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過了正頂,秋天的中午稍顯暖意,書桌後的窗台正對著的大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密密麻麻的光斑在樹蔭中時隱時現。


    “我主……”查爾斯遲疑著想提醒主人到了午餐時間。


    惡魔大人放下手裏一疊越來越薄的魔印紙,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我知道,我知道。那就先這樣吧,剩下的部分——唔,明天再說好了。安德烈冕下,弗雷明議長,下次再繼續吧。感謝你們的幫助。”


    “義不容辭,願聖光與你同在。”“回頭見。”兩枚傳音石閃爍了兩下便熄滅了符文光輝。


    “安德烈冕下?難道是教皇陛下?!”米希爾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失聲叫了起來。


    “淡定一些,孩子。”天問好笑地斜了米希爾一眼,教皇的身份似乎很有分量啊。


    “那可是……”莉亞迪也激動地站起來。


    “一位嚴謹認真的立法者,僅此而已。”天問打斷了莉亞迪的驚訝,“好了,孩子們,吃飯時間到了,快去吧。”


    米希爾和莉亞迪臉色都有些僵硬,他們從來沒想過能和教皇這樣近距離接觸,要知道,那可是神權在人間最高代表,即使是他們的父親貴為人王也難得能見到這位偉大的教皇。更何況米希爾還是一位聖騎士呢?


    查爾斯為天問領路,餐廳中早已擺好了豐盛的大餐,雖然城主府的侍衛獲得一天的假期,但城主府裏的女仆卻要時刻待命,查爾斯絕對不希望主人覺得他顯出怠慢。


    天問毫不客氣地坐在主位上,查爾斯筆直地立在天問身側,為天問揭開餐桌上的銀製餐罩,並一絲不苟地替主人鋪開潔白的餐巾。


    “好了,查爾斯,坐下一起吃吧。”天問微笑著擺擺手,旁邊唯一空著的位置大概是查爾斯為他自己預備的吧。


    “我的榮幸。”查爾斯俊美的臉龐上綻放出喜悅,他自知布置瞞不過主人,但那又怎麽樣呢?無傷大雅地為自己爭取一些主人的寵愛和注視,想必主人也不會怪罪吧。查爾斯竊喜於自己的小計謀獲得主人的默許,心滿意足地享受近距離和主人共同用餐的榮耀。


    ‘唉,查爾斯啊……’天問對於自己守護騎士的心理把握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默默哀歎。


    米希爾和莉亞迪剛勉強消化師大人與教皇陛下交好的事實,清醒過來時發現那個狡猾的妖族總督已經霸占了那個最好的位置!啊啊!好狡猾!


    無可奈何的兩兄妹怏怏地坐在兩手邊的位置上。


    午餐很豐盛,天問細細地品嚐著,銀製的餐刀從容劃過鮮嫩的肉排,華美的花紋銘刻在餐刀上,在天問手上顯得異常奢華。雍容華貴的高貴姿態讓查爾斯露出滿足的微笑,深深的沉迷,迷醉於主人高高在上的氣質。這樣的表情隻能讓天問再次感歎自己的守護騎士已經病入膏肓。


    直到天問用餐巾慢慢擦拭嘴角的時候,查爾斯麵前的餐盤上還盛著近乎完整的午餐,他似乎完全沉迷於和主人呆在一起的時光,以至於廢寢忘食。


    “我要離開了。”天問站起身,微不可察皺眉的表情一閃而過。查爾啊的問題很嚴重了啊,病入膏肓的形容再合適不過。說實話,天問對於能否治療查爾斯的病症一點把握都沒有,甚至連頭緒都沒有。不過,再怎麽說至少不能讓情況變得更糟吧。


    “可……”查爾斯欲言又止,失落又不舍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那請主人務必早些回來主持立法。”


    天問回頭瞥眼看著查爾斯臉上倔強而帶著委屈的表情,又有些心軟。這個可憐的騎士,為了挽留他甚至想用立法的事情綁住他,雖然讓人有些不高興,但是……“好吧。還有我交代的信件下午就寄出去吧,盡快解決新域裏的貴族。遇到沒辦法解決的麻煩就聯係我好了。”


    信件就是天問一早準備好的兩份信件,用以保證法律在新域的推行不受到太大阻力,這些信件可以輕鬆離間大貴族和中小貴族。即使有一兩個有點頭腦的家夥識破了天問的陽謀也無濟於事,隻能一邊咒罵著一邊跳進坑裏。無傷大雅不是嗎?


    “師,您要離開了嗎?”米希爾和莉亞迪也站起身,他們也不舍離開這位高貴的惡魔大人。明知道自己已經變得越來越奇怪——人族王室竟然和妖族總督住在同一屋簷下——但還是忍不住想親近天問,仿佛著魔一般眷戀而癡狂,連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依戀感情。至於反省或後悔什麽的,這樣的想法一出現立馬就被他們自己瘋狂地撲滅。


    “應該明天就回來,不用擔心。”天問嘴角掛著淡笑,拉上兜帽消失在原地。隻留下背後失落情緒蔓延。


    “總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壞事。”天問站在斷崖城的傳送陣上,小聲嘀咕著。要是把人族大王子給帶壞了,那天問是難辭其咎啊。


    而斷崖城這邊的問題得到了徹底的解決,毫無疑問,在天問的幫助下逆風輕而易舉地接手斷崖城,這座古老的城市正在緩緩地重建,重現以往的輝煌,重現過去的強盛。


    百廢待興的斷崖城在逆風有條不紊的主導下緩緩恢複著活力,大量的玩家進入使得這尊巨人獲得了新鮮血液,它正在蘇醒。在玩家們源源不斷送來的任務材料裏複蘇。


    天問看著傳送陣上絡繹不絕的玩家,匆匆而過的玩家們也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那個身披神秘鬥篷的亡靈法師,但都默契地與這位惡魔大人保持距離,一個敬畏而不可逾越的距離。每個玩家仿佛麵對著一尊莊嚴神聖的雕像,靜默著瞻仰,靜默著離開,隨即垂首快步離開,投入斷崖城的重建中去。就像偏遠古老民族默契地遵守某些不成文的規矩一般,敬畏而克製。


    ‘幹的不錯。’天問無聲地讚賞逆風,卻沒有見他一麵的打算,撕開一張卷軸便消失在原地。以至於聞訊趕來的逆風隻能黯然傷神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玩家真空區。


    天問離開了,瀟瀟灑灑,沒帶走一片雲彩。剛剛的傳送卷軸是隨機傳送卷軸,在方圓十公裏到方圓二十公裏的範圍內隨機傳送。至於卷軸哪來的?啊啊,這個細節不要太過糾結,天問的背包裏到底有多少珍寶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個卷軸八成是娜西阿姨送給天問在亡靈界防身用的吧?不然就是路易導師送的煉金產品。誰知道呢!


    天問自認為運氣不錯,這片森林差不多就是他想到的地方——遠離人煙,環境優美。


    至於惡魔大人的目的?這個還真沒什麽目的。純粹出來走走,放鬆放鬆,應天城的超負荷立法工作讓惡魔大人有些精神疲憊,他想要休息一下。何況查爾斯的精神情況……唉,真是造孽啊!


    本來還打算回摩絲莊園的,但想到娜西阿姨和傾語去找小蘿莉的珍妮導師,摩絲莊園應該也是空空的才對吧?那還有什麽意思呢?還不如出來野營!


    莊園的意義就是有一個溫馨的小家才對嘛!


    至少天問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才推薦路易導師弄一套莊園的。就像家族駐地一樣,沒有家族成員的駐地充其量就是一個空殼!這也是家族的含義,區別於軍團、工會的內涵。


    “好啦好啦,這裏看起來可真不錯。”天問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大樹,它虯枝崢嶸,即使在森林裏也顯得出類拔萃,格外蒼翠。它的腳下是一片小水潭,水流從石縫裏湧出清澈冰涼,陽光在水潭上躍動。一切看起來是那麽安逸美好。天問喜歡這裏。


    “你們自由活動吧,我先睡一覺。”天問擺擺手,他身後站著密密麻麻的亡靈,實際上,克萊德、帝恩斯、疑問者、解答者、凱恩、醬油等黃金階的亡靈基本都是保持自由的狀態,天問雖然身為他們的主人卻很少控製他們,而是一種幾乎沒有約束力的精神波動。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其他亡靈法師身上,八成會在瞬間被重獲自由的亡靈撕成碎片。至於天問為什麽不僅相安無事,還能夠指使亡靈,繼續做他們的主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怎麽說呢?隻能說,真不愧是惡魔大人吧。


    凱恩將軍領著黑壓壓一片食屍鬼和僵屍離開,他要為主人清理出一片安全的區域,至少要保證主人在安睡時不受威脅。


    解答者和疑問者猶豫了一下,隨即轉身隨帝恩斯離開。


    剩下醬油和克萊德守在天問身邊。


    “啊,你們也愛去哪去哪吧,不用擔心我,這裏還是挺安全的。”天問已經鋪開了柔軟的墊子,甚至連毯子都從背包裏拿出來,稍微清理一下樹幹就裹著毯子倚上去。“你們隨意,我先睡一會兒哦。唔~先睡一會兒。”


    天問挪騰了一下身子,剛剛拉下的兜帽被樹幹蹭上頭頂,嗯哼,用來當眼罩剛好。天問入睡很快,小小的心理暗示加上疲憊感完全不需要擔心睡不著之類的事情。


    森林的安逸氣息包裹著天問,如同母親的懷抱一般。陽光在水麵上躍動著璀璨的金光,熠熠生輝,溫暖而舒適。畢竟水邊還是有些冰涼的,冷冽的氣息夾雜著青草和泥土的氣味。睡夢中的天問在不知不覺中蜷縮成一團,柔軟的毛毯也跟著縮在一起。天問的睡顏在兜帽傾斜的邊緣露了出來,安逸而平靜的睡顏掛著孩童般的純真,嘴角微微翹起,那是習慣性淡笑在臉上留下的痕跡,夾雜著淡然、安逸、高貴、憐憫和寵溺的意味。


    或許別人讀不懂,但至少克萊德是懂的。殘破鬥篷下的潔白骨架錯開一旁保持戒備的醬油,克萊德就樹幹靠著坐下,坐在主人身旁。盯著天問迷人的睡顏,克萊德眼眶裏原本平靜的靈魂之火緩緩跳動兩下,隨後又恢複平靜。從鬥篷的衣袖裏伸出潔白如玉的雙臂,輕輕抱起蜷縮成一團的天問,挪到自己胸口。


    而天問感受到外界的動靜,但隨後感知到克萊德的氣息又稍稍蹭蹭腦袋,安心地繼續自己的美夢。克萊德的胸膛明明都是冰冷的白骨,但天問卻覺得莫名的舒適,溫暖而柔和。或許是克萊德本身就讓天問覺得安心可靠吧。


    畫麵就此靜止下來,蒼翠的大樹下一個異常俊美的青年正裹著一層毛毯靠著樹幹安睡,他枕在腦下的卻是一個眼眶裏漂浮著幽藍色靈魂之火的骷髏,這骷髏身披著殘破的黑色鬥篷,背靠在樹幹上附著的厚厚青苔,露出潔白無瑕的骨臂環抱著懷裏的青年。另一個高大的身影還是骷髏,是一個舉著巨盾的骷髏,一動不動。唯一能證明時間還在流動的,就隻有水潭麵上躍動的陽光和偶爾被微風吹動的樹梢。


    森林靜極了,靜得讓人發慌。連昆蟲都隱藏了起來,似乎整個世界都靜止了,安睡的惡魔成了這個靜止世界的中心。


    很可惜,這種寧靜沒能持續多久。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天問就從溫暖的白骨懷抱裏鑽了出來,源於一條來自烏星的消息:“軍團長大人,校尉被人堵啦。”


    天問淡定地站起身,並沒有怒發衝冠之類的激動。而是呆萌地回頭,看到克萊德時才稍微清醒:“啊咧?不好意思,克萊德。”


    ‘哢哢’隻有克萊德站起身時骨骼的摩擦聲回應天問,青草和苔蘚的綠屑從克萊德的殘破鬥篷上抖落。然後伸出潔白無瑕的手骨為天問整整衣衫。


    “啊哈哈,那個……帝恩斯、凱恩,回來吧,我們要走了哦。”天問揉揉臉,對森林裏呼喊,然後又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蠢爆了——幹嘛不用精神聯係啊!


    睡一覺,整個人畫風都不對了。


    咦,對了,剛剛那個吃貨說什麽來著?


    ‘說詳細點。’天問再次瀏覽了消息,回了一句。


    ‘天龍家族,映花城。’


    ‘天龍家族?哦哦,想起來了,就是上次那個成功作死,被聖皇弄死的那個家族?嘖,說說看,你是怎麽惹到別人的?’


    ‘為什麽是我惹到別人啊?!這麽善良的我怎麽可能到處惹事生非呢?咱可是好孩子。uu看書 .uukanshu ’


    ‘你是孫猴子請來的逗逼嗎?’天問就笑了,烏星這熊孩紙看起來帥氣陽光又萌萌噠,但天問敢賭一包辣條,這貨切開絕對是黑的!


    ‘啊哈哈,那個……就是順手搶了他們的boss而已啦,但是那是我的任務哎。不得不下手啊,要是被他們解決掉,那我職業任務就沒戲唱了哎。’


    ‘這麽說,你還有理了?’雖然說遊戲裏家族競爭、玩家競爭都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天問真心不喜歡這個理由,他更希望烏星能回答他,隻是覺得這樣很有趣罷了。


    ‘老大,你是不知道那群笨蛋看到boss剩最後一點血皮的時候,那表情瞬間變臉,比吃蒼蠅還精彩啊!’


    好吧,事實證明,月之痕的惡趣味還是相當統一的。


    ‘然後呢?你不是應該見好就收嗎——了事拂袖去,深藏功與名?’天問打個哈欠,又迷迷糊糊地坐回墊子上。烏星這貨還有心思跟自己逗逼,說明情況根本不值一提,撐死就是這熊孩紙在戲耍一群倒黴孩子。嗯嗯,現在發信息過來,充其量就是校尉跟軍團長打聲招呼——咱惹禍啦,但不用擔心。


    ‘那個……不就是搶到boss來個爽朗三連笑,表示一下開心而已嗎?那個小心眼兒的家族就逮著我不放了,真是的。’


    天問看著消息麵板上烏星發來的消息,一時無言以對,四十五度角憂鬱仰望天空,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道:‘活著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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