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不樂意了。


    別看她隻比李四寶大三歲,可個頭卻比四寶高了一大截。


    站直身子,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


    “你罵誰傻呢你?再罵一個試試!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罵架這種事,四寶打小在村裏見得多了。


    阿娘說過,吵架,不是比誰話說得狠,更不是比誰聲音大。


    吵架,吵的就是氣勢!


    如果一開始,氣勢上就輸了,那就指定贏不了!


    於是,學著阿娘的樣子。


    嬌小可愛的小四寶,身子那麽一挺。


    小手手慢條斯理的,挽著袖子。


    麵對小女娃指著她一聲高過一聲的叫罵。


    沉浸在挽袖子中,一言不發的四寶,看起來出奇的冷靜。


    其實嘛……


    四寶心煩得不得了!


    因為左手手,好忙的。


    半晌才卷好下邊。


    再卷上邊的時候,下邊就打開了。


    然後,右手手又沒法幫忙。


    可把她急壞了。


    至於對麵的說了啥,她一個字沒聽清。


    然而,就是這緩慢的動作,在對麵小女娃哥哥的眼裏,卻是另一番意味。


    男娃先是吸了吸鼻子。


    鼻腔裏的疼痛感,此時依舊記憶如新。


    疼啊!那是真疼!


    男娃把自家妹妹,扯坐回身旁。


    “不用和他們說那麽多。就他們這些個傻蛋,隻會傻傻的相信他們爹娘。到最後,把他們賣了,他們還隻會傻笑。”


    費了老半天勁,才把袖子挽好的四寶。


    這會清了清嗓子,下巴一抬,小身子一挺。


    為了擺出氣勢,左右腳還一前一後,拉開適當的距離。


    因為鬧架的時候,身體還得隨著你說狠話的節奏,往前突突。


    兩隻腳腳分開站,才能保證重心穩當,前後自由移動。


    擺好架勢的四寶,忽然發現,對麵的女娃,不知啥時候,坐回去了。


    眉毛擠出層層疊疊的小山巒。


    不是要吵架嗎?咋說不吵就不吵了?


    就在四寶沉思,怎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尷尬的時候。


    趙小六忽然一把將她,拽回自己身邊。


    那動作,就跟對麵男娃,拽自家妹子一毛一樣!


    隻不過,這回他沒再和對麵兄妹兩吵了。


    輕輕安撫著四寶:“四寶,我們不理他們。”


    趙小六也不是膽小怕事退縮。


    而是在聽到那兄妹兩人的經曆後,反倒有些同情他們了。


    他家逃荒的路上,拋妻棄子、賣兒賣女的多了去了。


    兩方不吵了,有小娃跑去問那兄妹兩。


    “小哥哥,真有人,會來領養我們嗎?”


    男娃點頭。


    “真的能去有錢人家?”


    男娃又點頭。


    這下,屋子裏的娃娃們,都歡天喜地起來。


    就連白天和四寶同一批到這,哭喊著要爹要娘的小娃們。


    這會兒都一通笑嗬嗬的。


    一個個,說著自己的希望。


    言語中,娃娃們的心願,其實就一個。


    能吃飽。


    趙小六推了推四寶。


    “四寶,你不會,想跟他們一樣,留在這裏吧?”


    四寶搖頭:“寶寶想爹娘,想阿哥們。”


    “就是!金窩銀窩,也沒有自己的狗窩好。”


    趙小六彎腰在泥地上,畫來畫去。


    看著那些方塊,四寶小腦袋左歪歪,右歪歪。


    趙小六開始小聲給四寶比劃,打哪個地方爬牆,又在哪個地方鑽洞。


    吱嘎一聲,門打開。


    孫二嬸出現在門口。


    兄妹兩瞬間激動起來,跑到孫二嬸麵前。


    “嬸嬸,是不是有人來領養娃娃了?”


    見孫二嬸笑著點頭,兄妹倆喜極而泣。


    哥哥迫不及待追問:“我和妹妹可以嗎?我身體好,力氣大,能做重活。我妹妹模樣好,做事細心,又會說話。嬸嬸帶我們去見見吧,他們一定會喜歡我們的。”


    這時候,後麵一些小娃娃也跑上去,有樣學樣的,向孫二嬸承諾起來。


    孫二嬸勸走一些年紀小的。


    挑出四個體型稍胖的,又叫哥哥牽上妹妹,說是要帶他們去見見主人家。


    留下誰,還是全部領走,由主人家說了算。


    六個娃娃高興得歡呼起來。


    “真有人領養小娃啊?”趙小六都不自信了。


    那兄妹兩,臨走前,還很是得意的鄙視了四寶和趙小六一眼。


    沒被選上的娃娃們,那叫一個羨慕。


    孫二嬸關門前,還對屋裏的大夥說:“你們呀,好好睡覺,好好吃飯。長得胖胖的,被領走的機會就會更大。放心,隻要你們聽嬸嬸的,都一定會被領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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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娃娃們,乖乖點頭。


    門還沒鎖呢,一個個就乖乖找地方睡下了。


    門關上,趙小六喊四寶。


    “四寶,咱們走吧!”


    打小從沒離開過爹娘的四寶,這會兒是真想爹娘阿哥了。


    點頭起身。


    趙小六跑到角落裏,跟小狗似的,開始刨土。


    嘴裏還不忘對四寶說:“四寶,別著急啊!小六哥哥一會就能把洞刨好。”


    看了眼趙小六刨出來的小坑,四寶搖搖頭。


    噠噠噠的跑去門邊,直接就把門打開了。


    吱嘎聲響起,嚇得角落裏的趙小六,一個激靈站起身來。


    四寶站在門邊。


    “直接從門走出去,不就好了。”


    她也實再是想不明白,趙小六幹嘛放著好好的門不走,非要跑去刨狗洞洞。


    趙小六臉一紅,以往特能巴拉的嘴,這會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嘿嘿的尷笑兩聲,跑到四寶身邊。


    “走,小六哥哥帶你離開這裏。”


    四寶翻著小白眼,拍開趙小六的手,徑自走出去。


    門邊的趙小六,完全沒有覺得尷尬。


    心裏反而覺著,四寶簡直太聰明了!


    居然知道大門沒上鎖。


    出門前,趙小六轉身說:“你們真的要留在這裏?”


    有人點頭,有人猶豫。


    趙小六不能理解的是,居然有人說他,不識好歹。


    “都被拋棄了,還跑回去幹嘛?”


    “就是!在這,有肉吃,有房住,不好嗎?”


    “你要走就走!我們才不想回去挨餓呢!”


    這回,趙小六也不生氣了。


    認真回道:“我家是窮得有上頓,沒下頓。有時候,我家甚至兩三天,吃不上一頓。可我阿爹阿娘,從來沒有想過,要賣掉我,或是把我送人!我阿爹阿娘,更不會拋棄我!”


    有幾個年紀稍大些的,終是站起來,走向趙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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