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來吧,獵個痛快!


    人族國王區這邊正在悄悄地密謀著什麽,原本總是呆在修道院深處潛心侍奉信仰神明的苦修士、退休牧師都走上街頭開始露出許久未見的臉麵。城市的居民就像見到大量外地人一般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熱情地迎上去向這些沉默寡言的苦修士打招呼,想探聽一些情報。是的,情報,戰爭期間風吹草動都能讓普通人戰戰兢兢,草木皆兵的恐慌情緒蔓延開來。隻有情報,最新最確切的情報才能給他們帶來安慰。


    他們隱藏眼角的血絲,把瀕臨崩潰的情緒藏好,裝成一副淡定的樣子安慰家人,這時候也不得不咽了咽口水上前探聽。“我隻想活下去!這砍頭的時代!該死的戰爭!”


    常常擺出悲苦表情的修士呡著雙唇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動,雙眸間帶著深深的憂慮和克製,偶爾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擺出祈禱時慣用的虔誠姿態。他們用沉默來拒絕過往傭兵看似豪爽的借酒搭話,同樣用沉默來拒絕貴族老爺貌似溫良的詢問。


    “要變天了。”中年婦女絮絮叨叨地低聲嘟囔,輕輕拉扯頭巾試圖遮蓋麵上的愁緒,皺著眉頭輕攏臂彎上的小捆菜葉,加快腳步趕回家。“這該死的戰爭。”


    這樣的咒罵和抱怨在無數人的嘴邊轉了無數遍,然而戰爭並不會因此終結反而展現出愈演愈烈的趨勢。


    瞧見拐角的那個修士了嗎?就是穿灰色麻衣的那個人,嘿,你看,他又在祈禱了!哦,見鬼!難道是有神罰要降臨在這城市頭上嗎?為什麽要這樣一遍又一遍向神靈祈求?


    恐慌的情緒比瘟疫蔓延的速度更加可怕。


    “你聽說了嗎?有神罰要來啦!”“嘁,別瞎說,我在軍隊裏的表叔寫信告訴我最近會有一支敵軍來這附近襲擾,還叫我小心點。”“哎哎,你們懂個屁啊!不知道就別亂說,我可是聽一個年輕的修士親口說的,他說是這城市地底下封印著遠古的惡魔,現在封印不穩定,要疏散居民。”……


    各種各樣的流言把恐慌的氣氛當成溫床,肆意蔓延,仿佛流言的始作俑者能夠在這其中汲取快感,他們愈加肆無忌憚起來,欣賞著別人受恐怖的表情,然後在角落裏竊笑。他們為了什麽呢?在取笑別人的同時來安慰自己吧,他們在享受惡作劇的快意同時也承受著更大的恐慌。因為他們得到的安慰要比謊言更虛假。


    恐慌的蔓延或許已經超出了始作俑者的預料,畢竟這個世界多出了玩家這個變數。憑借高速聯絡交流信息,玩家們多多少少都感覺到氣氛不對勁,這城和那城都被恐慌覆蓋還能說是巧合,但人族王國區每個城市都表現出這種異象就絕對沒有哪個傻瓜還會解釋成巧合!那,難道是什麽史詩級任務嗎?還是什麽超高級副本?還是說有世界級boss要刷出了?滿腦子灌滿利益的玩家也狂熱起來,混合著狂熱和恐慌的情緒在許許多多的城市上空糾纏,充滿諷刺意味。


    “就像神明自娛自樂。”惡魔大人早在昨天夜裏把預言擺在月光下,看著月之痕的小夥伴們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就大大方方地把計劃全盤托出。


    鏟除冥火教的事情,惡魔大人已經謀劃一段時間了,沒看到妖族帝國的冥火教已經被端了嗎?相信人族這邊也不難處理。曆史上光明教廷多次針對冥火教依然不能處理幹淨,甚至難以動搖根本,其原因在於方法不對。冥火教的領導人也不是傻瓜,武力上無法占到便宜當然是果斷撤退了,天災會議和光明教廷都無法做到幹脆利落,隻能被動等待下一次機會。


    好吧,他們運氣不錯,這次有惡魔大人站在他們背後。


    人族區的陰雲在惡魔大人的指導下覆蓋了天空,躁亂不安的不隻是普通百姓,冥火教的祭司們也蠢蠢欲動起來。在妖族區勢力擴散遭到毀滅性打擊,他們迫切需要創造一點奇跡來鞏固教徒的信心,緊急推選出來的新一代冥火教大祭司也迫切需要做出一些成績讓祭司們信服——這是個機會!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即使他們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野狗般的嗅覺,對時機的敏銳嗅覺。


    “大祭司,這一定是偉大的冥火意誌安排的神跡,我們沒理由不響應。異教製造騷亂和恐懼,但我們順應冥火偉大意誌安撫被異教蒙蔽人民,一定能夠讓真理進一步傳播!冥火真理永垂不朽!”


    他們給自己壯膽,就像喝烈酒,誠然渾身發熱,豪氣萬丈,但也蒙蔽自己的雙眼。他們愈加相信自己的猜測,即使他們明知曉這信心的來源根本沒有憑據。


    將近入夜,一條消息傳來更加堅定了他們的信心:光明教廷教皇和“大王子”談崩,光明教皇號召所有教徒遷居聖城。


    好機會!戰亂期間變數最多!離開堅牆固壘到外麵去?開玩笑吧!


    冥火教祭司們擺出自己的真知灼見,堅定認為光明教廷注定要損失大批信徒,這可是大好時機。這樣的好消息衝昏了他們的頭腦,甚至沒想過向“大王子”求證一下細節。


    不論過程怎麽樣,大祭司哆嗦著雙手捏著煙杆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終於失敗,最終結果還是在一片熱切的眼神中把最後的不安情緒拋得一幹二淨,下達一條條指令增加傳教力度。希望一鼓作氣翻身,和光明教廷分庭抗禮,甚至一舉成就冥火教曆史巔峰的輝煌——成為大陸第一教團!


    這邊的美好憧憬無人諷刺,他們像是沙漠旅人望見了綠洲,滿心歡喜地仰麵奔跑。全然不顧腳下。


    次日,更多的苦修士走上街頭,他們的麵上仿佛帶上更加悲苦的表情,結合昨天夜裏流傳地沸沸揚揚的小道消息,人族區的光明教廷信眾陷入深深的憂慮和糾結,一麵是信仰,一麵是人生安全。他們陷入兩難的境地,埋怨著大王子和教皇的談判,埋怨著戰爭。


    冥火教竊喜地開始行動,他們的祭司和神職人員走上街頭大肆宣揚教義,高叫著承諾保證信眾免於戰亂的威脅,人族的“大王子”默不作聲,既不反對,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支持。冥火教肆意妄為,甚至當街辱罵光明教廷的苦修士,教唆群眾排斥光明教廷的神職人員。


    “你們受的苦難都要忍耐,不可做怒,無處求庇佑,但你們隻要忍耐。”教皇陛下按著天問的意思這樣告訴苦修士。“你們看哪些一同傳教的弟兄向信徒做怒,那不是我們的弟兄,乃是異教徒,記他們的名字,遠離他們,免得他們也向你做怒。至於那些背著自己的苦難前來聖城的,你們要多多保守他們,給他們水喝,給他們食物,為他們洗腳,不可收他們的錢財,卻要求他們的祝福。”


    絮絮叨叨的樣子,教皇陛下第一次露出疲態,像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帶著揮之不去的哀憐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讓人擔心,即使某次曠世大戰的對決中身負重傷,安德烈冕下也沒有這樣衰弱。真是,讓人很不安呐。


    直到這位謙卑的聖騎士恭敬地退出大殿,鏗鏘有力的金屬撞擊聲伴隨步伐漸漸遠去,安德烈教皇癱軟地倒在軟椅上,精美的羽毛筆被他隨手丟在文案一邊,略微痛苦的閉上眼。


    他至今不會忘記那天他苦澀地點頭答應傳音石那邊傳過來的計劃,甚至在自己生命終結之前都要活在懺悔之中,活在那個惡魔給予的陰影之下。


    那個惡魔的低語成為了他的噩夢:“……如果手臂腐爛就把手臂斬斷,如果雙腿生蛆流膿也不要顧惜,免得頭腦也敗壞,腐蝕到靈魂……”


    安德烈揉揉太陽穴,就像一個身體不適的老人,似乎連空氣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他記不清自己是在什麽樣混亂的思緒下對著傳音石艱難點頭,也猜不到為什麽另一方的惡魔遠在萬裏之外都能知道自己無聲的回答,然後淡定自若的自言自語作為結束:“願你的神追究你我的罪責,永不寬恕。”


    這算什麽呢?他這是在詛咒我嗎?安德烈冕下似乎未曾預料到人族的語言中還有這樣惡毒的話語,如同策反全世界甚至下一個世界的魔咒。一想到這裏,安德烈不由得遍體生寒。‘剛剛與我對話的、把我拉入深淵的,果真是不折不扣的惡魔呀!’


    傳音石的光芒漸漸斂去,安德烈教皇仿佛也隨之被抽盡了全身氣力,呆呆地癱坐在原地。


    他早就猜到我會點頭的吧!這種事情,比大預言術更叫人無可奈何呀!


    半晌,他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勉強的慘笑,仿佛解脫,又好像認命,慘淡地喃喃自語起來:“願神追究你我的罪責,永不寬恕!”


    是詛咒還是安慰?嗬,誰知道呢?事到如今,安德烈冕下也沒有回頭路了,現在能做的隻有在懺悔禱告的時候附帶上惡魔大人的那一份。


    薄薄的火漆封口的密函被安德烈冕下親手交給聖騎士團長,他麵無表情地把密函推到桌角,目光有些空洞。看著聖騎士團長遲疑地接過密函,安德烈冕下鬆了一口氣,但更多的是表現出愈加衰老的疲態。安德烈很清楚那封薄薄的密函記載的字不超過兩百,字跡潦草,但他已經預見了,預見無數的鮮血一遍又一遍地臨摹那些冷酷的文字。


    看著身材魁梧的聖騎士團長在疑惑中接過密函,安德烈不由得升起深深的無力感。一點轉折的餘地都沒有了,完完全全在惡魔的掌控中啊!


    “這是什麽?”雄厚有力的聲音是聖騎士團長的疑問,但話一出口,他有覺得有些失禮。“我無意冒犯,教皇陛下。”


    安德烈冕下嘴角扯動,嘴唇蠕動了一陣,慘笑掛上了嘴角,嘶啞的聲音失掉了以往的溫和與高貴,隻剩下落寞:“這是個機會!”


    沒人會贏,就算是滿手鮮血的自己,以及那個算盡一切,高高在上的惡魔也不會攥取勝利。沒有贏家!


    世界是具有戲劇效果的世界,同樣的話語在不同的時空裏,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語氣重複著。


    “這是個機會!”身披幽藍色火焰紋路鬥篷的祭司高叫著。


    “這是個機會!”欣喜又克製的語氣,那是樞機大主教表達興奮情緒的特有語調,他們將這種姿態自詡為優雅和虔誠信仰。


    “這是個機會!”大王子米希爾嗓音低沉,把沉重的手甲扣緊,握了握拳,感覺鬆緊適中才握起巨劍的劍柄。背對著已經全副武裝的莉亞迪,看起來異常堅定。“大王子收回榮耀難道還要依靠刀劍嗎?”回想著師的話語,米希爾輕輕搖了搖頭,璀璨的金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呀,我的師大人。我的心倍受煎熬,一刻也不能忍受!每時每刻,怒火中燒!


    “這是個機會!”北方的年輕獸王把手裏剛剛收到的情報攥成一團,麵對著夕陽抬起頭顱,金色的豎瞳指向不可見的要塞,嘴角勾起的自信笑容顯得意氣風發。


    風雨欲來,閉上眼睛吧,千萬不要被迷惑了才好!


    “豐收的季節,讓我們,獵個痛快!”亡靈的下顎骨敲擊著令人恐慌的節奏,追隨著惡魔大人的腳步,準備來一場痛痛快快的肆意妄為。


    “來吧來吧。”惡魔大人神神叨叨地呢喃著,披著鬥篷潛入了人族王城。人族會議的邀請函這次沒有那麽管用了,即使混入城內也有不少城衛兵中的高手在偷偷跟蹤。


    無傷大雅。這座城市要在災厄中哀嚎,被痛苦拿捏在手裏,因為其中大有詭事。


    今天的王城沒有把幾天來的好天氣持續下去,一反常態地擺出陰沉的烏雲和烏雲邊緣時隱時現的昏暗日輪。


    “是因為我來了,這就叫你們看見我來了。”天問神神叨叨地嘟囔著,把斜眼看向十字路口正在狂熱傳教的冥火教祭司的目光收回來,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厭惡。


    現在就開始大規模祈禱?過幾天就要在街頭祭獻了吧!嗯?你猜會用誰家的子女當祭品?


    嗬,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在光明教廷的勢力全盤撤出人族王城以後,冥火教儼然一副霸者入主的姿態肆意奪取信徒。這也隻能說是之前光明教廷傳教方向的失敗,否則也不至於大批的淺信徒快快投懷送抱,轉身投向冥火教。


    冥火教喜聞樂見自己的快速增強,即使隻是表麵上的強勢。他們迫切需要的一場勝利已經送到他們手上,便自以為登上整個幻世大陸的寶座,冷傲地占據了最尊貴的地位。


    而人族‘大王子’這邊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他很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身為人族二王子的他向來被哥哥壓一頭,但如今他變成哥哥以後反而覺得更加難堪——比如說今天的事情。就在昨天,光明教廷的教皇陛下登門拜訪,他像模像樣地用聖騎士的禮節接待了教皇,一整套完美的禮儀是他通宵記住的,他相信就算是最挑剔的禮儀師也不能過分指責什麽差錯。但今天發生的事情卻讓他焦躁不安。


    談崩了?唔,可以這麽說吧。教皇陛下提出讓光明教廷成為人族王國國教的時候被他婉言拒絕了,至於原因嘛——嗬,他還沒忘記自己憑什麽能夠從二王子變成大王子!那些自稱冥火意誌代行者的陰森家夥,他們才是這個分崩離析王國的真正執掌者!


    信仰的爭鬥,被冥火教扶持上位的二王子即使拘於聖騎士的偽裝身份不能明麵上支持冥火教,但冥火教也絕不可能允許他支持光明教廷。


    但接下來的發展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他的含糊其辭並沒有受到光明教皇的指責或糾纏,教皇很快就告別了他,然後“談崩”的消息就不脛而走,比病毒爆發更快的傳播速度讓他不安起來。


    這絕對有問題!


    本來取代哥哥扮演大王子角色就已經讓他寢食難安了,草木皆兵的緊繃神經讓他有點神經兮兮。


    很可惜,在接近真相的拂曉時分,uu看書.kansu 他的思考被扯斷了。


    “光明教皇怎麽說?”那個鬥篷下跳動著幽藍火光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他的書桌前。嗯哼?換個人了?以前冥火意誌的代行者向來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語氣,現在這個嘛……


    “咳,他要我確立國教。”二王子幹咳一聲,老老實實充當傀儡的角色。


    “你拒絕了,所以就造成這樣的局麵了?”


    “我沒答應。”二王子也開始偷換概念,小聲地回答傀儡操控者是問話。


    “幹得好。這事若是成了,你就可以直接從殿下晉升為陛下了。預先恭喜你。”陰冷的語氣完全聽不出恭喜的意思,不過聽他這樣講,他們是準備采取大行動了?


    內憂外患!


    “早知道當初就不接這爛攤子了……”二王子看著鬥篷人影消失在原地後,孩子氣地嘟囔了一句,又開始老老實實扮演人族大王子的角色。


    第二天,更讓他頭皮發麻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光明教廷當真是說一不二,一大批苦修士退出王城,全國許多城市都有大量人口流失,拖家帶口前往聖城,甚至有些人準備來個瀟瀟灑灑橫穿戰場!


    冥火教還一副喜聞樂見的樣子,趁機大肆傳教,就差在廣場點團冥火來一場現場“祭獻”了!


    更讓他憂慮的是北方的獸人似乎聞風而動,大有侵犯的架勢。哦!糟透了!還有什麽比這更糟的事情嗎?


    “來吧,都來吧。”天問若有所感地看向王宮的方向,舊都毀於戰火,現在的王宮建設得還有些倉促,看不出輝煌。“來獵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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