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人小學,監控室。


    幾人圍在一台顯示屏前,靜靜觀看。


    當畫麵上小小的人兒被人惡意用球砸在腦袋上跌倒時,蘇瑾的手猛地攥緊。


    她周身散發出的憤怒氣息讓金哲皺了皺眉,伸手按下空格鍵,畫麵定格在以丁笑笑為首的幾個孩子圈著跌倒在上的蘇繡這幅場景上,每個孩子臉上的表情,也在畫麵上凝固。


    那些表情,無一例外的皆是帶著厭惡,嘲諷,鄙夷,這些年僅九、十歲的孩子,絲毫沒有一點愧疚感,他們甚至覺得這樣欺負一個人,有趣極了。


    “這就你所說的校園暴力吧!”


    蘇瑾轉身,指著顯示屏,冷笑著問李明溪。


    李明溪不屑的瞟了眼被定格的畫麵,語氣裏帶著好笑:“小孩子打打鬧鬧而已,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說完,狠狠掐了一下丁笑笑的手臂。


    丁笑笑吃痛的慘叫了一聲,摸著手臂,疼的直掉眼淚。


    “你看看都把我女兒嚇哭了,你這麽針對一個小孩子有意思嗎?”李明溪見勢,佯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問王主任:“王主任,你們學校招生的時候,家長不也都要麵試的嗎?你們怎麽會招來這麽沒有素質的家長,我都要考慮考慮,要不要讓我家笑笑在這裏繼續讀下去了!”


    李明溪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向王主任。


    她們家給樹人小學投資的錢可不是白投的,就算是笑笑欺負了蘇繡又怎麽樣,難不成這個學校會因為這麽個窮酸家庭出身的孩子來得罪他們宏興集團麽,是個傻子都該知道,怎麽抉擇!


    “確實是該考慮考慮了。”


    李明溪沒有等到王主任說話,卻是一旁的金哲率先開口道。


    李明溪心中一喜,急忙應話:“所以啊,這種人學校就不該收他們進來,簡直是玷汙了樹人小學的名譽,金秘書您說是不是?”


    金哲扶扶眼鏡,抬眼看向麵帶喜色的李明溪,點點頭,輕笑一聲說:“你說很對,收進來這種拉幫結派欺負同學的孩子,確實有辱樹人小學的校風。”


    “所以,”金哲話鋒陡然一沉,眸色中閃過一絲寒意:“丁笑笑同學是打算自動退學,還是被我校勸離呢?”


    “啊?”李明溪震驚的大聲問:“金秘書,你搞錯了吧,笑笑是我女兒!”


    “我記性好得很,我不僅知道她是你女兒,我還知道,你的丈夫,是宏興集團的董事長!”金哲身子往牆上一靠,一雙筆直的腿交錯,那張儒雅斯文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可是抱歉,你的女兒,我們樹人不收!”


    “你……”李明溪被他的一番話氣得咬牙切齒,轉身跺著腳對王主任怒吼:“王主任,他什麽意思?”


    王主任也因為金哲的話而被驚得愣了神,他印象中的金秘書,表麵儒雅溫和十分和善,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利益至上的人,在蘇家兩姐妹和宏興集團之間,他竟會選擇前者?


    而且就算丁笑笑有錯在先,憑金秘書的手段,解決的方式有很多種,可是他竟然選擇了將丁笑笑退學這一種最極端的方式,這讓王主任覺得太震驚了,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金哲,甚至都開始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金秘書!


    “金秘書,這不太好吧……”王主任想了想,試探的性的對金哲說:“宏興集團,給我們學校這些年投資的錢真的不少……”


    “王主任,什麽時候起,樹人小學是以對學校投資款的多少來作為收生標準的?”金哲目光冷冷的瞥向王主任,站直身子,準確的從辦公桌文件欄裏抽出一個標寫著樹人宣傳冊的畫冊,摔進王主任的懷裏,聲音裏難得的帶著一點怒意:“自己好好看看扉頁上寫的是什麽!”


    一向溫和的金秘書發起怒來,嚇得王主任腦子一片空白,抖著手慌亂的翻開畫冊。


    扉頁上第一句話是:重內涵,厚積澱,樹品牌,創一流。


    王主任看到這句話,瞬間明白了金哲的意思,是的,樹人小學最開始的願景,就是為了給每個想要好學上進,品學兼優的孩子提供一個高端的學習氛圍和教育環境,這裏並不是有錢就能進來的,他們需要考核學生的內在品質及個人成績,而且每年都會收招個別成績優異但家庭貧困的孩子免費入讀,跟一般學校一樣,他們除了追求學生的成績以外,還要求學生個人品質必須良好,否則,一概不收。


    但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偏離了這種初心,開始以學生個人家世背景,父母對校內投資多少作為評判學生的標準,對於那些家世優渥的孩子一再縱容,有求必應,而對那些免費入學家庭貧困的孩子嗤之以鼻,無視他們所遭受的委屈,甚至多加打壓。


    造成這樣常態情況的,作為校主任的他,難辭其咎。


    “這這這……”王主任慌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他隱隱覺得,自己這個校主任的頭銜,要不保了。


    “盡快給她辦理退學手續!”金哲再一次發話。


    王主任慘白著臉色,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李明溪見王主任都同意了讓自己女兒退學,氣得指著金哲大聲質問:“憑什麽,你一個秘書憑什麽讓我女兒退學,我不退!”


    正如之前所說,樹人小學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當初丁笑笑能進樹人,不僅是她們投入了大量的金錢,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笑笑確實聰明,入學測試成績非常好,才能被錄取進來的。


    在老公那個大家族裏,她的女兒,是小輩裏唯一一個能進入樹人小學的孩子,這一直都是她的驕傲,現在女兒要被樹人勸退,她不是要被那些人笑話死嗎?


    “你覺得我憑什麽?”


    金哲看向她,那雙眸子裏滿滿的寒意,看得李明溪整個身子發軟,她無力的扶著牆,額頭冷汗直冒。


    她怎麽會問出這麽蠢的問題呢?


    對於她的反應,金哲很滿意,他再次換上一張和善的表情,走近蘇繡,伸手揉了揉蘇繡的腦袋,輕輕露出一個笑容,隨後拉開門,離開。


    蘇瑾愣了下,急忙拉著蘇繡追了出去。


    “金秘書!”她小跑著追上金哲,一臉感激:“謝謝你!”


    金哲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看著蘇瑾,視線落在她脖子上,挑眉:“你的項鏈不錯!”


    嗯?


    蘇瑾疑惑的低頭看脖子上的月牙形寶藍色鑽石項鏈,笑了笑:“這個啊……是我從路邊攤買的!”


    “哦,這樣啊。”


    金哲深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濃,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蘇瑾站在原地,伸手拿起脖子上那個墜子,怎麽覺得,好多人都對她這項鏈感興趣呢。


    金哲一路步行樹人小學校區後方,徑直走向路邊停靠的一輛黑色轎車上,拉開門,坐進後座。


    “幫你辦完了,我的年假快批了吧!”


    坐進去,長腿翹起,對著駕駛座上的人說。


    駕駛座上的人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簡潔的應了聲:“嗯。”


    “這回倒是好說話!”金哲摸著下巴,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開相冊,伸手晃在那人眼前:“剛才那姑娘脖子上戴著的是這條項鏈吧,你猜她說怎麽來的,路邊攤買的!”


    “大白,我簡直要笑死了,你送給她的東西,在她眼裏,就是個路攤貨。”


    “你再那麽惡心的叫我,五年內,你都別想再要年假了。”


    “別啊……”金哲止住笑,收起手機,饒有興趣的問:“不過你真的確定她能幫你對付得了江家?就今天這麽點事她都解決不了,有那能耐嗎?”


    規律敲打的手指頓住,那人沉默了會,才道:“拭目以待吧。”


    車子啟動,緩緩離去。


    蘇瑾在李明溪跟著王主任撒潑扭打的間隙,拉著蘇繡離開了。


    帶著蘇繡去了一家甜品店,給她買了些甜品吃。


    看著妹妹乖巧的吃著小蛋糕,忍著心酸,盡量放輕聲音問:“小傻瓜,怎麽不早點告訴姐姐你被欺負的事情呢。”


    蘇繡低著頭,咬著勺子,吸著鼻子低聲回話:“我怕給你惹麻煩。”


    “姐姐不怕麻煩,姐姐隻要你好好的,你……”


    “姐。”蘇繡抬起頭,打斷蘇瑾的話,一雙大眼裏淚汪汪的極其惹人憐愛:“我知道你在江家過的很累,不然我們離開吧,隻要跟著你,苦點累點,我沒關係的。”


    她臉上的表情很認真,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蘇瑾看著她稚嫩的臉,咬咬唇,眼淚有些忍不住的冒了出來,她伸手擦了擦臉頰,露出一個笑容:“說什麽傻話,你放心,姐姐以後不會讓他們隨便欺負我們的。”


    蘇瑾說這話時,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收緊,其實她想告訴蘇繡,走不了了,當初她和沈柔是簽過協議了的,如果她中途放棄了要走,是需要償還她們在江家寄住期間產生的所有費用的,且不說她們日常吃住的錢,就蘇繡上樹人小學的學費,她就是拚死拚活,也無法在一年內償還清的。


    但她又不甘心,就這樣沒有自我的生活下去,必須要像個辦法,擺脫這種處處受製於人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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