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那我非常遺憾


    也許是被王輕侯騙了太多次了,導致於如今的殷安戒備心理特別強,對於王輕侯送上門來的好意,仍是抱著懷疑態度。


    她隻是說:“恕我直言,我實在很難相信王公子的話。”


    王輕侯倒也不奇怪,隻點頭道:“換我我也不相信。”


    “王公子你這話讓我沒兒接。”殷安笑出聲。


    “殿下,我不知道你對越城是如何看待的,但在我看來,那裏就是王後的後花院,是她堅實的依靠,我聽聞上穀城出援兵前往越城支援,也是王後的主意,殿下有沒有想過,這些援兵是否早就是王後的人了?如果真是如此,殷朝對越城的掌控,是不是早就已經沒有了?我承認如今的殷朝在殿下你的帶領下,正一點點變好,但王後的存在,永遠是你的心頭大患,對吧?”


    王輕侯問道。


    “真正的心頭大患不是王後,也不是越城,而是你,王公子。”殷安起身,走到王輕侯跟前,平靜地看著他的雙眼:“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朔方城的行動嗎?”


    “朔方城動作那麽大,怎麽可瞞過你?”王輕侯笑了笑,她是知道,不過她知道的,都是自己想讓她知道的。


    他說:“但上穀城永遠是殷朝與朔方城之間的屏障,殿下當年與安歸來南下治水的時候,又收服河間候,更有張恪為殷朝坐鎮,不論朔方城怎麽翻天,它永遠都隻一塊小小的地方,這一點,我認識得比誰都清楚,殿下你能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朔方城所有的折騰,隻不過是為了讓百姓過得更好,除此之外,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了。”


    這通胡說八道……行吧,王輕侯他開心就好。


    “相比起朔方城,我若是殿下,我會更擔心越城,一旦越城失守,整個北境就淪陷了,徹底成為巫族之物。到時候巫族南下擴張,首當其衝的就是鳳台城,是殷朝。如今的越城相當於南方的上穀城,是你們與巫族之間的最後一道屏障,殿下,這道屏障你是想拿在自己手中,還是交給王後那個瘋子?”


    不得不說,王輕侯在遊說這一方麵的天賦,真的是常人難及。


    他非常清楚對方的弱點,直命要害。


    哪怕殷安百般戒備,反複提點自己不要失了心神,仍然會被王輕侯的話動搖。


    所有的愚蠢行為都基於一個最原始的原因,那就是對真相的未知。


    殷安真的不蠢,真的不笨,真的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之所以會做錯決定,隻是因為王輕侯太過能瞞天過海,南方的一切都成了一道謊言,瞞天瞞地瞞過了一切,不止殷安,連帶著整個鳳台城都被他蒙在鼓裏。


    讓他們真的以為,整個須彌大陸上,他們真正要應對的危險在北方。


    王輕侯成功地用越城的危機牽引著他們的視線,暗渡陳倉地讓朔方城在無聲無息間,變成了個龐然大物,隱於黑暗。


    殷安她說:“王公子你所說的自然有道理,但我不認為,你會幫我奪下越城。”


    “我當然不會。”王輕侯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甚至笑起來,“我頂多隻會幫你解決巫族寧知閑的麻煩,我又不喜歡殷朝,我為什麽要幫殷朝建功立業?”


    “我若非要你建功立業呢?”殷安……成功上當。


    王輕侯故意麵色微寒:“殿下此話何意?”


    “你想讓我幫你,至少要拿出與之匹配的誠意吧?在王公子心目中,方姑娘可抵得上一個越城?”


    “她抵得上整個天下。”


    “別說好聽的話,王公子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非常清楚。隻不過越城與你無關,所以她抵得上,換作是你朔方城,就未必了。王公子,你是自私之人。”


    “殿下的話,真是叫人傷心。”


    “實話總是不動聽,這是我與你王公子你相處許久,學到了最寶貴的教訓。”


    “那我非常遺憾。”


    “過幾日後我會來找你,王公子保重,也請在這幾日,好生考慮。”


    殷安說罷,就攏上鬥篷離開了。


    王輕侯從窗子裏望著殷安的身影,搖頭歎歎氣:“抉月,這是個成長速度僅比阿淺慢的女人。”


    抉月在屏風後麵一直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這時才走出來,道:“的確,小公子你這些時日不在鳳台城,不知她這段時間,做出的決定何其令人驚豔,如果她早年有這樣的智慧,小公子你當時在鳳台城,也不會那麽輕鬆。”


    “我不喜歡太聰明的對手。”王輕侯轉身拿了杯酒,喝了口,又道:“尤其這對手還是個漂亮女人。”


    “王後呢?”抉月問他,“那也是個又聰明,又漂亮的女人。”


    “再給殷安一些時日,王後就不是她的對手了。”王輕侯笑道:“連殷安都鬥不過,你覺得她配做我的對手?”


    當時的王輕侯可不是這樣說的,在殷九思未出山之前,他說王後是他最麻煩的敵人。


    王輕侯隻誇別人成長快,他未發現,他也在飛速地變化著。


    而上了馬車的殷安,攏在鬥篷之下的手指在緊扣,眼睫也忍不住輕顫。


    也許要等到轉身背對著王輕侯,她才敢卸下心防,才敢稍微放鬆,才敢讓那些無聲湧來的情愫稍稍釋放。


    最悲慘莫過於喜歡著一個永不可能的人,還無法斬斷。


    強撐著理智與冷靜,與他討價還價,侃侃而談。


    殷安都有些敬佩那些羨慕那些愛慕著恩客的紅塵女子了,她們明知恩客情話是假意,依然能從容地與之晏晏笑語,享受著假意情話帶來的暫時慰藉。


    她卻不行,她卻不能。


    牧嵬悄無聲息地遞上一方潔白的帕子,又將馬車窗子輕輕合上,駕著馬車行得平穩又緩慢,從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忍著一些些的難過。


    可笑的是他不知是在為自己難過,還是在為殷安難過。


    忠誠的騎士從不多言,沉默地守護著他心中高貴不可侵犯的殿下,但這殿下,卻被另一人微笑的荊棘劃破了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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