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終於有些聽明白完顏烈敘說的經過了。


    完顏烈改變了綦崇禮的死期,讓綦崇禮沒能營救易安居士。


    可易安居士若在牢中,以完顏烈之能,就算沒有綦崇禮,要營救她絕不算難,可易安居士還是死了,為什麽?


    此刻的完顏烈陷入回憶自責中,亦或許想要向人敘說心聲,自顧自道:“居士是個奇女子,她是因為看穿新嫁丈夫張汝舟的醜陋麵目,這才進入牢獄的。”


    沈約感覺這個入獄理由挺奇葩的,暗想若真的這樣也要入獄的話,這世上的監獄建再多也不夠用的,忍不住道,“為什麽?”


    完顏烈立即道:“居士的前夫就是趙明誠!”


    眾人“啊”了聲,有的不由向沈約手上的平板看去。


    平板漆黑,不再有什麽光亮。


    眾人不知道那是平板的自動待機,隻以為沈約要隱藏什麽秘密,倒不好多問。


    趙佶一直感覺完顏烈這個老頭子說的雲裏霧裏,此刻終於道:“原來老先生說的居士、就是趙夫人嗎?”


    完顏烈瞪向趙佶,“她叫李清照,有自己名姓的。”


    趙佶駭了一跳,不知因何讓完顏烈惱怒,賠笑道:“的確如此,老……”


    他本來想自稱老夫,可看到完顏烈的容貌,感覺自己在他麵前還是個雛兒,隻能道:“吾聽聞過趙夫……不是,是李……才女的一首詞,一句‘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實在妙絕天下。”


    趙佶是個皇帝,可更以文采自居,瘦金體就是他所創,是以對宋詞絕不陌生。李清照當時才華橫溢,趙佶倒是聽說過的。


    可他實在想不明白,完顏烈這個老頭子如何會對李清照這般一往情深的模樣?


    難道說,這老頭子也因為仰慕李清照的才華才愛慕李清照?


    趙佶琢磨時,完顏烈怒道:“這世上多有看似惜才,卻是毀才之人。你既然知道居士有大才,為何任由蔡京對她夫婦任意羞辱?”


    趙佶暗道,這都哪跟哪兒的事情呢?


    他身居宮中,少理政事,一應政務多是交給權相蔡京處理,其實並不知道蔡京和趙明誠夫婦有什麽瓜葛。


    可見完顏烈麵露不善,趙佶隻好道:“吾不知此事,想必是蔡丞……蔡京這個小人私下所為。”


    完顏烈冷哼一聲,“上行下效,蔡京結黨營私,殘害忠良,還不是因為你是昏君的緣故?你若是明君,如何會有那多腐朽的事情發生?”


    趙佶見完顏烈就要出手的樣子,差點跪下來求饒。


    沈約問道,“居士為何坐牢?”


    他一句話就將完顏烈帶回正題,完顏烈放下了對趙佶的不滿,忿忿道:“還不是因為張汝舟這個卑鄙小人!”不待沈約詢問,完顏烈解釋道:“趙明誠因為不得誌,鬱悶早死,留下居士孤苦一人,無依無靠。”


    眾人均想——你這般愛惜有才的李清照,為何這把年紀仍對居士無所表示?在居士漂泊顛沛的時候,你幹什麽了?


    他們倒不知道完顏烈和居士之間的糾葛極為複雜,遠超他們的想象。


    “然後張汝舟趁居士重病無依期間示好,迷惑了居士,讓居士嫁給了他。”


    完顏烈握拳又道:“但張汝舟愛的不過是居士的名氣以及她和趙明誠收集的金石古玩,得知居士所存古玩所剩無幾後,就變回卑鄙小人,要將居士和趙明誠合寫的金石錄據為己有。”


    沈約對此見怪不怪,暗想都說喜歡內在美和內秀,可大夥看的都是外在的皮囊和晃人雙眼的珠寶,這個張汝舟這般表現,不過是世俗常態罷了。


    “金石錄本是趙明誠心血所聚,居士重情重義,如何會讓張汝舟得逞?也因為這般,居士看穿張汝舟的真實麵目,要和張汝舟分手。”


    完顏烈恨恨道:“可張汝舟不肯,因為卑鄙的他想將居士的一切據為己有。錢財名氣沒有到手,他如何肯放居士自由?”


    長籲一口氣,完顏烈繼續道:“居士為求和張汝舟分開,知道張汝舟曾經在科舉中作弊,於是告張汝舟此舉的大逆不道,但狗屁宋朝律法竟然有一條律曆——說妻不能告夫,不然無論輸贏,都要坐牢幾年。”


    沈約皺下眉頭,暗想這規矩的確是有很大的問題。但他又知道宋明清之時,女子地位益發不堪,發生這種荒唐事情也是時代的產物。


    很多時候,存在絕不是合理,而是強權下的奴役。


    斜睨著趙佶,完顏烈冷然道:“趙佶,這是你定的狗屁律曆嗎?簡直不通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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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佶訕訕道,“祖宗曆法,並非吾親自擬定。”


    沈約沉吟道:“這麽說……居士寧可坐牢也要告張汝舟嗎?”


    眾人多少有些詫異,暗想女子如此作為,實在剛烈至極。


    完顏烈歎道:“正是如此,居士因此入獄。而在得知綦崇禮死訊後,我立即知道不好,知道宋朝滿朝之內,再無仗義男兒會為居士申冤了。”


    楊幺忍不住道,“沒人文救,劫牢不就好了?你不會不敢劫牢吧?”


    完顏烈再看楊幺一眼,“老夫敢闖大金宮中,鬧個地覆天翻,還有什麽不敢做的事情?”


    楊幺一時無語。


    沈約緩緩道:“你知道居士入獄,不想劫獄,隻怕害居士落得個逃犯的罪名。閣下用心良苦,讓人感慨。”


    室內突靜。


    詩盈聞言,心中暗想,世上有這般善解人意的男子?


    楊幺不聽沈約解釋,隻感覺完顏烈口是心非,但聽到沈約解釋,內心感慨——我和先生不但才能相差太遠,若論寬容知人,我也實在不如先生也。


    完顏烈默然良久,這才道:“不錯。”


    他再看沈約的目光,已是大不相同。


    “可就是因為我這一念,耽誤了時間!”


    完顏烈拳頭微有顫抖,“等我喬裝成獄卒,去探望居士的時候,才發現她突然死在了獄中。”


    沈約雖知結局,聞言還是略有顫栗,“居士這種烈女子,自然不會自盡。”


    他一言道破關鍵,眾人隨即醒悟。


    完顏烈咬的牙齒咯咯響動,終於道:“不錯,她自然不會自盡,經我查驗,她是中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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