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裏,雲鳳掉著臉,拍著桌子嗔道:“女人喜歡你也就算了!男人也喜歡你!你到底為什麽要往北邊兒來?”


    憐玉頭一次心裏不幫著他,一臉委屈地站在一旁。


    季山泉哭笑不得地答道:“我連憐玉都不記得,怎麽會記得他?難不成我還是專為找他才往北邊兒來嗎?再者說,是他在半路上截住咱們,而且他也說了,是知交好友而已。”


    門外有侍女說道:“季道長,閣主請道長往淩雲閣一敘。”


    雲鳳拍案而起,到門邊拉開門斥道:“敘什麽敘!走了一天的山路,天都黑了,不用歇息啊?回去告訴你們閣主,我家相公不去!”


    侍女低著頭說道:“夫人,我家閣主是要告訴道長,請你們來的緣由。閣主說,現在不去,他以後就不說了。”


    雲鳳蹙眉,想了想說道:“憐玉跟著去!”


    雲凰搖頭失笑,憐玉管什麽用?人家還不是說定住就定住。但雲凰沒有說話,鳳兒正在氣頭兒上,還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淩雲閣內,擺著一張棋盤,衛淩雲坐在一邊,對麵還放著兩張空墊子,好像算準了季山泉不會一個人來。


    季山泉和憐玉走到近前,衛淩雲沒有抬頭,眼睛盯著棋盤,說道:“你前世沒有下完的一盤棋,我一直留到現在。你對我說,你久未歸家,你姐姐和你的丫頭該想你了。可你這一走……就是一百多年。”


    憐玉心頭一暖,往季山泉身上貼了貼。


    衛淩雲抬起頭看著憐玉問道:“你就是那個‘丫頭’吧?”


    憐玉頗有些驕傲地答道:“是呀,我就是那個丫頭。”


    衛淩雲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果然妖嬈。”


    憐玉一蹙眉,剛要開口,季山泉搶先說道:“你脅迫我來此,就是為了下完這盤棋?”


    衛淩雲淡淡地說道:“坐吧。”


    季山泉走到對麵坐下,雖然與他接觸時間不長,但季山泉知道,他不想說的話,是問不出來的。他不想說,就是還不到說的時候,與其跟他別扭著,不如照他說的做,到了該說的時候,他自然就說了。


    季山泉問道:“該誰落子?”


    衛淩雲答道:“該我。”


    季山泉愣了一下,其實他問這句話,無非是個開場白,都一百多年了,肯定應該是該他落子。沒想到居然是該衛淩雲落子,難道想了一百多年,都沒有想好怎麽落子?


    衛淩雲沉默著,眼睛盯著棋盤。


    季山泉問道:“你不會想了一百多年吧?”


    衛淩雲答道:“是啊,我想了一百多年。你給我留了這麽長的時間,我還是沒有想好如何落子。”


    季山泉說道:“我認輸,不用下了。”


    說是‘小住’,可這位閣主一步棋想了一百多年,那這個‘小住’哪年到頭兒?或者,聽說仙山深處,一個須臾之間,世上便過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季山泉越想心裏越慌,剛要開口問他,衛淩雲說道:“你胡思亂想什麽?我這裏又不是仙山寶境,不會與世隔絕的,你好好看看這盤棋,然後再說話。”


    季山泉皺眉,他怎麽知道自己心裏想什麽?難道他會讀心術嗎?


    衛淩雲又說道:“我不會讀心術,這盤棋你我下了八百年,你我之間,早已經渾若一人,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能猜到你心裏在想什麽。”


    季山泉這才對棋盤上了心思,一盤下了八百年的棋,在下什麽?隻是輸贏嗎?


    凝視了一會兒,季山泉覺得眼睛發花,腦袋發暈,連忙閉上眼睛,問道:“你在棋盤上施了術?”


    衛淩雲輕歎了一聲,說道:“真是……好端端的,為何要投胎做人去?”


    季山泉睜開眼睛看著他,見他依然凝視著棋盤,便問道:“什麽意思?”


    衛淩雲說道:“這是你我共創的一個大陣。當年卡在這個最關鍵的一子上,你我想了整整一年,也沒有想通。你說要回趟家,可再沒有回來,我原以為我自己可以完成它,可我想了一百多年,還是沒有想通。”


    季山泉愕然問道:“這是什麽陣法?為何要用棋盤來布?”


    衛淩雲答道:“這隻是演算,不是真正的布陣。”


    季山泉問道:“這是什麽陣?”


    衛淩雲抬起目光看著他,半晌才答道:“誅仙陣。”


    “誅仙陣?”季山泉再次看向棋盤,問道:“為何要誅仙?”


    “不知道。”衛淩雲平淡地答道:“是你要布這個陣,叫我幫忙,我就幫你嘍。”


    季山泉抬起頭看著他,問道:“你就沒問問我為什麽?”


    “沒有。”衛淩雲答道:“不必問,你要做什麽,做就好了,你總有你的道理。”


    憐玉坐在季山泉身邊,嘟著嘴斜了他一眼,心想這兩人肯定有問題!


    季山泉也微覺尷尬,垂下目光盯著棋盤。


    既然是陣法,那必然要牽涉到法力,所以當再一次感覺到頭暈眼花的時候,季山泉調運了法力。


    棋盤上的棋子變了,變成了小人兒,穿黑衣服的圍著穿白衣服的。如果是他布的陣,那麽黑子就應該是他的,而白子應該是衛淩雲的。


    白子是‘仙’,黑子是誅仙者,衛淩雲說他想不通,是想不通‘破’,還是想不通‘殺’?既然輪到衛淩雲落子,那就應該是‘仙人’破陣,可眼下的局勢,基本已經成死局,對於‘仙人’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玉石俱焚。


    為什麽要布誅仙陣?誅什麽仙?為了什麽事要誅仙?而且‘仙人’沒了破解之法,那不就說明陣已經成了嗎?難道說?前世的自己是想毫發無損地誅仙?那又為什麽要毫發無損,難道是要用狐族來布陣?


    季山泉抬起頭,卻是看向憐玉,問道:“我有沒有對你說過?”


    憐玉看著他搖頭,眼神中頗有些怨念。


    季山泉微覺尷尬,笑了一下,說道:“這麽大的事兒,不告訴你,是怕你知道了有危險。”


    衛淩雲輕笑了一聲,說道:“這麽疼你的丫頭,一個眼神兒都要解釋,為什麽還要娶個凡間女子呢?”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落回到棋盤上,說道:“此陣以四象為基,八卦為輔,三才貫通,如果不是為了毫發無損,實則此陣已成。”


    衛淩雲答道:“這便是關節所在,你想要的,就是毫發無損。”


    季山泉皺緊了眉頭,憐玉輕聲說道:“少主,你今生師從道門,求得正果,將來或可位列仙班,為何還要琢磨這誅仙陣?”


    一句話點醒了季山泉,是啊,為什麽還要琢磨這誅仙陣?當初又為什麽要布此陣?


    衛淩雲看了憐玉一眼,又將目光轉向季山泉,說道:“八百年的心血,就這麽放棄嗎?”


    憐玉說道:“你這人可真奇怪,剛還說我家少主想做什麽,做就好了,反正總有他的道理,這會兒怎麽又勸我家少主不要放棄?我家少主已經投做人身,師從道門,來日得成正果,位列仙班,為何還要研習這誅仙陣?難道用來誅自己嗎?”


    衛淩雲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隻是替他想,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難之事,他一個修德之人,又怎麽會研習這種殺陣?況且陣名雖稱‘誅仙’,實則對妖魔鬼怪同樣有效,陣法就是陣法,不能因為它的名字而限定它的用途。”


    應靈突然出現在季山泉麵前,說道:“姐姐叫你回去睡覺。uu看書 .uukanshu.co”


    衛淩雲歎了口氣,說道:“明天再議吧,真是麻煩。”


    回到摘星樓,雲鳳讓季山泉到外間睡,把憐玉留下跟她同床。


    季山泉知道她要‘審問’憐玉,一笑置之,到外間去了。


    躺在床上,季山泉琢磨,自己前世為什麽要研習誅仙陣?既然取名‘誅仙’,那最初的本意應該就是為了對付神仙。會是什麽事呢?憐玉不知道,那有沒有跟玉羅香說?


    想到玉羅香,便又想到了並州城丟的嬰兒。雖然站在玉羅香的角度上,她是有道理的,可季山泉畢竟不再是妖狐了,而且是道門子弟……


    季山泉翻了個身,不想再糾結丟嬰兒的問題,就像玉羅香說的那樣,一旦引發道妖之戰,恐怕會比死一百個嬰兒要慘烈得多!


    話又說回來,妖害人就要除掉,人殺人就要等著報應。就好像朝代更迭,世間征伐,總會有無辜的人付出慘痛代價,可就因為是人在殺人,所以道門就可以說成是天道循環,命數使然,便能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觀。


    總歸是一句話,弱者看事,強者看局,人在局中,生死由命。


    季山泉歎了口氣,雲凰輕聲說道:“相公,我過來了?”


    “嗯。”季山泉答應一聲,翻過身來。


    雲凰走到床邊坐下,問道:“閣主有沒有告訴你前世的事情?”


    季山泉微笑了一下,說道:“放心吧,他沒有必要詐我。以我現在的法力,那麽大的一個陣法,根本就無法操控,如果不是我前世布的陣,他也不會找我的。”


    雲凰搖頭,輕聲說道:“如果他缺少的,恰恰是道門正宗的術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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