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淺顯粗鄙的計劃


    如果說越清古所背負的是零,那抉月就是百,而王輕候則是萬,千萬。


    他承載著希望與未來,是一道枷鎖,一道讓他連死亡都不可以自由選擇的枷鎖,就如同他自己說的,身邊人死盡了都沒事,他不能死。


    聽著好像很自私,實際很殘忍。


    死亡,本是所有人最大的公平,無分貴賤,世間人人終有一死。


    但王輕候連這種公平都沒有——至少在他宏願達成之前,他沒有這種公平。


    他看似擁有很多,他其實一無所有。


    方覺淺大概是他最大的擁有,至少曾經是,如今連這點擁有都被剝奪,要說他沒半點恨,怎麽可能?


    不過好在王輕候是個心智堅定異於常人之輩,這樣的折磨與剝削,並未能動搖他信念。


    他想做的事,還是要做的,哪怕不開心,也會做下去。


    朔方城如今忙於自保,便不能給他任何幫助,否則任何幫助都可以被冠一個插手神殿內事的罪名,平白給人添把柄,現如今的朔方城,可不能再惹上任何麻煩了。


    要說神殿為什麽隻針對朔方城,而放過同樣參與了搞事的越城,原因也再簡單不過,有個王後在,神殿並不會在同一時間招惹那麽多強敵,逐個擊破,才是正道。


    神殿對王輕候的逼問仍在繼續,開始翻出王輕候自小到大所有的事情來檢閱,他是否有可能與神墟有染的證據。


    其實眾人知道這不過是個表象,神殿一旦決定對王輕候動手,不管有沒有證據,王輕候都難逃此難,危機迫在眉睫。


    方覺淺不知他要何時才能想開些,開始正視這件事的嚴重性,而不再是一味的躲避自己。


    她那日在風雪裏站得太久受了些風寒,又使不慣下人,更想走出神殿散散心,便去街上的藥鋪給自己拿點祛寒的藥。


    大夫在櫃子後麵包著藥,她在一邊坐著喝茶,慈目善心的大夫看她年紀不大,眉宇間卻盡是愁色,笑著勸慰:“小姑娘,身疾好治,心疾難醫,要無事掛心頭,病才好得快呀。”


    方覺淺放下茶盞,笑著謝過,接了包好的藥材拿過來,點頭欲退出去,兩柄寒光閃耀的飛刀奪麵而來!


    那慈眉善目的醫者突然變得凶狠惡毒,揮刀相向:“虛偽之徒,受死!”


    方覺淺扔了手裏的藥材丟過去,卻覺得四肢酸軟無力,回頭一看桌上那杯茶,厲聲道:“陰險小人!”


    隻可惜茶中藥性甚強,她再好的武功也施展不出來,勉勉強強抽出雙刀卻難以招架四麵八方而來的黑衣刺客。


    刺客並不留情,招招致命,直往方覺淺各處要害襲來,藥鋪的門也早已關緊,裏麵的打鬥傳不出外麵半點。


    她被步步緊逼,退至門口卻難以逃生。


    “死吧!”刺客揮刀而來。


    幾乎是毫無意外的,半點也不驚喜的,早就演練好了一般的,王輕候從天而降,擋在方覺淺跟前,長刀刺穿王輕候身體,穿腹而過。


    他悶哼一聲,將方覺淺壓在身下。


    在他們的安排裏,王輕候應是要奪去刺客的長刀的,沒有安排過這一出,王輕候最是貪生怕死又怕疼怕癢之人,哪裏肯受這種罪?


    方覺淺於是也有些驚慌,抓緊他胸前衣襟:“你幹什麽!”


    王輕候不說話,接過方覺淺手裏的刀,轉身殺向刺客人群。


    就算方覺淺中了毒有些神智混沌,也能看得出王輕候並未用全力,頂多三成功夫,故意暴露了大把空門與要害,由著刺客對他刀劍加身。


    “王輕候你幹什麽!”為了逼真,他們並沒有跟這些刺客提前說好,這些刺客隻以為這是個真的刺殺任務,下起死手來毫不猶豫,王輕候這樣對敵早晚會被耗得兩敗俱傷。


    但王輕候始終不說話,他不痛快的時候就是不愛說話,就像上次他被越歌抓去宮裏吊著打,方覺淺把他救出來的時候一樣,一路上什麽話都沒有。


    也正如方覺淺所料的那樣,王輕候被傷得體無完膚,血肉翻飛,跟一群刺客拚得頭破血流,可他就是不肯用全力,就是故意要受傷。


    方覺淺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等到他的身體無法承受更多傷口的時候,才將眼前最後兩人擊飛,抱起方覺淺跌跌撞撞地衝出去。


    方覺淺感覺得到他呼吸的急促,還有劇烈的心跳,他臉上斜抹著幾道血跡,身上淡青色的長衫盡被鮮血染紅,她很想扶住走路已經搖搖晃晃的王輕候,可是她自己也提不起半絲力氣。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指指點點,卻沒有人敢上來相助,不知這兩個全身是血的人是何來頭。


    王輕候終是流血過多,力有不支,倒在了地上,倒下去的時候,還死死拽著方覺淺的手,拽得方覺淺指骨發疼,就像是死也不願意放開她,不願意讓她走一般。


    好在畢竟這裏是鳳台城,神衛眾多,認出方覺淺的人更是不少,終是有人把他們把帶回了神殿,更將藥鋪裏仍殘喘一口氣的刺客也一並抓回。


    神殿裏一陣忙活。


    有的給方覺淺解毒,有的給王輕候治傷,也有的人冷眼旁觀,想觀穿這場大戲的破綻在何處。


    “小神使,這是怎麽回事?”於若愚問道。


    “我出門遇上了神墟刺客,被下了毒施展不出武功來,王輕候救了我。”方覺淺望著仍躺在床上的王輕候,慢聲應道。


    “還真是叫人動容呢,王公子為了救覺淺神使,這是要把命都搭進去的架勢啊。”說話的人是任秋水,雖然他不再是神使,但這種事,他還是有資格來看一看的。


    “任前輩有話直說,不必陰陽怪氣。”


    “我就是奇怪,神殿剛想對王輕候問責,這立刻就上演了一出王輕候勇救神使,覺淺神使,您不覺得,這事兒太巧了嗎,巧得像出苦肉計,欲蓋彌彰呀。”


    “那就請任前輩審訊過神墟刺客之後,再來說話。”


    “我現在哪有資格審訊神墟刺客,覺淺神使這不是在開玩笑麽?”任秋水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我怎麽聽著任秋水你這話,是怨著覺淺神使沒有死在刺客手下,頗為遺憾啊?照你這意思,今日覺淺神使除非是真的死在了刺客手裏,才不叫苦肉計?”說話的人是月西樓,她如今可不懼任秋水,誰還不曾經都是個神使咋滴!


    任秋水冷笑一聲,笑王輕候與方覺淺手段太嫩,這樣淺顯粗鄙的計劃,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


    是啊,以王輕候與方覺淺的腦子,怎麽會想一個這樣淺顯粗鄙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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