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執書呼啦著袖子繞過桌子,湊到孟書君跟前,一臉的疑惑和警惕:“魏城不是你們清陵城管轄下的城池嗎?你怎麽叫我去啊?你幹嘛不自己去?”


    孟書君沉沉歎氣,為何王輕侯偏偏要派這麽個話嘮外加缺心眼子的貨來北境?


    就不能換個話少又機靈的嗎?


    “唔……”孟書君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組織了一會兒語言,這才委婉地說道:“鑒於我與巫族之間過往的一些小矛盾,我覺得,此行派你去比較穩妥,若是由我前往,怕是難以成事。”


    “哦,你在那兒作過孽啊?”


    “我隻是勤勤懇懇地踐行著方姑娘的旨意。”


    “啥玩意啊?她什麽旨意?”


    “同化。”


    孟書君以前在魏城對巫族幹的那些事兒吧,實在是,有那麽點兒,說不出口。


    作為陰鷙狠毒的代表人物之一,他非常徹底地貫徹著坑死他人,富死自己的優良作風,那簡直是……沒給巫族兄弟們什麽好日子過。就好幾年前,方覺淺在巫族那會兒接任巫族族長的時候,答應了寧知閑,從孟書君手裏要一塊兒地,就是魏城,給巫族的族人定居,好讓他們擺脫原本極是惡劣的生存環境嘛,然後巫族搬出來之後呢,方


    覺淺為了讓巫族族人能與外界早日融洽相處,就想了個主意,讓兩族通婚,盡快完成同化。


    這本也是個好事兒,有著當時的巫族大主祭嚴烈和他女兒嚴曲的協助,一切也都順利進行著,不出意外,過個十幾二十年的,巫族也就能與外麵的人,和平共處,互相包容了。


    但是,孟書君某日往魏城這麽一走,怎麽看這巫族,怎麽不順眼——不能怪他,他唯一在乎的心頭肉,阿釵姑娘的死,跟巫族實在是脫不開幹係,而他又是一個一門心思要為阿釵報仇的人。


    所以,他大筆一揮,就定了幾個規矩。


    比如,兩族通婚,可以,支持,鼓勵,絕不反對!


    巫族的女子嫁過來給我族男兒時,送錢送糧送禮金,賦稅有得減,生了孩子還有獎,生得越多獎得越多。


    但是!


    我族的女子嫁過給巫族的男兒時,一個子兒的扶持也別想從他這兒得到,反而還要收點這樣那樣的稅銀,生了孩子也要交稅!


    這說白了就是,隻管往家裏撈好處,家裏的人要往外走,就可勁兒地不公平待遇整死你!


    妥妥地,歧視啊!


    當然了,這也不能完全說是個昏庸政策,這樣做最大的好處是,過不了多少年,滿大街跑的孩子都是我族之人,而非巫族嫡親,這樣強大的排擠打壓之下,同化這一進程,顯然會加快很多倍。


    最大的弊處在於……巫族他又不傻!


    這還能看不出來孟書君的壞心思啊?


    搞得兩族之間矛盾重重的,時不時就能聽到一些我族女兒哭得死去活來,就因為家裏人不讓嫁給巫族情郎的故事。


    巫族眼見著這麽下去,早晚有一點巫族要被搞得絕後,也不太鼓勵他們巫族的女兒家跟我族男子走得太近。


    再加上兩族生活習性大為不同,三不五時的,還能有個鬥毆事件,提著鐮刀釘耙地就打得頭破血流……


    他孟書君把魏城氣氛搞得這麽緊張,要是由他跑去巫族跟他們借人,不被巫族拖著掃把趕出門就有鬼了……


    他能去嗎?


    所以,他隻能讓一個跟自己關係不大的人前去,才有成功的把握。


    白執書托著下巴聽完孟書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完這些茬,深深地點頭,又深深地歎氣:“不是我說你啊老孟,你這事兒幹得,挺缺德啊!”


    “積陰德那是為後世子孫積的,我沒想過要後代,我幹嘛不能缺德?”


    邏輯縝密,無懈可擊!


    白執書啞口無言,張著嘴巴,愣了半天,才笨拙地回了句:“那你不怕你自個兒下半輩子遭報應啊?”


    “我也沒想過要福壽延綿,長命百歲,怕什麽?再者說了,真要有遭報應這說法,你放心,第一個遭現實報的,就是你家小公子,所以呢……”


    白執書這回倒是接話接得快:“所以我最好祈禱,這世上不存在什麽現實報,對吧?”


    孟書君滿意地點點頭。


    白執書投降地舉起手。


    “行,明兒我就出發去巫族,有什麽安排大佬你發話,我保證一句廢話也沒有!”


    “把這封信帶給巫族主祭,嚴烈。”孟書君從袖子掏了封信出來扔給他。


    白執書伸手接過,卻沒有立刻收進懷中,隻是不好懷意地笑:“這是……方姑娘的安排吧?”


    “有區別?”


    “有啊,方姑娘可疼我家小公子了,她出的主意肯定會顧及到我家小公子的,你嘛,就不一定了,你就一白眼兒狼。”白執書誠實地說道。


    “所以你最好再祈禱一次,我沒有擅自改動過方姑娘的意思。”孟書君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你不會。”


    “哦?”


    “別的不好說,但這點我有把握,我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反正我就覺得你對她特別規矩,特別聽話,她叫你做的事情,你絕不可能有其他更改,忤逆她的意思。”


    白執書晃著信,不怕死地湊過去盯著孟書君的眼睛看:“為什麽啊?我聽說你把清陵城的綬璽都送她了,就等於說,方姑娘現在就是清陵侯,你為什麽這麽信任她?”


    孟書君知道白執書在想什麽,故意放下手裏的筆,一本正經,非常嚴肅,極為莊重地說:“我喜歡她啊,所以贈她以城池,送她以疆土,討她歡喜,殷王不就這麽寵王後的嗎?”


    “你放屁!”白執書果然炸毛,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像隻護犢子的大母雞:“你他媽敢撬我們家小公子的牆角!”


    難得一見的,孟書君的嘴角都有一絲藏不住的笑意,白執書這個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隨意地翻動著探子帶回來的情報,情報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得通,但是有一點他想不太明白。


    閻術悄悄傳了個布條出來,上麵寫著,牧嵬的大軍稱呼他為,長老?但這些問題孟書君不必要自己去思索,這個稱呼意味著神墟,那是方覺淺他們應該去考慮的,所以他坐下,熬燈提筆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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