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內和會議廳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高聳的法師塔閃耀著一條條銘文和一圈圈魔法陣,塔身綻放出刺眼的魔法光暈,威力強大的魔法從塔尖的巨型水晶上咆哮而出,落在天塹要塞的城牆之外,引爆一聲巨響,連空氣都在搖晃。


    鋪張在天塹要塞上空的魔法結界在不穩定地波動著,三座支撐防禦結界的法師塔身上的光暈明晦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城牆頭上一排排的魔晶大炮在暴躁地咆哮出最強火力,比水桶還粗的元素光柱自城牆頭亮起,仿佛要惡狠狠地貫穿大地。


    迫機炮的陣響和旗鼓號角互相呼應,天空的雲朵早就被震碎開。


    海裏克斯拉著天問的手臂飛在空中,直直飛向傳送陣。天塹要塞采用的是雙層城牆結構,天問轉頭就能能從天塹要塞的內城俯瞰到外層整整齊齊列隊準備衝鋒而出的騎兵部隊,有人族騎兵、妖族騎兵、獸人騎兵。


    說起來真是有些好笑,明明之前還是敵人,現在卻要並肩作戰。造化弄人?說不定神明就樂意看這樣的戲劇性表演。


    戲劇來源於生活。


    天問腦袋裏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冒出這樣的話。


    咳咳,走神了。


    “海裏克斯,你這樣飛是會出事的。”天問淡笑著抬起頭看向那個拉著自己在聖光力量推動下飛行的神官。雖然在極速飛行,但天問的低語還是傳到海裏克斯耳裏。


    “什麽?”海裏克斯側過臉,身上沾染的濃稠惡魔血液還在往下滴落。


    “我說,”天問笑眯眯地看著海裏克斯,“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吸取教訓呢。到前線來找我吧,海裏克斯神官。”


    語畢,在海裏克斯驚駭的表情中,天問的皮膚突然幹燥萎縮,整個臉龐瞬間變得腐爛猙獰,身上的神秘鬥篷也猛然消失。


    屍骸分身!


    海裏克斯感覺天旋地轉,這家夥……什麽時候……當著一個陰影之地傳奇刺客的麵前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完成屍骸分身!


    “抗拒之環的作用原理隻不過是普通的魔力外放,呈球形、圓形或其他形狀把魔力外放出去,達到排除異己的效果。”天問的聲音從僵屍喉嚨裏發出來,開始解釋抗拒之環的原理。“這也就代表強烈的魔法波動,在你伸出手的一瞬間,我隻要完成屍骸分身,相對平緩的魔法波動就會被劇烈的魔法波動覆蓋。也就是說,那位刺客大師和你都不會辨認出我的魔法痕跡。然後順著你抗拒之環的魔力外放方向,我就已經離開。你也帶著我的分身離開。”


    “……你早就算到了?”海裏克斯感覺遍體生寒,這樣恐怖的計算能力和執行能力,幾乎是預言了吧!如果讓天問站到地獄的陣營去,加上他對幻世大陸各方麵的了解……那才是無法阻擋的浩劫啊!


    “嗯,差不多吧。連那位刺客大師做做樣子然後就放我離開也能猜到……無傷大雅,我要撤回分身的魔力了,我這邊有點吃緊,你也趕快過來吧。”語畢,海裏克斯手上的僵屍就直接癱軟掉。


    當然是傳奇刺客放他們離開的,否則的話就算海裏克斯是審判級的神官也不可能輕易脫身,甚至一個不注意就會栽在那邊。畢竟神官再怎麽高級,終究隻是高級的牧師,麵對刺客這種脆皮克星確實很不棘手。根本不可能帶著天問瀟灑飛走。


    海裏克斯沉默著緩緩降落,在天塹要塞的街道上沉思了許久,歎口氣隨手用聖光把僵屍殘骸化成飛灰,隨即轉身駕馭聖光趕往前線。


    “是時候了。”天問順著騎兵出擊的通道,在克萊德的掩護下輕而易舉混出天塹要塞的城牆,放眼完全全是廝殺在一起的人影。


    人海,什麽叫人海,這就是人海。千萬級戰役,左右看不見邊際,前方看見盡頭,人海和遠遠的天際相連在以前,仿佛無窮無盡的惡魔都來源於天地的盡頭。


    嘶吼聲和喊殺聲吵吵嚷嚷,炮火和魔法交叉飛舞。


    死亡和鮮血,哀嚎和慘叫,痛苦與虐殺,不甘與仇恨……彌漫在空氣裏的東西似乎占據了整個世界,肆意妄為。


    天問把臉深深地藏在兜帽裏,他聞得到空氣裏的暴躁氣息,兩個世界碰撞而出的火焰,點燃一片焦土。他看見死亡在其中舞蹈,輕盈而快活。死亡到哪裏,哪裏就有生命歸入死裏,如同燭火熄滅,隻餘下猩紅的血液當做青煙向天空發出禮讚。


    步兵很快就要從天問身後出來了,他也要離開這裏。


    克萊德從旁邊伸出自己潔白無瑕的骨手,仿佛在邀請什麽。天問偏偏腦袋,他感受到克萊德兜帽下隱藏著靈魂之火跳動的寧靜和淡淡笑意。


    “我的榮幸。”天問淡笑著把右手搭在克萊德的骨手上,仿佛雍容華貴的大小姐把自己細膩的手交在完美執事的白手套上。


    克萊德的速度很快,非常非常快。追上鐵蹄飛踏的騎兵,穿梭過奮戰的步兵,帶著主人來的第一線,用戰鐮清掃出足夠的舞台,惡魔的鮮血自鐮刀上滴落。


    “舉起我的酒杯,裝滿它,我的舉杯者!”天問的話仿佛一種興奮劑,克萊德的鐮刀愈加淩厲凶狠,大量的下位惡魔撲上來就如同進入死亡絞肉機,濃稠鮮紅的血液漫天飛舞。


    血,惡魔的血。


    天問伸出手,一滴惡魔的猩紅在他掌心綻放如花,最嬌豔的花。天問愣愣地看著,似乎看呆了。


    惡魔的血,同樣是紅色的呢。


    天問眼皮微微下垂,隨即又抬起來,把眼中的多愁善感統統收起來——這裏可是戰場啊!一不小心,就是死亡的下場!


    一根骨矛把天問旁邊的一個隱身的中階無影魔釘在黃沙地上,一個傷害加深詛咒配合骨箭近距離爆頭。無影魔很幹脆地撲倒在地。


    生命如此脆弱。或許下一秒就會死……感受不到任何快樂或痛苦,還沸騰著狂暴的鮮血在不甘地冷卻……真的,準備好了嗎?


    如果說,活著就是為了練習死亡……


    “把門打開吧,讓鮮血流在斜坡上,我的開門人!”


    冥火的骷髏王邁著謙卑而高貴的步伐走入戰場,整整齊齊禦馬而出的還有一支殺氣凜然的死亡騎士小隊。


    那麽,練習的時間隨時都可能結束了吧。


    月影權杖被亡靈法師反手紮在黃沙地上,昂什納多喪鍾輕輕鳴響,帶著某種不詳的意念輕響起來。


    權杖頂端灰蒙蒙的哀嚎結晶微微亮起來,看不見光芒,隻是變得醒目了一些。


    這裏麵裝著什麽呢?在哀嚎中翻騰不止,在哀嚎中怨恨而暴怒。


    裏麵是囚禁了喪命在北漠地底世界通道六十餘萬的戰士亡魂!


    “嘶!”戰場方圓百裏的範圍內似乎都能在紛亂的爆炸聲中聽到這樣一聲怪異的幽冷嘶鳴。


    “為我放牧,為我征戰。”天問呢喃道,手指在空氣中畫個圓,一個龐大的召喚陣瞬間展開——幽靈!


    鬼兵!無數的鬼兵!


    刪減版,陰兵借道!


    渾身幽藍而透明,整齊統一的頭盔,猙獰模糊的臉龐,精致而堅固的古老盔甲,綁著哀帶的長劍、大刀、長戈、長戟、短矛,看不清的雙足。


    這就是從月影權杖尖端噴發而出的大軍,就像水管爆裂以後噴發而出的水流,毫不遲疑地衝出來,在幽靈的控製下整齊地向前方發起無畏衝鋒。


    麵對敵人,他們或許做不到一擊斃命,但亡魂的特性讓它們毫無阻礙地穿過敵人的形體,讓身後的亡魂繼續衝殺。一刀殺不死,接下來還有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直到目標倒下為止。介於物質和能量之間的特殊存在,它們的傷害往往既打擊形體,又傷害靈魂。


    衝鋒的陰兵大軍中還夾雜著飛奔的囚車,由幽靈親自駕馭。囚車裏裝滿了被殺惡魔的靈魂,越來越多,仿佛一大群螢火蟲在飄舞。


    保持極快速度衝鋒的軍隊在戰場上無疑是可怕的,牽也牽不住。如同一列詭異的列車撞入戰場,肆無忌憚地把旅客強行拖上車。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呃……當我沒說。


    當然,這樣凶殘的戰鬥力不是沒有代價的。天問從北漠回來就一直受到這個世界的法則壓迫,那個是冥河的氣息。給娜西阿姨精神刺激以後,天問原本在一天之內就能恢複得差不多,但卻硬生生被耗了三天左右!


    講道理,在天問對大片靈魂“開黑車”的時候就應該被死神吊起來……咳咳,死神就應該過來喝茶聊人生了,但是冥河氣息迫近的時候似乎被什麽擋了一下,然後對天問意思意思一下就回歸冥河了。


    好吧,這個“意思意思”還是有的惡心人的。


    現在把這些私扣下來的靈魂釋放出去並不代表就沒事了,恰恰相反,天問能夠感覺到冥河裏的某位巡使正在注視自己,如果他還敢把這些亡魂回收囚禁在哀嚎結晶裏麵,恐怕接下來就要麵對冥河倒灌的酸爽了。


    透心涼,心飛揚……咳咳,拒絕小廣告。


    而且天問的哀嚎結晶裏還私藏了好幾個高等惡魔和地底龍的亡魂。噓,那可是違禁品呀。


    這些亡魂也超難搞到手的,高等惡魔裏麵還有一種惡魔叫噬魂魔,這些家夥才是玩弄靈魂的行家,亡靈法師也不過是跟他們學習了一點知識,然後自己推演出亡靈法師體係的。當時在北漠戰場上,天問也是趁著混亂才能從噬魂魔手下搶到一點高質量亡魂的。噬魂魔這種惡魔可以說就是冥河係統的蛀蟲,亡靈法師奴役亡靈後終究是要回歸到冥河的,但噬魂魔憑借噬魂天賦是會真正減少靈魂的總量,也就是說,噬魂魔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毀滅世界隻是時間問題。


    等等,仔細一想,現在這個戰場上沒理由不出現噬魂魔啊。如果在冥河巡使麵前蹦出一堆噬魂魔作死搶靈魂,那就神作了。


    接著,在天問一臉見鬼的表情中,一大群噬魂魔像餓死鬼一樣撲過來,猛地撲進陰兵大軍中,張開胸膛上的小小複口開始瘋狂進食。


    天空中毫無征兆地發出一陣隱晦的波動,肉眼所看見的噬魂魔瞬間暴斃。龐大的陰兵大軍也隨之瞬間消失,隻剩下天問召喚出來的幽靈還留在原地。


    天問錯愕地站在原地。


    那個……我有沒有說過,我會大預言術?


    也許別人看不見,但身為亡靈法師的天問卻看得清清楚楚。一大群噬魂魔就像嗅到腥味的蒼蠅一樣圍過來,對著陰兵大軍就是飽餐一頓,如同幾個漩渦出現在湖麵,陰兵大軍的數量迅速減少。


    冥河巡使在天空中瞬間打開死亡法則,噬魂魔毫無反抗之力,幹脆利落地領便當。數量極為壯觀的靈魂從噬魂魔的屍體裏飄出來,如同螢火蟲匯集一般湧向天空,陰兵大軍也在瞬間被帶走。


    “哼!”


    一聲若有若無的冷哼讓天問尷尬地摸摸鼻子,仔細想一想,自己確實不厚道。陰兵借道的原理是從冥河召喚出亡魂交給幽靈掌控,幽靈又由天問掌控,這樣就很容易結成一個龐大卻有極高效率的強力軍隊。


    但冥河可是死神的地盤,人家幹嘛沒事要把亡魂往外送啊?


    天問就想出交易的方法,大概就是冥河提供亡魂供天問役使,但天問要連本帶利歸還亡魂。


    當然,這是不成文的交易。


    想必冥河巡使也是頂著很大壓力在這裏吃回扣吧?


    咳咳,自己跟冥河係統交易來著,一言不合隨便私扣靈魂好像確實不厚道。那麽刪減版陰兵借道,失敗。


    不過現在就很尷尬了,天問在這戰場上召喚亡靈海有點危險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保證自己能躲過從背後襲來的魔晶大炮,現在要是天問大搖大擺召喚出亡靈海,被針對的可能性將大幅度上升。


    “所以,”天問苦笑著伸手從沙地裏抽出月影權杖,“還是要自己動手嘛。”


    天問又開始召喚幽靈,隻是這次召喚幽靈的時候還夾帶了許多幽魂。


    海裏克斯這時候也在戰場上找到了天問,不得不說一句,這還真不簡單!


    “你還真是有耐心。”天問的聲音從幽深的兜帽下飄出來,月影權杖一抖,給亡靈們加持上防禦的月光和閃避的月幕。麵對擅長魔法和肉搏的惡魔,這兩個加持法術對現在戰鬥的亡靈來說是有必要的。


    海裏克斯一手甩出聖光洪流,一邊看向天問:“快離開這裏吧,我會向其他組織申明的。”


    “嗬,申明?”天問冷笑出聲,這個海裏克斯是傻,還是當他傻。“申明什麽?申明我不是惡魔?申明我是沒有威脅的?申明我忠誠於幻世?如果語言就能讓人信服,世界上就不需要傳教士了。”


    “那你總不能繼續在這裏吧?你是天災會議的議員,如果你死在這裏,我也不好交代啊!”海裏克斯急忙說道,出於良心的譴責,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天問送死。海裏克斯是見證天問獨自奔赴北漠的人,uu看書 .uuanshu 他更明白當時的情況。


    “那我該去哪呢?”天問一手骨矛貫穿了一個小劣魔,去勢不減,又貫穿了一個貪婪惡魔,醬油架盾,對著裂影魔就是一個盾擊,天問快速給裂影魔套上一個傷害加深和衰弱詛咒。“我能逃得掉嗎?逃到沒有惡魔的地方嗎?別開玩笑了,我就是惡魔。”


    “這個時代,沒有誰比誰更幸運,隻有誰比誰更不幸。如果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天問冷厲地甩出骨箭,凝聚出骨盾瞬間銘刻,擋住迎麵而來的魔法濁世。解答者趁機往裂影魔背後惡狠狠擂上一拳,天問抬手就是一個恐懼術,適時甩出多重銘文的骨矛,貫穿了裂影魔。“如果真的有命運,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我的命運。”


    “你到底怎麽想的?”海裏克斯轉過臉看向這個與眾不同的惡魔,“你難道要被世界再次背叛嗎?”


    “可笑,那毫無意義。”天問冷笑著瞥了海裏克斯一眼。


    把錢財真正視為身外之物,淪落到一貧如洗的時候也不會覺得辛酸。把權力視為可有可無,就算一落千丈也不會失望。把世界視為身外之物……世界連背叛的資格都沒有!


    軍團長大人總是一副隨時都可能羽化登仙的樣子也正是因為如此,隨時準備好世界的背叛,因為根本就不認為信任世界。


    活著的時候就要練習好死亡,免得死亡到來的時候驚慌失措。擁有的時候大可好好享受,但絕不要沉迷,免得失去的時候狼狽不堪。


    “話說回來,”天問偏頭看向海裏克斯,“審判庭不是負責遊說精靈嗎?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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