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漆黑幽深的鬥篷下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沒頭沒尾。


    還算冷靜的甘道夫突然感覺哪裏不對勁:“什麽意思?什麽差不多了?”


    “剛剛拿出蛋糕就是為了讓你們放心,但好像有些多餘,我想你們到現在還沒發現吧,否則現在應該是娜西阿姨跟我說話吧。”天問的語氣帶上一絲笑意。


    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麽,更不知道他這時候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笑得……那麽純淨無暇。


    他不會怨恨嗎?


    三人在思考天問話語內容的同時,也在痛苦地思考他的笑意。


    “什麽意思?你在說什麽?”海裏克斯小聲開口,他小心地看了娜西一眼,生怕刺激到那護犢子的母虎。


    鬥篷下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更多詢問。


    “等等……沒有聖光之力……”海裏克斯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無聲無息清除掉聖光之力的,我根本沒有任何察覺!”


    “什麽?”甘道夫也瞪大了眼睛,一副見鬼的樣子。


    他們很清楚海裏克斯有多強,能進入大陸超脫組織的沒有一個是庸才!不僅是熱愛和平的觀念和守護大陸的意誌,實力上絕對無可挑剔!更何況是審判級神官,可以說是實力傲視天下的存在。


    然而今天不止被這個小輩搞得顏麵盡失,更是產生一種被耍得團團轉的感覺,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你們可能一直覺得我說話搭不上你們的話題,當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們的問題和說話的內容都被我猜到了呢。”


    猜。


    娜西好像被這個字眼刺激到了,瞪大了眼睛跑到天問身邊,一下子掀開了神秘鬥篷的兜帽。入眼的是……一顆骷髏頭!


    “……”娜西雙手顫抖,顫巍巍地退後幾步,目瞪口呆地摔倒坐在地上。一手指著那顆光潔的空洞骷髏頭。


    “所以我說,拿出蛋糕隻是為了迷惑你們。”神秘鬥篷下的骷髏伸出手,插進自己空洞的胸腔裏,拿出一個散發著紅光的……傳音石。


    “你……你……”甘道夫和海裏克斯同樣目瞪口呆,震撼萬分地看著那顆和他們單方麵對話的傳音石。


    傳音石的播放隻需要說話方的魔力支持,但傳話卻需要說話方的魔力支持。


    換句話說,天問聽不到冒險隊這邊說的話,一直都在單方麵說話!根本聽不見冒險隊這邊的聲音!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龍吼時他還是自說自話!怪不得之前拿出蛋糕又故意丟掉!怪不得……


    天呐!怎麽可能!他怎麽能把我們的話猜得那麽準!


    一定是亡靈法師的屍骸分身……不對!不可能!如果是屍骸分身一定會在一開始就產生不小的魔力波動,我們不可能毫無察覺!


    那又是什麽時候……


    “就在我爬上幽靈龍背上是時候,隻要從你們的視線中爬上龍背,在鬥篷的包裹下召喚一個骷髏法師,再從另一邊下去。”天問的聲音中帶著孩子惡作劇成功的竊笑。“屍骸分身可沒有這樣隱蔽哦。”


    天問確實在不久前學會了屍骸分身,但如果用在這裏卻有點浪費了,而且剛剛學會的技能釋放起來的魔力波動他也沒辦法壓製,根本不可能瞞天過海。


    “把傳音石和蛋糕交給它,這樣你們基本就不會懷疑了吧。唯一的問題就是我這邊說的話搭不上你們的話題,所以我一直在主導話題……”


    娜西突然跳起來,一把抓住傳音石輸入魔力:“天問,天問,我的天問呀!你在哪?你在哪啊!不要去那裏!不要去!回來好不好?回來好不好?不要去!”


    “我現在在仰望頭頂的黑龍,他是成年龍,他的翅膀好大,看起來左邊的龍翼有些受傷了……”夜晚的亡靈法師受到視力的些許加成,借著月光看清頭頂飛過的巨龍並不是什麽難事。


    “不要!不要再前進了!”娜西握著傳音石急得幾乎要跳起來。


    天問沉默了一下,娜西記得眼淚都要流出來,緊張地盯著手裏紅光漸褪的傳音石。


    “娜西阿姨……我愛你,就像你愛貝爾一樣,但我是天問,月之痕·天問。”天問的聲音從傳音石裏繼續傳出來,平緩而溫和,仿佛山泉清流,清澈見底。


    剛剛被海裏克斯背叛、被冒險隊背叛、被大陸超脫組織背叛、被……整個世界背叛的人,被背叛的人真的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傳音石的淡淡紅色光芒終於消退下去,那種刺痛眼睛、刺痛靈魂的紅光終於消退下去。仿佛還有什麽東西,連同紅光一起消失了吧。


    娜西痛苦地把傳音石按在自己胸口,似乎胸口卻了什麽,空虛感在肺腑開始擴張。她張嘴想哭泣,又被哽咽在咽喉,隻能像離水是魚兒一般無力喘息著,張嘴呼吸著北漠幹燥的空氣。


    “娜西……”海裏克斯張嘴想說點什麽,又遲疑著不知該怎麽說。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娜西背對著海裏克斯和甘道夫冷冷地說道,如果不是顫抖的肩膀,誰也不知道她沸騰的情緒。


    “我……”海裏克斯哪敢再放下娜西,天問已經金蟬脫殼,還不知道幹什麽去了,現在再丟下娜西,那他也不用回去了,幹脆就在這北漠自裁算了。至於那個什麽最終權力的徽章?拿出來丟人現眼嗎?他敢賭上他的法杖,如果他敢再拿出那個徽章,保證要麵對一大片亡靈海!


    “你還想說什麽嗎?你還不滿意嗎?我的天問呀!我的天問被你逼死啦!我可憐的孩子啊!為了你們肮髒的想法,他赴死去啦!你的心腸好狠毒!他還隻是孩子啊!”娜西終於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痛哭失聲,大聲控訴海裏克斯。


    “到死他都沒有詛咒你啊!他不曾恨過你,你還不滿意嗎?你一定踩在他屍體上用法杖貫穿他的心髒才心甘情願嗎?”


    “無底的地洞裏,他的憤怒上達到天上!海裏克斯,願你回歸光明神的時候,光明神也念誦他的名字!海裏克斯,你們的審判庭必在光明神眼前搖晃!因為你逼死一個全然無過的孩子!”


    “海裏克斯·布萊恩!休要忘記我的話!”


    娜西轉過頭,毒怨而猙獰的神色讓海裏克斯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那種飽含絕望和怨恨的眼神,仿佛把冥河翻騰不息的怨念統統灌注在自己靈魂。


    那是……詛咒世界才有的眼神啊!


    娜西跌跌撞撞地走向幽靈龍,握著那塊傳音石,仿佛握著全世界。


    “天問,我的天問,我的孩子,你還在聽嗎?”娜西抹著眼睛的濕潤,她斷斷續續哽咽著輸入魔力。


    “我在聽的。”天問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又帶著飄渺而磁性的美感,又帶著一絲甜美而幹淨的笑意。


    “等我,我馬上過去。不要亂跑,亂跑媽媽就找不到你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呀!”


    天問沉默了,嘴角的弧度平複下去,眼神有些黯淡。隨即嘴角又上翹起來,帶著苦澀而溫柔的弧度。


    “我就在這裏,我在世界邊緣,我走向世界邊緣……”


    “不要!不要再向前了!不要走,不要。”近乎哀求的語氣,娜西幾乎崩潰。她握著傳音石,顫巍巍地握著傳音石。


    “左邊和右邊都看不見,那邊是什麽黑暗呢?”天問的語氣就像一個嬉戲的孩子,“腳下還有一條細線,它指向哪裏?”


    縱身一躍,畫地為牢。


    我是惡魔,我當然是惡魔啦。


    天問輕柔的聲音飄渺不定,難以捉摸:“遺忘思考,遺忘困惑,遺忘拒絕,遺忘因果,後麵是來路嗎?我看不見歸途。火光中也顯得汙濁吧,那是什麽顏色呢?顯得有些斑駁,又鎖著什麽呢?我打開看看吧,打開這個鏽跡斑斑的鎖。”


    我可是,惡魔呀。


    “不要!不要過去!會死的!會死的!等媽媽過去!哪也別去!等媽媽,媽媽馬上過去。”娜西阿姨已經有些錯亂了,頭發從發簪上滑落,顯得很是狼狽。


    “不要過來了喲。”仿佛調皮又安靜的孩子,帶著飄渺不定的虛幻感,“你知道嗎——我的名字?我是誰?”


    “你……你是……你是……”娜西顫抖著,捏著傳音石,無力地哭倒在幽靈龍的背上,劇烈的風從她身上帶著熱量,愈加寒冷,寒冷透骨。


    “月之痕·天問,我是月之痕·天問哦,不要忘記了。”


    不要忘記,我是背負世界的惡魔,我是師呀。


    “回去吧,帶著海裏克斯和甘道夫回去,到飛鷹要塞去。這裏要刮起沙塵暴了,回去吧。你不能到。這裏來,你知道這裏是不存在的地方,你看不見我。我……我在摩絲莊園的角落裏。”


    這裏鎖著什麽?


    天問掩嘴輕笑了起來,對著眼前扭曲的地洞笑了起來。


    這裏鎖著棺槨哦。


    貝爾,安眠吧,安眠於此吧。我是月之痕·天問。


    “你知道我在哪裏的,走廊盡頭緊鎖的門,虛掩的門。你知道我在那裏。你知道的。”天問淡笑地用纖細的四指掩著嘴,仿佛孩子在自娛自樂,他的聲音虛幻縹緲,似乎來自於靈魂深處。


    幽靈龍在娜西失魂落魄的指揮下折返,折回之前逃離停留的地方。用空洞無神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還在原地激烈討論的海裏克斯和甘道夫。


    一聲不吭的降落,一聲不吭地起飛。幽靈龍載著沉默的三人往南飛去。


    娜西的長發在空中舞蹈,在月光下格外哀傷,痛到麻木。


    而西北的地底世界通道這邊,一個惡魔正在俯視地底洞扭曲的空間。這是破開空間壁壘造成的現象,如果是正常接入空間通道應該是相當和諧的,現在這種情況隻可能是強行接入導致的。


    這裏是地底世界軍隊正中心的位置,無數的地底種在天問身邊走過。至於怎麽進來的?這對於惡魔大人來說再簡單不過。


    概念抽取欺詐惡魔的天賦,偽裝成黑暗精靈魔法師再簡單不過了。當然,穿過其他種族駐地的時候難免被人攔下來盤問。


    “黑暗精靈!你來這裏幹什麽?”


    這個無法無天的惡魔大人就理直氣壯地回答:“但格尼爾大師讓我來申請木根塵……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說了你也不懂,讓開!”


    但格尼爾大師是誰?管他是誰,反正我不認識。到底有沒有這個人我都不知道。


    當然,偶爾也會用人繼續擋著惡魔大人,問但格尼爾大師是誰。


    這種考驗演技的時候,惡魔大人一點都不虛。


    “你不知道偉大的但格尼爾大師?難道你是奸細嗎?該死的!”實力演技派的惡魔雙手匯集火元素,擺出戒備攻擊態勢,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搓個火球。


    “不不不,我當然知道但格尼爾大師,剛剛我隻是懷疑……呃,你進去吧。”


    嘁,誰慫誰孫子!我賭一包辣條加泡麵,那個家夥絕對不知道但格尼爾大師是誰!


    這個不重要,反正惡魔大人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混進來。


    事實證明,麵對沒有統一指令和情報共享的聯軍來說,一個間諜混入不要太簡單了呀!


    天問很明智地沒有抽取影魔的隱匿天賦,蹩足的隱身技巧恐怕很容易就會被黑暗精靈遊俠識破,還是欺詐惡魔的偽裝天賦在這時候比較好用。


    一個身披黑色法師袍的黑暗精靈法師站在空間通道旁默默觀察著什麽。在沒有召喚出幽魂的情況下,天問能動用的隱蔽偵查手段是……噬魂蟲。


    沒錯,就是那種小得肉眼難辨,聚在一起會被誤以為是黑霧的小蟲子。它們可不隻是會吞食血肉而已,母體產出一大群特殊功用的噬魂蟲,這些小家夥就是收集情報的能手,體型比普通的噬魂蟲要更小,飛行速度也更快,但是基本沒有攻擊性。


    冒險隊和天問的替身離開的時候,甘道夫的爆炎術炸傷了大蜘蛛,天問當時就是用影魔的隱匿天賦躲在某片沙地上,黑暗精靈遊俠們都在妄圖瞄準天上的敵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視野的盲區。而對於噬魂蟲來說,有傷口的敵人基本就不是事兒。一頓蜘蛛美餐下來,噬魂蟲母體很快就把好消息回饋給天問,一大群偵察兵混進大軍。


    雖然說北漠西北荒海海岸這個地方有小蟲子感覺有點奇怪,但就是欺負地底世界居民沒有海岸常識又怎樣?何況噬魂蟲偵察兵統統躲在薄薄的沙子底下收集情報,簡直步步為營,更難被察覺。


    大量的情報被天問收集到手,黑暗精靈的情報讓天問最為重視,畢竟背後站著一位神靈的種族實在不能小看。他們的社會結構很特別……算了,回去以後再慢慢係統整理。現在情報收集得差不多了,隻需要離開就好了。


    至於離開的問題,這個完全不需要擔心。雖然以黑暗精靈的麵貌傳送會城鎮會被強勢圍觀,但天問還可以選擇傳送回家族駐地。


    不過,傳送的兩秒讀條和特效一般的光華,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後麵那些人高馬大的黑血獸人摁在沙地上抓起來就是一頓“不可描述”……這句當我沒說。


    天問也沒打算這樣做,他混入軍中當然不會單純為了收集情報。任務是拉攏盟友,就當作是拉攏盟友好了。但天問目前並沒有話語權。他賭一包辣條,如果這時候單槍匹馬說要以聯盟使臣的身份見領袖的話,二話不說就是捆綁先招呼,然後嚴刑拷打搜情報,接著地底世界大舉入侵南地。聯盟還未組成,就在地獄和地底世界的攻勢下一波幹脆利落的gg,世界主題變成地底世界和地獄的互懟。月之痕不要說勝利的小希望,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慘敗。


    這個劇本基本不能拿,我們換一個劇本好了。


    話語權這種東西,除了增強自己實力意外還可以借勢施壓。咳,別說這是我教你的,別學壞啊。


    你看,迪蒙陛下雖然蠢萌蠢萌的……這句不算。


    迪蒙陛下雖然看起來好說話,但天問保證現在他精神海裏那個魔皇陛下的精神體絕對通過他故意留下來的漏洞在溝通本體。


    嗯嗯,故意留下來的漏洞。


    沒錯,這是套路啊,大兄弟!


    幻世裏天問的精神屬性雖然不及現世的楚憶軒,但精神力運用技巧還是一點沒少的,尤其是在自己精神海主場作戰,留下一個看似隱蔽的漏洞完全沒問題。要知道現世中的楚憶軒獲得的啟示可不隻是任務指引和幫助,上帝啟示相當慷慨,完美的精神力運用,楚憶軒至今還沒消化完全。對方一個魔皇還是小意思啦。嚴格來講,天問對於精神力的運用熟稔完全不下於一位神——當然,僅僅是技巧。


    總之,魔皇陛下絕對是被坑了,按照惡魔眥睚必報的性格來說,剛剛進入幻世的惡魔軍團已經有一支高級惡魔組成的部隊往這邊趕來。


    之前,接到惡魔突破封印的消息是在下午四時左右,現在是淩晨五時左右,高級惡魔部隊的行軍速度按龍類的常速飛行速度來算,現在也差不多到了。


    也就是說,在這月光下的北漠,隱藏著一支惡魔部隊正對天問虎視眈眈,隻是礙於地底世界的軍隊而不敢妄動。uu看書ww.uukasu.om


    雖然憤怒會讓迪蒙陛下行事無所顧忌,但不代表他會愚蠢地把一支高級惡魔組成的部隊隨便丟棄。


    那麽,對方人數應該不多,十萬已經頂天了。


    想到這裏,惡魔大人偽裝的黑暗精靈不由得拍拍自己暗色的光潔額頭,順手撚著自己灰白的長發。


    真是的,自己什麽時候已經不把十萬惡魔軍隊放在眼裏了?這樣可不好。


    同為惡魔,天問能夠嗅到空氣中淡淡的硫磺氣息,不是地底世界的硫磺,而是地獄獨有的硫磺氣息,暴虐、混亂、不詳……


    就在東南方,不遠!


    現在是夜晚,黑暗的環境對地底居民、惡魔、亡靈法師的影響都不大,甚至隱隱有加成。


    大陸的超脫組織……你們看見應該會開心吧?不穩定因素和敵對因素在碰撞中消融,如果這就能讓你們心滿意足……願你們同樣高高在上!


    天問一揮手從亡靈空間裏的替身身上召喚出神秘鬥篷,地底居民不需要火光充當光源,唯有淒慘的月光灑在天問的身上。


    月光在刺金銘文的神秘鬥篷邊緣緩緩流動,隨著北漠的涼風一起飄飛著。黑暗精靈獨有的灰白色長發顯得愈加清冷剔透。


    幹燥的北漠涼風卷著沙,在月光下和海風碰撞,最終無聲無息地泯滅。餘留下一絲絲不為人知的悲壯和淒涼。


    惡魔大人隱沒在月光下的唇角弧度到底還埋藏著多少情緒?


    鏽跡斑駁的鎖,鎖著沉默的棺槨。


    這樣,你就知曉我是來自月之痕的惡魔,是背負世界的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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