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事情再簡單不過了,方覺淺看透王輕候的計劃,明知是錯,明知有些惡心人,但仍讓盧辭去跟王後進言,去做個佞臣吧,忘記你的良心,放下你的品性,做個遺臭萬年的奸人,討得王後歡心。


    去跟她說,摘星樓此等傲視須彌之仙樓,昭月居汙穢之地何有資格占有,王後娘娘乃天上仙子下凡,唯有娘娘你才能獨攬此樓,才有資格真正的享受什麽叫眾星捧月,置身天宮。


    日後若王後娘娘覺人間無趣了,還能上那摘星樓與神仙把酒共飲,與仙子起舞作詩,這是隻有王後娘娘才能擔得起的福份,凡夫俗子他憑什麽染指摘星樓?


    再不濟,娘娘哪天有討厭的人,還能讓他從這九十九重樓上墜落下去,聽他慘叫著從雲端跌下地麵摔成血泥,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盧辭盧大人徹底記住了王輕候的叮囑,他不是要盧辭去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的,他要的是盧辭爬到最高處,最高處,高到有足夠多足夠多的話語權,可以要肆意妄為權傾朝野。


    那麽,在這之前,請踩著人骨作梯,喝著人血為酒,咽下你的不忍心和良心,將這些無用的東西拋諸腦後,等到了那個位置,再將他們喚醒,到那時候,再想想怎麽為國為民。


    否則,一切小人物聲嘶力竭地呐喊,都隻是塵埃,碾落成泥,毫無用處,讓人可笑的,塵埃。


    因為盧辭盡心盡力地扮演著這個奸臣,王後成功地對這摘星樓產生了濃濃的興趣,向殷王輕輕一提,殷王便道,好好好,王後喜歡,孤就喜歡。


    而盧辭也一躍成為了王後跟前最是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官途暢通無阻。


    也不是沒有忠心的臣子去提反對意見,不過下場都不太好,燒的燒死,淹的淹死,王後手裏的酷刑總是層出不窮,比她酷刑更可怕的,是她看著那些人被活生生折磨死時,發出的甜美脆笑。


    盧辭手腳冰涼,但內心,熱血滾燙。


    與此同時,陰豔將手裏特有的信天翁放了出去,信天翁腿上綁著寫信她師父的信,她望著飛入天際的鳥兒,隱隱有些擔心,她總覺得,小公子似乎曲解了師父的意思,走上了一條不歸路。tqr1


    忽然她看到正坐在欄杆上失神的方覺淺,她走上去拿了塊幹帕子替她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小姐姐在生小公子的氣麽?”


    “我生我自己的氣。”方覺淺悶悶聲。


    “那日我問過小姐姐的,小姐姐說,你相信公子。”陰豔想了想,自己的擔心歸自己的,但總不能讓這府上的人心散了,總是要替小公子攏住這些人的。


    “我沒有不信他,我隻是不知道我信得對不對。”方覺淺眼神迷茫,也是,打她醒來遇到的就是王輕候,一直跟著王輕候,很多是非對錯的觀念也是王輕候灌輸給她的,她自己的很多準則在這世道上根本不適用,她漸漸要分不出,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王輕候錯了。


    陰豔看著方覺淺好一會兒,最後才輕輕歎聲氣,坐在她旁邊,說:“小姐姐,我師父曾經為你算過一卦。”


    “你師父也是神殿的人?”


    “不是,並非隻有神殿的人才懂占天之術,這世上能人異士之多,超乎想象。”陰豔道,“我師父說,你的卦像,為天下第一凶卦。”


    “所以呢?”


    “而小公子的卦,為天下第一善卦。”


    “你師父,果真是個江湖騙子。”方覺淺沉重地歎息。


    這都算得啥卦啊,王輕候要是都有資格得天下第一善卦了,那天底下簡直是沒有道理可講了,好不好?


    陰豔笑出聲來,道:“我師父從不騙人,他算出過二公子的壽終之日,隻是沒有告訴小公子而已,如果連一個人的死期都能算到,怎麽會算不到他的生呢?”


    “知道他要死,也不救他?”


    “知天道而不違天道,方是正道。生死有命,命可不逆。”陰豔說,“小姐姐,你命裏與小公子生死相依,吉凶相佐,這也是天道,所以,希望小姐姐你能放下對小公子的成見,他所行之事,看似荒唐,但都能結得善果,這是他命裏帶的善緣。”


    方覺淺還要說什麽,陰豔卻行禮退下:“我言盡於此,說得再多可就要泄漏天機了,那樣是會被雷劈的,小姐姐你要加油哦。”


    方覺淺望著陰豔離去,覺得她這些話莫名其妙。


    別的不提,首先她就不信王輕候有資格擔起天下第一善卦這一卜。


    胡說八道還差不多。


    陰豔並沒有胡說八道,遙遠的朔方城內,那位智叟江公算出方覺淺的卦那日,遭卦象反噬數月才痊愈。


    她是天下第一凶卦,凶在她的命格不可輕窺,窺了,便是偷窺天機。


    方覺淺那時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若早信了陰豔的話,後來也就不用吃那麽多的苦頭,因為,她會在這一日,就一掌絕了自己的心脈,就如她初見陰豔時說的那句話,活著,也未必是件多麽好的事。


    但那都是後話,故事總得從頭說,從眼下說。


    眼下的朝庭一片混戰,越清古對越歌的勸阻並沒有起到作用,越歌總是喜歡想著法子的折騰人,也喜歡一切奢侈不可攀之物,摘星樓她勢在必得。


    也因為這事兒,長公主殷安又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險些毀了與王後的約定,南方水患之事不讓她插手了——但王輕候吃定了長公主不會因此事遷怒於那南方的十萬餘性命,有足夠把握殷安不會這麽做,他總是這樣,拿死別人的軟肋,讓人無計可施,乖乖依他計劃前行。


    混戰中的朝庭官員落馬的落馬,被殺的被殺,開始迅速地結黨分派,虛穀獨坐神殿中,聽著朝中傳來了一個又一個壞消息,越發蒼老。


    他開始察覺,這鳳台城裏,有人要置他於死地。


    但,他來不及反抗了。


    因為,沒過兩天,朝中與神殿雙雙下了旨,十日後,於若愚,任秋水,虛穀三人共赴南方河間城,親自前去觀看患情。


    同去的人還有朝中一些官員,但有心人已經發現,那些指派官員都已換血,換成了盧辭的心腹。


    但還差一個人,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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