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城前的空地上,殺伐之聲四起,奔騰的馬蹄卷起漫天塵土,將黑色的夜空染成了黃色。


    李暮秋一騎當先,如下山猛虎一般朝李赤梅衝去。


    在他身後,五十名驍騎營騎兵一字長蛇擺開,像一道巨大的銀色利刃,劃動夜空向敵人殺去。


    六派弟子則各自施展輕功,或跳躍,或翻騰,不甘人後的在兩翼緊緊跟隨。


    三十丈的距離眼看就要被滾滾馬蹄聲淹沒了,驍騎營士兵甚至都可以看到李赤梅臉上的笑容了。


    可是對麵的南詔陣營依然沒有列陣迎敵。


    這是什麽情況?李暮秋眉頭緊皺著,百思不得其解。


    按道理來說,開闊地作戰,騎兵絕對是戰場上的收割者,尤其是對步兵來說,騎兵更是其天然克星。


    麵對騎兵的進攻,步兵應該早早的列陣迎上去,不能給騎兵衝鋒積蓄力量的時間,一旦讓騎兵在急速衝鋒的情況下蓄滿勢,人借馬力的他們絕對會成為步兵的災難。


    作為南詔王帳下的領兵大帥,李赤梅這點最基本的戰場常識應該有的吧?


    然而麵對李暮秋氣勢洶湧的衝鋒,他卻依然一臉笑意,絲毫沒有防禦的準備。


    二十丈、十八丈、十五丈······


    距離越來越近,李暮秋都已經能聽到對麵火把燃燒的聲音了。


    難道對麵已經放棄抵抗了麽?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頓時出現在李暮秋的腦海裏。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距離南詔陣營還有十丈的時候,李赤梅動了。


    隻見他一臉輕蔑的揮了揮手,在旁邊待命的五個十人小隊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到了陣列的最前方。


    “李暮秋,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才叫真正的精銳,什麽叫步兵破騎兵!”大笑聲中,李赤梅提著長槍,跟在五十天兵的後麵,向著迎麵襲來的驍騎營走去。


    “老蘇,你給我掠陣,今天,我‘北霸裂空槍’李赤梅要會一會天策府的‘怒槍’,我倒要看看,我們這兩杆槍到底是誰的鋒利!”


    李赤梅的身上戰意飆升,銅鈴大的眼眸中,一股嗜血的紅芒漸漸升起,魁偉的身姿在火光中如戰神一般不可一世。


    “轟隆隆”


    白色的驍騎營與黑色的洪流終於相遇了,滾滾煙塵中,殺伐之聲猶如驚雷一般響起,戰馬的嘶鳴讓整個夜空頓時多了一股慘烈的味道。


    李暮秋一騎當先,長槍如龍,率先刺入了一個南詔士兵的胸膛。


    “鐺”


    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音響起,火花四濺,預料中的鮮血飛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什麽?”李暮秋大吃一驚,眼神之中一片難以置信。


    在他預想中,此槍過去應該刺穿眼前敵人,並且將之挑在槍尖擊飛。


    這一槍,原本就是為了震懾敵人提高士氣而發的,可是現在,敵人沒有震懾住,自己倒反被震懾了。


    南詔士兵身上的鎧甲之厚,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他這足以穿金裂石的一槍竟然無功而返了。


    不,不能說是無功而返,最起碼,那個被他一槍擊中的士兵是飛出去了。


    可令他膛目結舌的是,那個飛出去的士兵在地上滾了幾下之後,又像一個沒事人一般站了起來,長戟前刺,再次隨著隊伍衝了過來。


    “這怎麽可能?”李暮秋大吼一聲,眼睛都紅了。


    那一槍的威力他是知道的,雖然沒有刺穿鎧甲,但是槍上的內勁卻可以透過鎧甲傳入士兵體內,那股強大的氣勁足以震碎普通人的五髒六腑,一般人絕對會瞬間失去戰鬥力。


    沒有刺穿敵人的鎧甲,還可以說是敵人的鎧甲厚實,可是內勁都殺不了人,這怎麽能不讓他吃驚呢?


    一個武藝高強的將軍竟然連一個小兵都殺不死,這話說出去真的會有人信麽?


    “哈哈,李暮秋,現在才知道什麽叫做精銳了吧!”李赤梅大笑著,長槍如蛟龍一般,斜刺而上,直戳馬上的李暮秋。


    剛剛李暮秋的表情被他盡收眼底,看著對手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李赤梅的心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滄啷啷!”


    兩槍相交,迸發出耀眼的火花,一股凜冽的殺氣自二人交手的中心散發開來。


    兩軍主帥終於碰到一起了。


    李暮秋麵沉如水,緊蹙的雙眉下麵,一雙虎目裏滿是血絲。


    他的全力一擊,都殺不死一個小兵,那麽其他的士兵,豈不是更對這支重甲步兵無計可施?


    怪不得麵對自己驍騎營的衝鋒,李赤梅可以閑庭信步,置若罔聞,怪不得他叫囂著要以步兵滅騎兵。原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對自己隊伍的強大自信上。


    在開戰之前,李赤梅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會出現這種情況,而自己,則是大大低估了這支軍隊的戰鬥力。


    此戰,未開始時,勝負已分了。


    “鏗鏘”


    再一次震退李赤梅的進攻之後,李暮秋偷瞄了一眼戰場,而這一瞄,則讓他虎目圓瞪,眼眶欲裂。


    ······


    戰場的某個角落。


    殺氣衝天,戰馬嘶鳴,一個驍騎營的騎士借著衝鋒之力,一槍撞上了一個南詔士兵的胸部,對手被巨大的衝力直接擊倒在地。


    騎士哈哈大笑,作為一名百戰老兵,他曾經用這一招在戰場上擊殺了無數敵人。騎兵對戰步兵,本來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


    “噗嗤!”


    一聲兵器入體的聲音突然響起,騎士臉上剛剛湧現的笑容僵住了,一縷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他的胸口,一杆黑色的長戟正在絞動著,戟刃透體而出,鮮血汨汨流淌,將整個銀甲都染成了紅色。


    粗壯戟杆的另一端,是一個黑盔麵甲的南詔士兵,看其身上的泥土,赫然是剛剛被騎士擊飛的那位。


    騎士眼睛瞪的溜圓,一副見了鬼的神情,曾經殺過無數敵人的絕招,竟然沒有對眼前之人造成一點傷害。


    這是幻覺麽?


    血液如溪流一般從他嘴裏冒出,騎士不甘的向前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那個身影看個清楚。可是上天終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騎士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戰場的另一邊。


    一個絡腮胡子,臉上一道疤痕的騎士揚起戰刀,居高臨下的對著地上的南詔士兵砍了過去。


    麵對這勢如奔雷的一刀,南詔士兵做了一個令絡腮胡子驚訝不已的舉動。


    緩緩抬起手,士兵左邊的胳膊對著騎士的戰刀迎了上去。


    他想用胳膊擋刀刃?


    絡腮胡子先是一驚,繼而大笑起來,這是初入戰場的新兵才會犯的錯誤,因為抬手擋東西是人的一種本能。


    什麽精銳,原來是一群新兵蛋子啊,虧將軍還將他們說的很厲害。


    狂笑聲中,絡腮胡子的戰刀如閃電般到來,砍在了南詔士兵的胳膊上。


    “噗嗤!”


    戰刀入肉,一條胳膊橫飛了起來,落向了遠處的地麵。


    絡腮胡子這一刀砍在了盔甲關節的接縫處,那裏是裸露在外沒有保護的。


    鮮血四流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南詔士兵斷肢的地方,流出來的不是殷紅的鮮血,而是一股股黑色腥臭的液體。


    這是什麽情況?


    絡腮胡子一愣,從軍這麽多年的他,第一次碰到了這麽詭異的情況。


    “嗤!”


    黑色的長戟沒入了絡腮胡子的胸口,戟刃透體而出,鮮血汨汨流淌。戰場上的瞬間失神,結果就是命喪黃泉。


    在絡腮胡子滿是痛苦的眼神中,黑色麵甲的南詔士兵拔出了長戟,一聲不吭的向前走去。


    一隻斷臂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南詔士兵看都沒看一眼,一腳踩在上麵,繼續向前走去,好像這隻斷臂跟他無關一樣。


    至始至終,他沒說過一句話,看書 .ukah 沒叫過一聲痛。


    冰冷、殺戮、無情······


    這還是人麽?


    帶著萬分的不解,絡腮胡子閉上了眼睛,朝馬下跌去。


    ······


    戰事幾乎從一開始就是一邊倒的態勢,天策府最精銳的驍騎營遇到了建隊以來最可怕的敵人。


    一個個南詔士兵如同死神一般,在戰場上縱橫來往。


    至始至終,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呐過一下喊,沒有叫過一聲痛。他們的動作雖然緩慢,行為也很遲鈍,但是每一次揮舞長戟,都會帶走一名驍騎營戰士的性命。


    被擊倒了,若無其事的爬起來再戰,胳膊斷了,置若罔聞的繼續向前。隻要頭顱沒被砍掉,他們就永遠不會倒下。沒有情緒,沒有痛覺,沉默、冰冷、無情······


    他們眼裏永遠隻有一種光芒,那就是殺戮。


    隻要一息尚存,殺戮的腳步就永遠不會停歇,這是一隻專門為了殺戮而存在的軍隊。


    雖然隻是一場百人對決的小戰鬥,但是其慘烈程度,卻如同萬人大戰一般。


    整個李渡城前的夜空,被染成了一片血紅,刺鼻的血腥味凝而不散,戰場的慘烈氣息達到了極致。


    這些血,基本都是驍騎營騎士的,一個照麵,五十人的騎兵隊伍已然所剩無幾。


    騎兵碾壓步兵的戰爭常識硬生生的被改寫了。


    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地籠罩在剩下的驍騎營士兵的心頭,這些從不懼戰的英傑們,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做絕望。


    情況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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