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在這個信仰崩壞的年代就像是一種恩予,月之痕又迎來了新的挑戰,隻是……


    為什麽感覺畫風突然扭曲了?


    暴風雪在迪芬斯停歇,阿爾托莉雅端坐在王宮前新搭建的高台上接受子民朝拜,接受其他王座的致敬。加冕儀式進行得有條不紊,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坐在約德大教堂彩窗窗口的月之痕遠遠地見證這曆史性的一幕,天問默默祝福著自己的學生。


    安德烈教皇有一次捧起王冠,他的眼底有些沉重,上一次為米希爾加冕的場景還曆曆在目,現在卻要把這詛咒一般的王冠加在一位花季少女頭頂。


    即便如此,安德烈的行動上一點看不出遲疑。他知道,阿爾托莉雅背後站著月之痕,或者說站著那個令人敬畏的惡魔,月之痕也對世俗權力毫無興趣,這就夠了。聯盟需要人族的王!


    “你可願謹遵先王訓誡,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王國和王國的人民?為王國的……”


    “且住!”一道可怖的神念硬生生打斷了安德烈的司儀台詞。那磅礴的神威,炙烈如太陽的光芒無疑是在極力宣示著來者的身份——太陽神,阿薩羅特!


    安德烈被神威籠罩,又有太陽光直照在他身上,有璀璨明亮的火焰在他衣袍上燃起,看起來卻沒有灼傷安德烈。磅礴的神威卻逼使他向一個光明神之外的神靈下跪。


    不過算一算,安德烈好像也理應下拜,在光明神神話中,太陽神算是光明神的半個從屬神。馬馬虎虎還算是宗教裏的神靈。


    站在街道上的人民更是惶懼神威,戰戰兢兢地跪地叩首,不敢抬頭。


    諾大的王宮廣場容納近十萬人的盛大儀式竟然一時失聲。


    月之痕從約德大教堂的彩窗平台上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望向王宮廣場的眼神冰冷下來。


    太陽神,阿薩羅特!該死!選在這個時候!


    天問堅信不管神明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給天問製造麻煩!


    王宮廣場新搭建的平台上,阿爾托莉雅端坐在王座上絲毫沒有下拜的意思,事實上她連離開王座都辦不到,神威如同十萬大山壓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嗡嗡的耳鳴中也能感受到心髒跳動的沉重,血液在身體裏滯緩,骨骼在不堪重負中吱呀。


    連日暴風雪過後的天空說不上一澄如洗,好歹沒有烏雲的壓抑,而在神威降臨的瞬間,萬裏天空不見一絲雲影,天空中的冬日灑落陽光,這陽光不似冬天時該有的淡淡溫和。越來越熱,越來越灼人,仿佛回到夏天。


    “吾名阿薩羅特,吾是太陽的化身,你們的神!”充滿威嚴的神念響遍整座迪芬斯王城,古老而肅穆,威嚴而神聖,磅礴的神威如同九天之上的太陽要撞下來一般可怖。


    積雪開始溶解,滴水的聲音響成一片。隻是在神威覆蓋下的人們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自顧不暇就是這種狀態。


    “人王嗎?吾親自為汝加冕,願太陽指引汝,承載汝之命運。”一道更為明亮的陽光照耀在王座上,王冠徐徐飄起,穩穩落在動彈不得的阿爾托莉雅頭上。一點也不管阿爾托莉雅眼底的掙紮情緒。


    “吾為汝賜福,汝不離棄子民,子民定要追隨汝。汝在陽光下作戰,陽光定要助力,就是夜晚也要為汝指路。汝之靈魂璀璨不滅,左右陽光必不離棄。呼喚太陽,太陽必回應呼喚。汝一心為國,國一心向汝。疾病、詛咒、困厄遠離汝身,祝福、勇武、智慧為作披風。吾是太陽神,吾是阿薩羅特!”一道陽光順著阿薩羅特的啟示注入阿爾托莉雅的眉心。


    神威緩緩收斂,所有人都緩緩抬起頭,看向天空,似乎在搜尋這位古老神靈的身影。


    “吾是萬民的守護神,為汝加冕,將十萬惡魔賜予汝。”


    語畢,肉眼可見從迪芬斯王城上空有三個巨大無比的濃鬱陽光團留下三道彗星尾,已然飛向西麵,西北,北方。


    那正是三大惡魔軍團所在地!


    到目前為止,在天問眼中的太陽神設定還是很正常的,無非就是各種霸道,加冕儀式橫插一手,在儀式上花式裝逼八成是為了給路西法獻禮順便聚集信仰之力。


    如果隻是這樣,月之痕也不會覺得哪裏畫風不對,可是接下來的發展隻能說是跌破眼鏡……


    “吾必斬盡世間惡魔,陽光必照耀到地獄的盡頭!”啟示中的意思鼓動著熱血澎湃。


    好像哪裏不對啊,接下來的台詞該不會是……


    “吾即是正義!”


    講出來了!這貨真的講出來了!這種羞恥度爆炸的中二台詞還能這樣激情澎湃地講出來!


    你一定是假的,把那個戰無不勝、桀驁冷酷的太陽神還來呀!你給我走!滾出我的摩爾莊園,滾出我的魔仙堡,滾出我的青青草原,滾出我的洛克王國……咳咳,好像不小心暴露了。


    太陽神才不可能這麽中二,正義夥伴什麽的一定是錯覺!


    天問捂臉,他已經腦補出太陽神叫嚷著,三大惡魔軍團滿臉懵逼地看著天降正義,然後完全不能理解某中二神靈“pong!”


    我一定遇到了一個假太陽神!


    神話中高傲得連麵對月神都不低頭的太陽神,那個同時對陣五個後天神靈的太陽神,那個舉手投足毀天滅地的太陽神……一切的設定瞬間崩碎了。


    月之痕滿臉囧樣互相對視,一時間竟吐嘈不能。


    正義化身討伐大魔王什麽的,我才不要這種老掉牙的劇本啊!導演,我要求換劇本!有這樣一個神靈做對手,我選擇狗帶。


    讓月之痕更加無奈的是,王宮廣場那邊竟然還真的傳來山呼海嘯的歡呼。“正義!正義!正義……”


    正你個大頭鬼啦!你告訴我你信正義?那種東西……你騙誰呢!


    神跡總算是收斂了,隻剩下阿爾托莉雅和安德烈滿臉複雜,還有狂熱呼喊著“正義”的人民。


    正義,或者說是以正義之名擊倒仇敵的力量,事實上這個時代的人們渴求的是這個,他們要的也隻是這樣的正義。


    這個信仰凋零的時代,他們什麽敬畏都失掉了。渴求的所謂正義,也不過是正麵渲染過的力量,撕去虛偽的包裝,歸根到底,他們隻信自己,隻愛自己。


    文明越是發展,智慧生物就越是隻信自己。這也是為什麽七宗罪裏傲慢總是排在第一的原因,隻信自己,不再敬畏。


    這不隻是幻世的悲哀,也是現世的悲哀。地球的科技日益進步,能辦到的的事情越來越多,人們開始忘記對世界的敬畏,對生活的敬畏,心靈的凋零腐朽和冷漠麻木早早就開始。


    文明的心在走向衰老墮落,這是每一個文明的必然,也是每一任士師所抗爭的大勢。


    想太多了。


    天問甩甩腦袋,他當然知道這樣逃避士師的職責不好,但他自己都走不出撒哈拉沙漠事件的影響,遑論對抗大勢。


    “走吧,現在有得忙了。”天問低頭看了看彩窗外青黑色的寬寬窗台,又看了一眼還在喧鬧的人群,“太陽神的行動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中二神靈八成已經和某個魔王懟正麵了。如果說巴卡爾或者迪蒙還好說,一個是撕裂天空的魔龍皇,戰鬥力比起一般的後天神靈也相去無幾,打不過也閃得開。迪蒙剛成神不久,好歹還算個神靈,被太陽神針對一波也還沒什麽大事。唯獨殺戮魔皇凱裏奧,天問曾經被逼急了用月影權杖都能斬斷他的惡魔角——不是說天問那一絲絲劍意不值一提,而是天問對凱裏奧的實力摸得最清楚。如果被阿薩羅特逮住,凱裏奧恐怕連逃都逃不掉。


    身為魔王的夥伴,邪惡的化身,黑暗的帝王,罪惡的使者,終焉的惡魔……呸呸呸!我才沒中二!


    反正月之痕決不能放任阿薩羅特把魔王弄死,至少不能死在阿薩羅特那個正義夥伴手上!


    唇亡齒寒的道理,天問不會不懂,三大魔王被切切剁了,接下來首當其衝的就是禍害幻世大陸最嚴重的天問閣下了。天問還不覺得現在的月之痕可以和太陽神痛痛快快地懟正麵。


    如果真的敢正麵剛一波,阿薩羅特絕對讓月之痕交一血帶團滅!


    還是老老實實回摩絲莊園吧,月之痕不乏豪情萬丈的勇武,可也不會蠢得去送死!天問在精神世界裏通知了迪蒙的精神分身以後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隻要三個魔王聚在一起,阿薩羅特也無從下嘴。


    緊急召開的所謂作戰會議根本沒什麽內容,隻是把阿薩羅特的神話史詩重新整理一遍,列出更加係統的關於神權的猜測。至於其他的,毫無進展。


    太陽神的神權實在是很難針對,他不像羅絲那樣有明顯的短板,也不想迪蒙那樣糊裏糊塗成神沒多久。講起來,阿薩羅特的神權和路西法倒是比較像。戰鬥起來基本都是神權一路碾壓過去,一點都不講道理。


    極致的光和熱,要麽防禦,要麽死。凡是陽光能照耀到的地方都是阿薩羅特神權覆蓋的範圍!要躲都沒地方躲,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講道理,講道理,道理我也懂,但是別人不講道理啊。


    思來想去,天問也拿不出什麽好辦法,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要去一趟亡靈界。”天問站起身,披上神秘鬥篷,“至少先把阿爾薩斯安頓清楚,巫妖和吸血鬼的契約也是時候簽訂了。”


    “一起去吧,不然我們呆在這裏也無聊,正好沒看過亡靈界到底什麽樣子呢。”傾語跳起來拉住哥哥的衣角。


    “亡靈界,那裏可沒什麽好看的,比北漠荒涼得多。況且亡靈界的死氣對你們可能不太好。”天問搖搖頭,覺得不妥。


    傾語扁扁嘴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搖晃著哥哥的手臂:“好不好嘛,哥哥。”


    讓人骨子都要酥掉,對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任誰都不能拒絕吧?


    傾語聽到哥哥答應才露出笑臉,就像她所了解的那樣,哥哥不會拒絕人,尤其這種無關安全的小事。


    娜西阿姨立即表示作為亡靈法師前輩有義務監督保護後輩在亡靈界的行為安全,所以也一並跟來。


    在伊莉莎小姐的目送下,一行人通過傳送陣來到了亡靈界。


    一成不變的陰沉天空被死氣形成的烏雲盡數遮蔽,翻滾著濃濃的不詳意味。荒涼的大地上是細碎的黃沙,被死亡的氣息浸染得透徹。


    這裏是死亡的世界,死亡是這裏的主宰。當然,也是冥神的地盤——如果冥神還在的話。


    天問拉起神秘鬥篷的兜帽。


    就像死神變成克萊德一樣,被無盡的生命逼瘋的神靈可不止死神一個。冥神,一個虛影投影在天問精神世界可不代表這貨就真的還在亡靈界!那個虛影還指不定是什麽時候留下的老古董呢!


    “還真是寸草不生。”烏星嘟囔一句,“不過倒是比幻世暖和多了。”


    “亡靈界的熱量可不是為生命準備的,”娜西阿姨擺擺手解釋道,強勢開課開始掃盲,“所有熱量基本都來源於地底,所以就算沒有太陽也有足夠的溫度,否則這裏就是一片冰封。”


    “為什麽我感覺有點不妙?”天問突然停下腳步,心頭警兆大跳,就在娜西阿姨說完那句話後更是強烈。


    被誰盯上了?


    天問覺得自己雖然在亡靈界不算特別出名,但上頭有女妖王艾露娜罩著,講道理應該沒有幾個不長眼的亡靈還來挑刺才對。如果敢無視艾露娜的,要麽是比艾露娜更強大的亡靈,要麽幹脆就不是亡靈……


    等等!


    “我們走!”天問說著就要返身折回傳送陣。


    “天啟惡魔!亡靈法師!吾等候多時了!哪裏走!”一道滿是殺意的神念籠罩下來,伴隨著磅礴的神威連沙地都硬生生下陷三四寸。


    這個中二神靈不按套路出牌啊喂!不是應該先意氣風發找三大魔王麻煩然後無從下手才來對月之痕嗎?聽這話是在亡靈界蹲好久了,這劇本不對啊!


    教練,他犯規,趕快給他吹哨子!趕快給他紅牌!


    可到頭來月之痕還是要麵對亡靈界本不存在的“太陽”。


    “喝水都塞牙縫。”緋感受到來自世界的深深惡意,太陽神這死心眼的也是沒誰了,從幻世殺到亡靈界就為了埋伏軍團長。


    神權真實之眼,神話傳說中太陽神一眼洞破讒妄鬼域的幻象,從而推斷阿薩羅特有這個神權。在這個神權麵前,緋就算隱身也沒用,潛入平行的暗影位麵也會被一眼看破身形。


    “哼!惡魔!在正義之下伏頸授首吧!”那道刺眼的太陽狀物體傳來啟示中充滿殺意。“吾即正義!”


    什麽鬼!這貨不按套路出牌啊!一上來就甩大招,還能不能愉快玩耍啦!


    頂著頭上極速逼近的太陽,天問吐嘈之餘可沒忘記正事,立馬拿出永恒之書。


    烏星頭也沒敢抬,舉起巨弓就是一箭,反正那麽大的目標,這要是沒中也別活了。菲黎把渾身靈力調出來,任由傾語支配,支起一個巨型靈力彈迎上從天而降的太陽。仙音穩紮一個馬步,拔劍斬出巨大的聖光裹挾著鋒銳的劍意應天而上。


    做這麽多也隻能延緩“太陽”降臨的速度,畢竟這是神權,而不是魔法。


    好在天問的永恒之書也不是白給的,空間魔法不可觸之境已經構築完成,拉起所有人躲到不可觸之境裏。


    呼~還好來得及。


    不得不說,天問進步確實很大,上一次使用這個魔法對抗羅絲的時候還需要艾露娜的幫助,現在竟然能做到縮減數個吟唱音節獨立釋放出來。


    持續注入海量的魔力,憑借空間特性硬生生使一行人在這個神權爆發中毫發無損。


    “哼!阿薩羅特,uu看書wukansu我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回到幻世,我看你怎麽找我!”天問冷哼一聲,丟下一句反派常說的場麵話瞬間消失,連同月之痕一起瞬間消失。


    “愚蠢!隻要我追溯這個傳送陣的空間波動,找到你的藏身之所不過……”


    阿薩羅特接下去的話卻硬生生卡在喉嚨裏——秒打臉了,他發現這個傳送陣被新篡改的痕跡,就一個字符的變化,把定向傳送變成了隨機傳送。連接幻世大陸任意傳送陣的空間波動,就算他是戰無不勝的太陽神也不可能糾出天問。


    “該死!”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粉雕玉琢的小正太竟然從落地的“太陽”裏走出來,滿臉憤怒的神色。


    艾瑪,這畫風不對啊!


    中二的正義之友也就算,你要針對天啟者我也忍了,但是這這這……快把我心目中身高六尺的魁梧戰神形象還給我!


    一對肉乎乎的赤足,腳腕上扣著一對紅底金框的鐐扣。纖細粉嫩的雙腿隻穿了一條堪及膝蓋的蓬鬆淺黃短褲,上身隻有一件略寬鬆的黃底紅紋背心,雙腕上各有一個白底金框的護腕。麵容甚是白淨可愛,純金的眸子裏閃動著太陽般的憤怒,卻是沒有頭發,腦袋上幹幹淨淨。


    “可惡!正義必勝!”小正太惡狠狠地嘟囔一句瞬間消失在亡靈界。


    至於天問為什麽能把太陽神觀察得這麽仔細——你都不按套路出牌了,我幹嘛還要跟你講道理?


    誰知道投影在虛空之上的永夜遺忘之城被作為亡靈天災後還可以拿來當逃命手段。


    是的,天問根本就沒回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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