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的死在鳳台城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他與神殿來往頗密,無奈卻是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神殿縱有火氣要徹查,也不能大肆宣揚,隻是暗中給當值的衙門施了壓,非得找出幕後真凶。


    當值的衙門心裏頭苦,這鳳台城中成日裏死人,也沒見著神殿什麽時候這麽上心過,這王貴說到底了不過是一平頭百姓,何至於讓神殿如此上心?


    衙門當差的他哪裏能知曉,王貴死了不打緊,打緊的是那些孌童也在一夜之間不見了。


    顯然幹這事兒的人就是衝著孌童去的,神殿的人分外擔心,主謀之人是否知道,那孌童是供奉給神殿的某幾位神使的。


    於是這不大不小的風波不止掀起在鳳台城,還掀起在神殿中。


    但是掀不到神殿真正的高層裏邊,頂多也就是在神侍之間炸開了鍋。


    神殿除了神樞,兩祭司以外,掌事的八神使掌的是天下事,那這八神使就特別忙呀對不對,特別忙的八神使就得有人侍候著呀,那麽,神侍,就是專心照料這八神使的貼身侍衛。


    有一些負責神使的貼身安全,有一些,負責神使的貼心喜好。


    曾經與李司良有過來往的扶南公子,正是後一種神侍。


    扶南公子他最近有點焦躁。


    首先,他在虛穀神使那兒失了寵,新來的一個叫溯水的神侍生得比他俊美,脾性也對神使味口,格外得虛穀神使青睞厚愛,虛穀神使已經有連續兩個月沒去過他那兒了,這讓他很心急。


    心急之下的扶南神侍就得想辦法重奪恩寵——就跟後宮裏頭的女人爭寵一樣一樣的——於是想要重奪恩寵的扶南公子跟急著倚上神殿大樹的李司良,算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他自個兒不得虛穀神使寵愛了不要緊,可以送自己的人過去啊,神使不就是圖個新鮮嗎,給他送上大把新鮮的孌童,哄得他開心,神使大人自會重新眷顧他。


    然後,李司良他就去見閻王了,死得不明不白的。


    這事兒本來就已經很讓扶南糟心了,沒成想,王貴還死了,死了就死了,他府上豢養的孌童也都通通不見了。


    雪上加霜是什麽,這就是啊!


    於是最後,扶南公子他此時非常焦慮,比從虛穀神使那兒失了寵還焦慮。


    失了寵不會死,但是這事兒若是沒處理好,他可能就要小命歸西。


    焦慮的他,覺得餘慶樓最是有名的點心都吃不下去,嚼來如嚼蠟。


    但是除了雪上加霜,還有人來火上澆油。


    油,是這樣澆起來的。tqr1


    隔壁雅間裏傳出來陣陣爽朗的笑聲,平白給扶南公子這個苦心人心裏添堵不提,那人還大喇喇地說:“你們是有所不知啊,那王貴可是與太史李大人相熟的,李大人是什麽人物?神殿紅人啊,咱不說遠的,就是眼前不久的祭神大典,就是太史寮一手操辦,你們說,這王貴死了,怎麽李大人他一點也不急的樣子?”


    “候爺此話我倒是不明白了,李大人是神殿紅人不假,與王貴相熟也不假,但王貴跟神殿又沒關係,何以聯係得上呀?”有個人問,至於候爺嘛,自然是越清古這隻人渣了。


    越清古仗著他在鳳台城可以橫著走的地位,說話也頗是沒有顧忌,他說:“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想當初我與那王貴也是來往過的,他府上可藏著些好東西,隻與神殿分享,而李大人,對此事最是清楚不過。”


    “不知是何物?”又有人問。


    “不可說,不可說啊。”越清古賣著關子,又道:“不過就可惜咱們這位初來鳳台城的王公子,你說你是倒了什麽黴,前腳剛跟李大人的兒子李司良吵過架,後腳他就死了,若不是有人認了罪,你怕是難逃嫌疑呀。”


    “話不多”的王公子他溫雅而笑:“候爺所言甚是,在下的確是時運不濟,但也堪堪過了此險。”


    “但我聽說,李大人可不相信李司良的死有那麽簡單,總覺得真凶仍未抓到,他一直恨著呢,說是李司良為神殿所做甚多,為那扶南公子也是盡心盡力,神殿卻不肯為他兒子討個說法,還要將此事壓下來免得讓神殿名譽受損,因著此事,李大人心裏頭可是有怨氣的。”


    越清古滿一杯酒,遞給王輕候:“所以說,王公子你還是要當心呀。”


    “還請候爺明示?”王輕候也就一心一意地陪著他演戲,演給隔壁那扶南公子看。


    越清古大笑一聲,道:“那王貴在神殿中最熟的人,據說也是扶南公子,誰知道那王貴是不是李大人殺的,給扶南公子一個報複呢?雖說神殿乃是萬民心中敬仰的聖地,但區區一個神侍,堂堂太史大人還是敢惹一惹的。”


    “怕是不能吧,不是說,扶南公子侍奉的乃是虛穀神使嗎?得罪了扶南公子,豈不就是得罪了神使大人?”王輕候謙虛下問,認真設套。


    “神侍那麽多,扶南又不是唯一的,虛穀神使近來寵著的,可是溯水。前兩日我還見著李大人給溯水送了不少禮,天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什麽貓膩。”越清古說道。


    “此事事關神殿,我們還是不要再說了,我們這些人倒隻是逞個口舌之快,但神殿之清高,卻不是我等能輕易戲說的。”王輕候將話頭掐死。


    有些話不能往深了說,得留一半兒,讓有心的聽者,往深處想。


    往深處想的那位扶南公子有點忍不住,幹脆推了門,來了這邊廂的雅間,往內一看,好家夥,裏麵坐著五六七八人,全是越清古平日裏的狐朋狗友,紈絝之交,除開王輕候是新來的,其他的人都是鳳台城有名的老油條。


    越清古見了他,麵色微怔,然後樂道:“怎麽扶南公子不識敲門麽?”


    “原是靖清候,方才我隔壁聽見你這方相談甚歡,笑聲陣陣,一時忍不住,便也想來聽聽到底是什麽樂子,逗得各位如此開懷?”扶南隱不去他身為神殿中人的那種傲慢之色,哪怕是已經刻意放低了,依舊有著仗勢欺人的味道。


    不過說到仗勢欺人,誰又是越清古這位頭號流氓的對手呢?


    他撇了身子懶懶散散地看著扶南,道:“不樂意告訴你,怎麽著?”


    “你……”扶南這是急怒攻了心,臉都白了。


    “哼!”他將門重重一甩,氣憤離去。


    越清古衝王輕候笑,還挑了挑眉請功。


    王輕候安靜地喝了口酒,一如繼往地保持著他斯文敗類的溫柔清雅模樣。


    兩天前李大人怎麽會去給溯水送禮,可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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