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紹雪問道:“什麽傘?”


    季山泉又彎腰找了一圈兒,順口答道:“找你的時候下著雨,在路上有個丫鬟給了我一把傘,我進鬼界時靠在牆邊上的。”


    拓跋紹雪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季山泉皺眉道:“難道有鬼跑出來了?所以那位大人才告誡我,要把事情處置幹淨?”


    拓跋紹雪說道:“那要是傘被路過的人拾走了呢?”


    季山泉搖頭道:“都這麽晚了,哪還有人?再說,鬼界入口開在這裏,一般人下意識地就會繞道走,不會經過這裏。”


    “哦。”拓跋紹雪垂著眼簾說道:“那就是有鬼跑出來了……人家送你傘,應該說了姓甚名誰吧?去找找問問就知道了。”


    “再說吧。”季山泉直起腰,說道:“你這一天又累又餓,又驚又嚇,先回客棧吧,明天再去找。”


    “嗯。”拓跋紹雪答應一聲,眼中有了笑意。


    回到客棧,忘塵子還在等門,桌子上用紗籠罩著飯菜。見兩人進來,忘塵子長出一口大氣,說道:“三清保佑,可算是找回來了,快過來坐下歇歇,我去把飯菜給你們熱熱。”


    季山泉失笑道:“你去熱?”


    忘塵子一邊往食盤裏裝飯菜,一邊答道:“現在什麽時辰了?難道還讓客棧的夥計等你們啊?我跟人家打了招呼,廚房的門給我留著呢。你們歇著吧,一會兒就好。”


    拓跋紹雪起手躬身道:“多謝道長。”


    “不必這麽見外。”忘塵子端起食盤,頭也不回地說道:“桌上是我剛泡的茶,你們先喝口茶。”


    東城呂府大門上點著兩個燈籠,門框上,靠著一把油傘,在昏黃的燈下,隱約發著慘綠的微光。


    雨後的夜晚,格外的寧靜,門房起夜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在叩門。聲音不大,卻分外的清晰。


    門房有些奇怪,這大半夜的是什麽人在叩門?


    來到大門前,眼睛貼在門縫兒上看了半天,也沒看見人影。門房直起身,搖了搖頭,反身往茅房走。


    ‘啪啪’,又是兩聲極輕,卻十分清脆的叩門聲。


    門房有些生氣,誰他娘的大夜裏不睡覺,跑到門前來胡鬧?


    門房喊了一聲:“誰呀?大夜裏的不睡覺,瞎鬧騰什麽!”


    ‘啪啪啪’,無人應聲,卻又連著叩了三聲門。


    門房再次貼到門縫上去看,卻駭然看到一隻綠幽幽的眼睛。


    “啊!”門房慘叫著倒摔在地上,兩條腿嚇得使不上勁兒,兩隻手不管怎麽倒騰也爬不快,歇斯底裏地大聲喊道:“來人呐!有鬼呀!快來人呐!”


    住在前院兒的下人都被門房吵醒,相繼跑了出來。


    門房指著大門說道:“有鬼……有鬼敲門!”


    下人中有年紀小膽子大的,回屋點了燈籠,提著到了門前,也不看,直接拉開門栓,打開門,邁出門檻張望了兩眼,然後轉回身譏笑道:“哪有鬼?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睡迷糊了吧?”


    人多氣壯,門房緩了過來,跳起來衝到大門外,扯著脖子罵道:“我|日|你八輩兒祖宗!大夜裏不睡覺,跑來瞎折騰什麽!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也沒人勸門房,願意罵就罵。


    年輕的下人一低頭,看到靠在門框上的傘,彎腰拿了起來,見手柄上刻著個‘呂’字,便皺了眉頭,招呼旁人道:“來瞧瞧,這好像是內宅用的傘,怎麽會戳門口兒了?”


    一眾人圍上來看,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門房還在跳著腳兒的罵。誰也沒有看到,就在此時,一抹若有若無的身影,向後宅飄了過去。


    呂家的小姐呂煙翠,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夢中露出微笑。在她的臉上方,橫著一個若有若無的身影,素白的長裙,烏黑的頭發都向上飄著,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盯著呂煙翠。


    “小姐……醒醒……小姐……醒醒……”


    隱約聽到有人呼喚,呂煙翠蹙起了眉頭,本不想搭理,可那個纖細悠遠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縈繞,呂煙翠睜開了眼睛。


    “啊……”


    “嗚……嗚……”季山泉睡得正香,猛然被哭聲驚醒,一激靈坐了起來,聽到隔壁忘塵子斥道:“孽障,因何事攪擾?眼見天光,速速離去!”


    哭聲啞然而止,季山泉又坐了一會兒,見再沒了動靜,便又躺下睡了。


    待到睡醒,已是日上三杆。起身洗漱後下樓,看到拓跋紹雪已經坐在樓下,同忘塵子在喝茶。


    看到季山泉,拓跋紹雪麵帶笑意地站起來招呼道:“道兄早。”


    “早。”季山泉答應一聲,走到桌邊坐下。


    拓跋紹雪拿起茶壺給季山泉倒了一杯茶,然後才坐下。


    忘塵子說道:“五更過後,有一隻女鬼在窗外號哭,山泉,你聽到沒?”


    “聽到了。”季山泉點了下頭,喝了口茶,說道:“不是讓你罵跑了嗎?”


    拓跋紹雪問道:“我怎麽沒聽到?”


    季山泉答道:“你的房間離得遠,而且你昨天累很了,怕是睡死了。”


    忘塵子說道:“我不是罵,鬼見得多了,不得不提防些,保不準是來騙人的。我話雖那麽說,可她若是有什麽冤屈,直說就好了。她不是什麽都沒說,直接就走了嘛。”


    季山泉笑道:“若是新亡之魂,就憑你那語氣,有冤也嚇跑了。”


    忘塵子失笑道:“嚇跑就嚇跑吧,上地府去告也是一樣的。對了,咱們今天上路嗎?”


    “不。”季山泉放下茶杯,說道:“我得去查問一下傘的事,我怕有厲鬼跑出來。”


    “行。”忘塵子點頭說道:“你先吃點兒東西,然後咱們就去查問。”


    吃過飯,出了門,忘塵子說道:“山泉,你拉著紹雪。”


    拓跋紹雪臉上微微一紅。


    季山泉皺眉道:“今天又沒有集會,街上人也不多。”


    忘塵子說道:“你拉著她。誰知道那位書生大人會不會護短?萬一隻是嘴上說得好聽呢?反正你們都離開了鬼界,道德真人是否還在這裏,你知道嗎?”


    “好。”季山泉也是無奈,忘塵子要是軸起來,是說不聽的,於是向拓跋紹雪伸出手說道:“來,我拉著你。”


    拓跋紹雪抿著嘴唇伸出手,將手指放在他的手心裏。


    三人到了東城,一路打聽著到了呂府門前。看著這座宅子,季山泉又想起了昨天那個丫鬟臉上的表情。


    也難怪那個小丫鬟神氣活現的,呂府光是臨街的這麵牆,就有十來丈長。這呂家恐怕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


    季山泉上前向門值的下人起手道:“這位小哥,貧道是來還傘的,昨日下雨,貴府小姐送了貧道一把傘。”


    門值的下人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三人,問道:“傘呢?”


    季山泉答道:“傘不見了,貧道是想……”


    “道長。”門值的下人打斷季山泉,說道:“小的去給道長回一聲,三位稍候。”


    門值的下人見過傘,就是昨夜戳在門框上那把。傘不是問題,一來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二來相信三個道士,還有男有女的,應該不會打什麽歪主意。


    但問題是,小姐昨夜驚了魂,那一聲慘叫,整個宅子都聽見了,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裏瘮得慌!


    早起請了城中三清觀的觀主淩微道長,來到宅中給看了,獨獨指出昨夜那把傘上有鬼氣!


    小姐的貼身丫鬟小紋也認了那把傘,說是昨天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年輕道士淋著雨,小姐讓她把傘送給了年輕道士。不過小紋也說了,她讓那個年輕道士記得來還傘。


    今天來了三個道士說還傘,但是手裏又沒有傘,uu看書 .ukanshu.co 說傘丟了。這個事兒古怪,不是他一個守門的下人能做主的,必須要告訴老爺才行。


    淩微道長並沒有離開,雖然呂小姐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但因為小紋說了,她讓年輕道士記得來還傘,淩微道長想見一見這位年輕道士,呂老爺也就陪著淩微道長在廳房裏喝茶下棋。


    聽了門值下人的稟報,呂老爺看向淩微道長。


    淩微道長點了點頭,呂老爺說道:“請那三位道長進來。”


    下人出去,不大會兒工夫,引著季山泉三人走了過來,將到廳房門口,淩微道長微一皺眉,側目看過去,心中頗為詫異。


    當中這位清秀的道士一身妖氣,可他身邊一男一女兩個道士卻是常人。難道是被這妖孽蠱|惑了心誌?還是另有緣由?


    下人引著季山泉三人走進廳房,向呂老爺躬身道:“老爺,三位道長請來了。”


    “你下去吧。”呂老爺站了起來,向季山泉三人微笑拱手道:“三位道長,請坐。”


    季山泉起手道:“呂老爺,貧道昨日於街中偶遇一頂小轎,有一名丫鬟借了一把傘給貧道,不知可否是貴府上的丫鬟?”


    呂老爺微微一笑,說道:“三位道長先請坐。”


    “多謝。”季山泉答應一聲,走到一旁坐下。


    拓跋紹雪挨著季山泉坐下,而忘塵子坐到了對麵。


    呂老爺向門外吩咐道:“叫小紋來。”


    外麵有人答應了一聲。


    淩微道長看著季山泉,微笑著說道:“貧道是三清觀的觀主,道號淩微。這位小道友,敢問仙修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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