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你本身就是奇跡


    殘忍的王輕侯真的隻把他的溫柔給僅僅在乎的那幾個人,其他的人,生死與他無關,愛情與他無關,他自私到讓人覺得他是個狼心狗肺的混帳東西。


    他對旁人吝嗇到不肯給出多一點點的真心,吝嗇到全天下幾乎隻愛他自己本身。


    方覺淺聽著他淡如白水的陳述,就像讀著一卷本該驚心動魄卻隻有隻言片語的書,從那些隻言片語裏,想象著那一場場的波瀾壯闊,色彩炫麗,也想象著許許多多的人命掙紮,血淚縱橫。


    王輕侯見她不說話,笑問道:“怎麽,覺得我冷血?”


    “不是,我一直都知道你冷血,隻是覺得季婉晴有些可憐。”


    “她可以選擇拒絕的。”


    “而你知道,她根本不會選擇拒絕。”


    “不錯,我不會讓她有選擇拒絕的……一絲念頭。”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操縱他人感情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方覺淺問他。


    “不,我絕不會認為這是一件有成就感,值得炫耀的事情,以後若有人問起我最得意之事,也絕不會是這個,我隻是知道,有些事必須要做,犧牲再多,委屈再多,不甘再多,也要做,有一些東西,必須淩駕於愛情之上,甚至淩駕於生命之上。”


    “比如說?”


    “自由,信仰。”


    “你說出這兩個詞來,有些可笑。”


    “我也這麽覺得。”王輕侯伸了個懶腰,修長的身子懶懶拉開,手放下來順勢攬著方覺淺進了懷裏,“還是說正事吧,張恪那邊來信說,殷安給他的壓力很大。”


    “你想直接打進河間城下麵的諸候之地去?”方覺淺在他胳膊下抬起頭來問他。


    王輕侯吧唧一口啵在她額頭上:“沒錯,本來這些事我應該是要留在朔方城與我哥一起商量,再作決定的,但既然你這個任性鬼不喜歡在我家呆著,我又跟了來,也就隻好自己拿主意了,前些日子我跟我哥說了這想法,他與我不謀而合。”


    “不愧是兩兄弟。”方覺淺笑道:“不過也是得給張恪緩解一下壓力,不然就瞞不過殷安了,張素憶也怕是有危險,她是個好姑娘,以後我們得把她救出神殿。”


    “嗯,她的確讓我意想不到,聽說現在她頗得於若愚重用,於若愚這老頭兒啊,什麽都好,就是太信仰神殿了,以至於隻要是忠於神殿的人,他都願意給機會。”王輕侯說著搖頭笑了笑。


    “若愚前輩……人也很好的。”


    “你遇上的人你說誰不好了?你覺得個個都好。”


    “的確是個個都好啊,雖然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在我看來,人本來就是複雜的,哪裏有純粹的好人與壞人?就像你之前說過的,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王輕侯撫了撫她長發,低眉柔目地看著她:“你說得是,來,陪我看沙盤圖,聽江公說,你在沙盤推演的本事上,比我還強上幾分,我也漲漲見識。”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懂這些?”


    “換個人我會好奇,在你身上,再多與眾不同的事,我都隻道是尋常,你本身就是奇跡。”


    “噫……肉麻。”


    “惜福吧,我也就隻有對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真心真意的,換個人我也說,但全是騙人的。”


    ……


    兩人對著沙盤推演了許久,河間城地處須彌大陸南方,自河間城以南的各地小城池,在名義上基本上都是歸著河間城管治。


    一條名叫蒼江的河流自東往西橫貫而過,小城池們分布在河流兩側,有一個巨大的湖泊名叫映月湖,湖泊周圍是城池密集之地,而其他的地方更多的是零星散碎,遊牧民族總是隨著季節和河流遷動。


    那裏的人民風粗獷善戰,自小就在馬背上長大,個個都彪悍無比,也個個都崇尚自由,不喜管束,所以有人把他們稱為風的了民。


    他們如風一般自由。


    從來沒有人馴服過風,所以也從來沒有人真正意義上的馴服過他們,真正使他們心甘情願臣服的人,要在千年後才會出現,那是一對曠古絕今的奇男女,用他們無上的智慧和勇氣,征服了那片土地。


    好在王輕侯這樣的自私之輩也根本不稀罕他們的忠心,他要的不過是這些人老老實實地不惹事就好。


    至於那裏有名的幾個刺兒頭,很快就會吃到拳頭,受到教訓了。


    張恪得到王輕侯的信,心中安定,立刻給殷安寫了折子,說立刻就會派人騷擾王輕侯,不讓他痛痛快快地整頓朔方城。


    張恪來河間城已許久,從最開始的一日拉十次肚子,萬般不習慣這南方過於潮濕的天氣,受盡了折磨,到如今的已能如當地人一般,完全適合這裏的氣候,人文,吃食,其實中遭的罪,吃的苦,隻有他自己知道。


    在這漫長的日子裏,他並沒有閑著,作為一個極有遠見的官場老手,他非常清楚,王輕侯讓他來這裏不是叫他來享受的,總有一日,他會被王輕侯啟用,到那時候他若拿不出東西來,便有可能淪為棄子。


    後來他聽聞他的老師殷九思死於宮中,死於王後和殷王手中,他越發堅定地相信,他當初做的那個跟隨王輕侯的決定是沒有錯的,他幾乎可以斷定,他老師的死,肯定與王輕侯脫不了幹係。


    沒有任何證據,他隻僅猜。


    說毫無難過是假的,那畢竟是將他引起官場,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恩師。


    但是身處政治漩渦的人大多有一個通病,這個通病也是他們在爭權奪利中活下去的基本要求,那就是足夠識時務。


    季候季錚曾問張恪:“張大人,你為何如此信任王輕侯,便不怕有朝一日事情敗露,你,你的女兒都難逃王後毒手嗎?”


    張恪放下手中的地圖,笑看著季錚:“季侯,你連女兒都交出去了,有想過有朝一日事情敗露嗎?”


    季錚大笑,在這些日子裏他也與張恪結成了好友,他笑道:“我賭的是河間城一個光明的未來,張大人,你賭的呢,是什麽?”


    “我賭的,也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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