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淺與安歸來回到公子府時,公子府裏的情況一度很尷尬。


    當時的場麵是這樣的,長公主殿下在前廳裏急得左左右右地轉圈子,看樣子是在擔心王輕候被燙傷的事。


    她的近身侍衛少年牧嵬雙腿分開,仗劍而立,鐵麵無私,滿臉戒備,不苟言笑地守在門口,一副隨時準備出手的架勢,不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而他的鐵麵無私正對著少年應生,應生眼看著在自己家,自己地盤上,這個叫牧嵬的家夥居然反客為主,趾高氣揚氣得小身板發抽,端著的一壺茶也微微顫抖。


    在應生與牧嵬的中間偏右位置,站著少年劍雪,他初來乍到尚還摸不透公子府裏的情況,隻覺得那兩人中間似有冰火九重天,隻是非常想跟那位牧嵬比一比劍法,分個高下,沒事兒就愛切磋這是練武之人的通病,於是他也有點躍躍欲試——


    忘了說了,為了方便方覺淺與這位劍雪少年聯係,辛苦了花漫時小姐姐跑了一趟昭月居,把人好好的死衛變小倌,她再從昭月居裏救人風塵地把他買回來,讓他名正言順地待在公子府這個“溫暖”的大家庭裏。


    好好的三個少年,風格迥異但都很可人的少年,把氣氛搞得這麽緊張,多浪費啊!


    方覺淺一進院子就感受到了這裏頭的殺意,望了望三人:“怎麽著,你們三個要來場生死決鬥?行啊,先跟我過兩手。”


    她說著就開始捊袖子拔刀子。


    三人默契地望望天,咳嗽兩聲,然後分頭走開,並沒有人願意與方覺淺拔刀過兩手。


    且不說別的,單說牧嵬,他可是知道了,那天晚上長公主問他有沒有被人跟著,他信誓旦旦地說,沒有,轉眼就被打臉啪啪啪。


    被方覺淺跟蹤了他都沒發現,這還怎麽跟她打?找虐麽?


    裏頭的長公主殿下聽見外麵動響,見到方覺淺,連忙提了提裙裾走出來,問好道:“你一定就是方姑娘吧?”


    方覺淺想起之前還有點生她的氣的,這會兒麵對她的問好有點臉紅,輕咳了聲:“嗯,我我,我就是。”


    長公主歪歪頭笑看她:“聽王公子數次提起過你呢,今日卻是第一次與你見麵,真是幸會。”


    方覺淺在心底默了默,你第一次瞧見我罷了,我卻是見過你好多好多次的,唉喲這樣想一想,越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了,老是偷偷瞄她似的,方覺淺更尷尬。


    “聊什麽呢?”尷尬的時候王輕候可算換好衣裳出來了,陰豔跟花漫時服侍左右,那場麵,可當真是豔福不淺。


    “幾年不見,王公子身邊依舊是美人環繞。”站在不遠處的安歸來又酸溜溜的語氣。


    王輕候聽著卻一樂:“你嫉妒啊?你嫉妒你也找幾個姑娘跟在你身邊唄,這酸不溜秋的話說給誰聽呢?”然後他看向長公主,介紹道:“殷姑娘,這是河間候安歸來安公子。”


    “安公子好。”殷安點點頭問好,並無差別對待,對這安公子她同樣的謙和有禮,又問道:“王公子可有燙傷?都怪我不小心,才讓王公子你受傷了。”


    “沒有沒有,就是燙紅了一小塊地方,上過藥就好,殷姑娘不必自責,那也是意外。”王輕候說道。


    他似乎是想快點把這事兒揭過去,趕緊進入正題,將安歸來請進前廳裏頭坐下,上了茶水。


    安歸來卻是個不擅掩飾情緒的人,也不管長公主還在此處,臭著臉色對著王輕候:“你找我來什麽事?”


    倒是少見這樣坦率性子的人,不喜歡王輕候到這份上的,他是頭一個了。


    王輕候卻也不介意,隻道:“前幾日我與長公主殿下聊起各地風俗,她對河間城的竹骨桐油紙傘很感興趣,我想起那正好是你河間城的特色,而你又很會製傘,自然便想著將你介紹給殿下認識了,哪知道,你這般不樂意的樣子?”


    安歸來麵色微滯,心虛地瞄了一眼長公主,他哪裏知道王輕候是要把他介紹給長公主認識?他雖是少年心性,但卻也知道長公主是什麽身份,哪裏能輕易得罪?


    於是這會兒他隻得站起來拱手道歉:“不知是長公主殿下有吩咐,是在下失禮了。”


    殷安連忙擺手,反倒是有些不安的樣子:“安公子哪裏話,本是我想請你做個師傅,教教我怎麽做這油傘,這已是你份外之事,是我麻煩你了才對,安公子若是有他事不方便,也沒關係的,畢竟這隻是些消遣之事,不好耽誤您的正事。”


    “他能有什麽正事,咱們幾個,都是這鳳台城裏真正的閑人。”安歸來還沒說話,王輕候已經先替他回答了。tqr1


    “你怎麽知道我沒正事?”安歸來不服,頂嘴。


    “那你有什麽正事你說說?”王輕候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發問。


    安歸來憋了一會兒,沒憋出什麽正事來,隻得毫無意義地抿著嘴,不理他,然後看著殷安:“願為長公主效勞,殿下有空的時候,吩咐即可。”


    殷安笑道:“你是不是不想教我呀,沒關係的,別因為我的身份就強迫你自己做不願意的事情,強人所難的事,王宮裏已經夠多了,這宮外我便不想見了。”


    “不……不,沒有不願意的。”安歸來有些失措,瞥了一眼王輕候,道:“我就是不喜歡他而已。”


    “看來王公子也是有仇人的哦?”長公主開著玩笑。


    “我仇人可多了,多少男子愛慕的女子傾心於我,這些男子不恨我入骨才怪呢。”王輕候半開玩笑半含真。


    他們在聊天談話的時候,方覺淺一直很認真地看著長公主。


    這樣近看才能看得見她一雙眼睛是真正的秋水翦瞳,聽人說話時總是溫和地看著那人的眼睛,禮貌認真,教養極好,她沒有王族特有的傲慢矜嬌,反而親切近人。


    在這樣的人注目之下,人的內心都會變得柔軟,雖然王後也看似很溫柔,但跟這位長公主的溫柔相比,王後是溫柔中挾刀鋒,長公主則是,溫柔中蘊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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