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則表現得極是關心孟書君,問他家中可安好,多久未歸去,最後還誅心地紮了一刀,問他母親如何——


    切不能忘了,孟書君的生母就是因為殷王的母後陷害,才被送去清陵城,在半道被人淩辱,懷上了孟書君,給了孟書君一個黑暗的人生,連他的生母病死清陵城,都不能回去將她安葬,甚至不知道家中那群畜生是如何對待其生母的屍身的。


    殷王這一刀紮得狠且準,他像是惡作劇般地笑等著孟書君的反應——位高權重的人,有一部分總是生了些怪毛病,喜歡用手中的權力去折磨別人,滿足快感。


    在這一點上,殷王能與王後如此長久,還真是有原因的。


    不過能成大事者,皆是善忍者。


    孟書君連阿釵的死都忍得,有什麽忍不了殷王這番暗中嘲諷的?


    他在殿中與殷王娓娓相談,進退有度,絲毫不表現出不滿之色。


    但這樣一來,殷王便失去了折磨他的興趣,反正他是會放孟書君走的,唯一的樂子是在他走之前折磨他一下,既然折磨不到,他便覺得孟書君遠不如將要上場的舞姬來得好看。


    於是殷王有些不耐,端了酒杯走下龍椅與其他大臣飲酒,隻道此事與王後說便可,王後說怎麽樣,就怎麽樣。tqr1


    王後,是與任秋水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任秋水已經同意了孟書君一半的請求,王後也摸透了殷王的想法,非常樂意送上另一半。


    有著無敵天真純潔容貌的王後,還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政治智慧。


    她端莊地抬了下手,讓跪在地上的孟書君起身,道:“思鄉之情可以理解,孟公子既然如此悲切,不如本宮放你一些時間,讓你回去看看吧。”


    這個一些時間是個微妙的詞兒,一月兩月是一些時間,十年八年,還是一些時間,到時候全憑王後一張嘴。


    孟書君千恩萬謝磕頭跪謝,這事兒辦成得實在是簡單,主要是之前的路鋪得太順,到了這會兒,隻是需要輕輕拔一拔便可成事。


    而恰在此時,殷王正好站在虛穀神使矮幾前,提起他矮幾上的酒壺滿了兩杯酒,對虛穀道:“久不見虛穀神使,孤敬你一杯。”


    “陛下言重,當是老朽敬陛下才是。”老態龍鍾的虛穀站起來,如同枯樹之姿的他總讓人擔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永眠當場,可他端酒杯的手卻偏生穩得不行。


    殷王與他幹杯,一聲脆響,某種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達成。


    虛穀知道荒唐無道的殷王陛下並沒有準備給他反對孟書君回清陵城的機會,便也明智地選擇了不說,這便是方覺淺之前說的繞過虛穀,直奔殷王。


    需要說明的是,殷王的確不理朝政不管國事,但有一樣東西他並沒有撒手交給王後,這樣東西是國庫,通俗點來說,是銀子。


    孟書君曾向殷王獻策,隻要他回到清陵城,成為諸候,清陵城向殷朝每年進貢的貢品皆翻三倍,還能解決每年祭神大典上的奴隸問題,不必再受製於神殿,既是殷王又是大祭司的殷令,他不會拒絕。


    他飲罷杯中酒,大笑道:“傳歌姬!”


    轉身欲回高座時,瞥見了越清古坐在遠處,瞥見了這位王後兄長後,他自然而然地看見了坐在越清古旁邊的方覺淺。


    王輕候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殷王拔開曼曼水袖輕舞的薄紗,穿過恭敬退開兩側的臣子下人,將手中的酒杯順手遞給候在一邊的太監,他徑直走到方覺淺跟前,目光都直了:“這位美人,不知是哪家的?”


    方覺淺眼神一寒。


    王輕候起身攔在她麵前——太不容易了,惜命怕死到極致的王輕候居然主動站出來替方覺淺擋災——他拱手道:“回王上話,此乃臣下府上女眷,臣下的戀人。”


    這話說出來,其實已經是個死罪了,別家的臣子見到王後對自家女眷感興趣,早已雙手供上,哪裏會說這樣的話?


    若不是因為方覺淺存在的意義對王輕候實在非凡,他怕是也會如其他人一樣,一個女人而已,送出去又如何?


    “哦,是嗎?”殷王眉頭一抬:“你區區一個質子,竟藏有如此美人,不獻於孤?”


    “陛下。”越清古見情勢不對,趕緊接話,“王後之美,世人難及,再美的美人,在王後麵前也是螢火之光,不足於皓月相比。”


    殷王斜了一眼越清古,古怪地笑了兩聲:“王後之絕色,世人自是難比,但螢火之光,也有螢火的妙處啊。”


    “今日乃是王後壽宴,陛下與王後恩愛非常,自是當以皓月為先。”越清古是有顆豹子膽的,除了越歌,他誰都不懼,殷王也不懼。


    遠坐在高椅上越歌泛著甜美的笑意,雙膝並攏,手肘支在膝蓋上,膝蓋左右輕晃,她便是等著越清古來求自己,救一救那位冰山美人。


    就是喜歡看他需要自己,求自己的樣子,不然總是覺得自己哪怕擁有著天底下最大的權力,也毫無用處呢。


    她果然等到了越清古的眼神,越歌卻是茫然的神色,像是看不懂越清古的意思一般。


    不得已,王輕候說道:“王上,內子粗鄙之姿,讓王後娘娘笑話了。”


    這是把頭,又往斷頭台上再送一寸,先前還是戀人,這會兒已是內子了。


    越清古趁著王輕候周旋之際,悄然離開來到越歌跟前:“你要怎麽樣!”


    “哥你不是喜歡她嗎?她不喜歡你,喜歡王輕候,這樣的女人就該受到懲罰,不如讓他們有情人做不成眷侶,好不好呀?”越歌滿是歡喜的神色。


    “是你叫殷王過來的?”越清古突然明白,殷王若看中方覺淺,早就過來了,不會等到這時候!


    “對啊,叫她來後宮,給我做個伴多好,我一個人也挺寂寞的,哥哥你又不來看我。”


    “越歌你不要太過份!”


    “哥,這是你今天第二次因為她罵我了,你怎麽舍得罵我?”越歌委屈地看著越清古,想不明白,曾經那樣寵愛自己的哥哥,怎麽變成這樣了,以前的他,連自己掉一根頭發絲都受不了,現在卻舍得對自己低聲質問責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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