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如此安靜,第一次來到宇宙的人類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朝窗外張望,雄兵連更是有機會來到甲板‘透透氣’。


    但就在這個時候杜蘭卻不懷好意地謀劃著什麽,他要給全宇宙上課,這是一堂生動的實踐課。


    杜卡奧讓整個航母所有人都來機庫,機庫裏已經豎立了大屏幕,杜蘭的臉占據了整個屏幕。


    一看到杜蘭,所有船員的心情都是說不出的沉重和複雜,杜蘭幫助過他們,可是杜蘭表現出來的玩世不恭又讓他們害怕。


    “人到齊了。”杜卡奧也不知道今天杜蘭又幹什麽,明明人都不知道在哪,卻還能搞事情。


    “咳咳,大家好,我是杜蘭,現在我就在遙遠的宇宙邊緣進行全宇宙直播,今天是我提出黑暗森林理論的第三十天,我們就上一課,從實踐出發。現在惡魔、人類、饕餮、天使、天渣、諾星、烈陽星、冥河都已經進入了直播室。”天渣是女天使對男天使的稱呼,天使的渣渣簡稱天渣。


    在各大行星上,杜蘭的信號強製插入,讓所有文明都不得不上課。


    “今天我們這堂課主要講的就是猜疑鏈,而我們的主角是饕餮軍團的三艘戰艦。這三艘戰艦是從冥河文明出發,被我幹擾之後直接因為蟲洞故障流落到了宇宙的角落,那是一片死地,遠遠超出饕餮軍團的認知範圍。我們現在就看看饕餮們為了生存會如何選擇。”


    三體宇宙五艘人類飛船為了生存,猜疑鏈爆發,最後互相殘殺搶奪資源,隻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現在饕餮軍團是否也會如此呢?


    三艘饕餮飛船的情況將會向全宇宙直播。


    飛船已經漂流了一段時間了,大概有十五天,他們本來隻是進行短途跳躍的支援任務,所帶資源並不多,十五天已經是極限了。


    在幾天前就已經有聲音說要出手搶奪資源了,可是現在他們還沒有動手,不過到現在每一個饕餮都已經是到極限了,都快繃不住了。


    資源的短缺就代表死亡臨近,死亡還是動手這是個問題。饕餮們也在爭論,他們的爭論被直播了出來。


    這就是實踐課?搞清楚情況之後,每個觀眾隻感覺後背發涼,杜蘭竟然用生命來做試驗?沒有比這更不人道,更殘忍的了。


    不過觀眾隻是觀眾,沒有能力去幹涉這場發生在宇宙角落裏的試驗。隻能看著屏幕中的饕餮爭論不休。


    生存還是死亡?迷失在未知的宇宙之中,所有的手段都已經嚐試過了,他們和冥河文明徹底失去聯絡,也不知道如何找到適合的星球補充資源。眼看死亡近在眼前,每個饕餮心裏都出現了一個想法,那就是現在自己想要活下去隻能讓別人去死。


    他們飛船想要堅持下去,隻能把另外兩艘飛船的資源搶過來。不然的話他們所有人都會死,立刻馬上死。


    現在就需要一個領導者來決斷了,所有的鍋都要領導者來背,他來決定做不做。


    觀眾們都看得手心冒汗,雖然他們並非當事人,可是迷失宇宙的絕望卻令人感同身受。特別是人類,他們剛剛進入宇宙,卻立刻遇到了這樣殘酷的選擇,讓他們認識到了宇宙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溫柔。宇宙如此廣闊,可以將任何理念和文明都化為虛無,人類引以為豪的思想火花在宇宙裏不值一提。


    宇宙就好似漆黑的眼眸,無情地注視著一切,一切都不過是轉瞬即逝的風景,就算再美好,也無力停留。


    三艘飛船之中發生的事情很相似,在他們互相中斷聯絡之後,生存和毀滅的選擇就貫穿了他們所有的時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不好的想法。


    當一個人不以真善美要求自己的時候,那麽他必然已經滑向了假醜惡。這話雖然極端,可是有些時候也有些道理。


    因為有些時候你不堅持正義,就已經淪為幫凶了。


    此時生存的關鍵時候,他們的內心如果不反對先下手為強,那麽也相當於默認了。這種時候隻有大聲反對才能證明自己對同胞的立場,可惜沒一個人站出來反對,為了生存他們都在滑向殘忍的一麵。這種時候沒有中立,不是反對,就是支持,中立也不過是幫凶。


    就算隔著屏幕,氣氛也壓抑得窒息,有些觀眾都看不下去了,太殘忍了。哪怕饕餮是醜陋的敵人,可是他們也有智慧,看著饕餮不得不接受這種殘忍的實驗,善良的道德正在經受煎熬。


    甚至有人已經看到結局了,饕餮們用眼神說明了一切,他們會決然地看著艦長,動不動手隻需要按下按鈕就能決定。


    這個時候一個堅定的艦長必然要在道義和船員生存之間做出選擇。是堅持道義莫問前程,還是屈服於現實呢?


    “其他飛船現在肯定也在考慮是不是動手吧。”


    這句話更是讓所有觀眾心涼,因為在絕境之中,每個人都不由自主選擇了殘忍的選項。


    此時觀眾設身處地地思考,肯定也會難以抉擇,理念和現實產生了劇烈的衝突。理念讓他們選擇善良,肯定不能攻擊,可是現實卻讓他們選擇生存,攻擊才是最好的選擇。


    自己做不出選擇的時候,觀眾會去想古代的先賢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麽做?孔孟老莊,釋迦摩尼,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達摩慧能,馬雲喬布斯,他們遇到這種選擇會如何做?


    是舍身成仁,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


    恐怕不同的先賢有不同的選擇,哪怕是凱莎和莫甘娜也會有不同的選擇。


    和三體宇宙不同,三體中五艘人類艦船擔負人類文明最後繼承者的責任,為了讓人類文明能延續更久,最好的方式就是保存小我,讓文明能苟延殘喘。道德在文明存亡麵前不值一提,文明都消失了,文明衍生物道德自然也就毫無價值了,要保存道德必須先要保留文明。


    但現在饕餮文明沒有這種壓力,是不是拋棄一切的道德選擇為活命不擇手段,是需要肩負巨大的道德壓力的。


    就比如人人都讚美屈原,不僅因為他貢獻了端午假期,更是因為他的高潔,可是他卻死了。還有其他的被傳頌的眾多名人之中,但凡被人們稱讚高潔品格的下場一般都比較淒涼,而被人大罵人品有問題的一般都取得了世俗的成功。


    所以事實證明好死不如賴活著有利於生存,舍身成仁的思想雖然被人讚美卻不是那麽容易能做到的。


    在古代舍身成仁是要求士大夫和貴族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就是為平民量身打造,可是不知不覺之中這兩個矛盾的思想已經成為了對每個人的要求了。


    如果放在古代,戰艦裏的船長和領導層應該堅持舍生取義,而普通船員應該選擇好死不如賴活著。


    可惜時代不同了,已經沒有如此涇渭分明的道德分區了,每個人都成為了分岔路口的選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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