遊戲,但既然入局了,那怎麽著也總該要留點印記吧?


    她喜歡用剛柔並濟軟硬兼施來讓人徹底歸順臣服,uu看書.uukanshu 那是因為對目前的她而言,江湖,就是她的天下!


    但是對於遊戲者來說,江湖他隻是江湖,相對於臣服歸順而言,我更喜歡······恐懼與乞求。”


    四字出口的瞬間,一股逼人的氣勢驀然自安慶緒身上升起,血盆大口邊綻放的笑容,令陽光裏的溫度突然驟降了幾分。


    “以文會友雖說是雅事,但又有誰規定,雅事就不能見血了呢?此番萬花穀之行,我就要告訴中原武林,在我安慶緒眼裏,哪怕是琴棋書畫,也要給我以死亡和鮮血來鑄成。


    這就是我想在這場遊戲中留下的印記,先生,你覺得·····如何?”


    看著那張森然陰冷但又滿是笑容臉龐,阿薩辛的內心突然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瞬間湧上心頭。


    “父如蒼鷹俯瞰中原,兄如猛獸覓食林間,女如鸞鳳棲梧桐巔,安氏一門,皆妖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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