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淺把玩著小旗子,歪著頭眯著眼,看著王輕侯:“嚴曲呢,是嚴烈獨女,在巫族中頗有地位,嚴烈呢,是如今的魏城城主,相當於一方諸侯,白執書呢,是你的親信,與你情同手足,待得白執書娶了嚴


    曲,那就成了魏城城主嚴烈的女婿,也就是未來的魏城城主。”


    方覺淺傾了傾身子往前,瞅著王輕侯:“你說你把白執書給她,換鬼兵大軍,不如說,你要把魏城和鬼兵一並拿到手,更為合適嘛。”


    王輕侯抿著嘴,看著方覺淺,又偏頭看了看孟書君,眼裏跳動著笑色,不反駁方覺淺的話。“你看他幹什麽呀?”方覺淺喚回王輕侯的眼神:“他又不是清陵城諸侯,我才是,到時候,你左手越城,右手魏城,夾在中間的清陵城能逃到哪兒去,遲早都是你的,待得這三城合壁,盡歸你手,你要慢慢


    地把整個北境拿在手心裏,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王輕侯啊王輕侯,你是一天不算計我,你一天就不舒服。”方覺淺笑著把手裏的小旗子衝他扔過去。


    王輕侯一把接在掌心裏,大大喇喇地坐在地上,雙手撐地笑著說:“一計不成,看來,我得再生一計才行啊。”


    “你們聊戰局吧,我去廚房看看嚴曲的飯菜準備得怎麽樣,免得,有些人趁我不備,把我的小丫頭勾走了。”方覺淺笑說著起身,提著長裙穿過風雪滿空的院子,往後廚走去。


    她總是會刻意避開任何跟戰事有關的討論,她在這裏的目的好像隻有一個,那就是確保北境不會落到王輕侯手中,其他的,隨便他們折騰。


    這搞得,王輕侯真成了她的軍師一般,惱得王輕侯數次敢怒不敢言。


    嚴曲沒在廚房裏,方覺淺卻覺得有些餓了,生了火燒了水,想給自己煮碗麵條吃。


    水在鍋裏快燒幹了,她也沒能揉好一碗麵。


    奚若洲走過來,把她推到一邊,挽起袖子和著麵,一下一下,那圓乎乎軟綿綿白花花兒的麵團兒,在他掌心裏被揉捏圓扁,鼓鼓的軟軟的。


    他給方覺淺煮了一碗雞蛋麵,雞蛋煎得金黃漂亮,用筷子一戳,未凝好的蛋黃就能緩緩地流淌下來,香得不得了。


    但方覺淺攪了兩下,卻說,雞蛋麵不是這麽煮的。


    花漫時給她煮的雞蛋麵,蛋花兒打進湯裏,湯汁兒都是香的,夾一筷子麵條,那燦黃燦黃的雞蛋就依依不舍地掛在上頭,送進嘴裏,那才叫好味道。


    “你還挑上了?不吃啊,你不吃我吃。”奚若洲也不生她氣,自己端起碗,就享用起來。


    方覺淺坐在他旁邊,看他吃得斯文講究又細致,像是吃著什麽山珍海味那樣,笑道:“你又跑出來幹嘛?”


    “你真覺得,此時是跟殷朝決戰的好時機?”奚若洲喝了一口湯,翻著麵條,問她。


    “不是啊。”


    奚若洲夾著麵條停在半空,看了方覺淺一眼,笑問:“那你不阻止?”


    “我為什麽要阻止?”方覺淺靠在他肩上,聞著麵條的香,閉著眼睛:“是你的話,你會阻止嗎?”


    “不會。”


    “那不就得了。”


    “你最近怎麽了?”奚若洲看了一眼倚在自己肩上的孩子,有些擔心:“你總是不在狀態。”


    “沒怎麽呀,我隻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打不打得過你?”方覺淺睜開眼,笑看著奚若洲:“義父,你覺得,咱兩如果交手,我能打得贏你嗎?”


    奚若洲笑道:“你要打贏我幹嘛?你如果非想贏的話,義父讓著你。”


    “可算了吧,你才不會讓著我,你會把我打倒在地,然後說,堂堂神樞就這點本事,真是讓人失望,伶兒,你要學的還多著呢,是吧?”方覺淺嗔笑一聲。


    奚若洲咬了一口雞蛋,故作認真地想了想,才說:“沒錯,你說得對。”


    “真是個以大欺小的老混蛋。”方覺淺皺了下鼻子,不滿道:“到時候,我就找寧前輩幫我。說起來,寧前輩去魏城了吧?”


    “嗯,去看看巫族怎麽樣。”


    “不會讓她失望的,她把巫族交給我,我就會給巫族一個好的未來。”


    “巫族已經不是巫族了,變得世俗,普通,失去了最初的神秘與詭異。”奚若洲突然說,“這不正是你害的嗎?她看著,未必會高興。”


    “哪裏由得別人高興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也沒見誰哄著我呀。”方覺淺說,“再說了,她真要找人麻煩,也是找你的,這可是你讓我幹的。”


    “你這丫頭,我幾時明說過讓你這麽做了?”奚若洲失笑,現在這丫頭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誣陷自己了?


    “義父,我挺不開心的。”


    “我知道。”


    “你呢?”


    “我挺開心的。”


    “義父啊,你真是讓人討厭得很。”


    奚若洲不說什麽,隻是專心地吃完那碗麵條,空碗放在一邊,雙手勾著膝蓋,肩頭上靠著方覺淺,挺像一對相依為命的父女,孤苦伶仃的。


    他們兩在這裏吃著麵條嘮著閑話,看著飛羽賞著雪景,好一派現世安穩的其樂融融,而院子那頭的王輕侯和孟書君是行動派,說幹就幹,半點時間也不耽誤。


    當日便下了令,著令大軍整頓南下,一步步走去一個叫白城的地方。


    同時,王輕侯讓孟書君給朔方城去了信,約著他們也往白城去,王輕侯為什麽不自己寫信呢?


    一來,因為王輕侯仍舊沒能徹底拿下北境,他寫這信,立場不穩,底氣不足,孟書君就不一樣了,明麵上來說,孟書君才是北境的話事人。雖然他也是聽方覺淺的,但方覺淺又不在乎幾城幾池歸幾人。


    二來,他就是不樂意給他大哥和江公寫信,就是不願意跟他們表示出半點好的跡象,就是跟他們慪氣——哪怕明明這一切局麵的開端,都是他自己鼓搗出來。


    但王輕侯,幾時講過道理和仁義?


    他就是不開心,就是不稀罕跟他們問好,管他們有多盼望著自己的音信呢。


    他巴不得讓他大哥歎氣歎死,心痛痛死,失望失死,反正他們覺得自己是個不懂事兒就知道惹是生非不顧大局的混帳嘛。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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