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兩度穿越,第一次雖是經曆了不少風險,但終究是旁觀者的角度,看著林逸飛出手淩厲、殺伐果斷的模樣,他微有觸動。


    那本是不殺人就被人殺的時候。


    有時候,有些人的確沒有選擇,但東瀛忍者卻是親手將自己逼上絕路,他們當時若非想要蕭別離的性命,也不會受到那般狂野的反擊。


    是以再來一次,他們心性不改,在林逸飛手上亦遭到同樣的命運。


    此時此刻,沈約也終於感受到蕭別離的無奈之意。


    他下了殺手!


    可是他知道仍舊挽救不了整船人的性命。


    對方一接近客船,立即鎖船封艙、格殺逃離之人,同時放火燒船,早派水鬼潛水鑿船……


    這一套連貫的動作絕不是掠財,而是屠殺!


    滿船之人其實早就死了,死在沈約沒有穿越時的八百年前。


    逃命的難民,如何能逃過這群訓練有素的殺手的蓄意屠戮?


    但這些難民和這些殺手本來不應該有什麽恩怨,這些殺手殺人如麻,可也不會沒事對一船無辜的人下手。


    唯一的解釋是——這些殺手認定船上有他們要殺的人,而且他們要殺的人是個高手!


    這些人知道一不留意,就會讓那高手逃脫,是以才采用這種涸澤而漁的方式逼高手現身,尋求和高手決戰。


    高手不是沈約。


    這些殺手當然不是為了沈約而來。


    那隻剩下最後一個可能。


    沈約腦海中念頭紛遝的時候,身後已經傳來一聲怒吼,隨著那聲怒吼,有狂風湧動,卷向殺手之船。


    眾殺手挽弓搭箭,正要齊力射死沈約,但見到那狂風襲來時,均是來不及射箭,大叫中慌忙躲閃。


    狂風是由巨錨引發。


    行江之船,定船鐵錨必不可少,那是讓船隻在江中停下來的必備工具。


    讓客船停泊在岸邊的巨錨,每個不怕有數百斤的重量,通常情況下,都是由數個船工合力才能放至水下定位。


    但如今兩個巨錨卻在一人之手!


    吳均終於出手。


    在所有殺手的注意力被沈約吸引的時候,他已悄無聲息的竄到船尾,取下定船鐵錨,用盡全力的咳血揮出。


    一錨正中殺手之船的前甲板,有木屑紛飛,前甲板頓時現個窟窿,眾人驚呼聲中傳來一聲咚的大響,鐵錨餘勢顯然擊在船底。


    船身立傾。


    另一錨如出一轍,仍舊砸在第一錨的位置,不但通過了甲板上那個窟窿,還重重的擊在了船底之上。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造船損傷,不如擊穿船底。


    吳均策略清晰。


    船身更斜。


    有人已經驚呼,“走水了!”


    不用水鬼鑿船,吳均兩錨就將敵船擊得漏水,知道對方船隻不久亦沉,他卻縱身一躍,已經到了對方的船上。


    拔刀!


    揮刀連斬。


    怒喝聲連綿不絕,有鮮血如同潑墨般閃在半空間。


    沈約所在之船的眾人終於衝出,在沈約、吳均衝出後,不見再有利箭射來,如今甲板艙板均已熊熊燃燒,桅杆之帆更被燒的如同一個竄天的火箭。


    守在船艙中,必死無疑。


    可衝到甲板上,眾人更是絕望,茫茫江麵,他們會水的不多,但哪怕會水,又有誰能有信心遊到蒼茫遙遠的對岸。


    “大兄弟,怎麽辦?”淩老爹急聲叫道。


    他知道危機關頭,最有能力的人才能幫他們逃脫大難,無論他如何走眼,眼下看來,都是沈約最有能力,忍不住向沈約問計。


    沈約未語,他隻是看著那滿臉鮮血的鬼弓。


    敵船呼喝連連。


    眾弓箭手有的在抵擋著吳均的淩厲攻擊,有的已然萌生跳船的心思。


    他們都知道,他們和吳均,本來隻能活下一方!


    吳均武功高明,他們自然知曉,可他們亦有準備,燒船鑿船、逼吳均現身,然後鬼弓遠程攻擊,有水鬼尋求和吳均水中決戰。


    策略早就定下。


    任何高手在水中,動手能力自然大打折扣,但他們不但弓馬犀利,水裏功夫更是嫻熟。


    揚長避短,他們拿下或者殺死吳均有九成的把握。


    但他們想到了太多,唯獨沒有想到沈約一出手就差點弄死了鬼弓!


    沈約是誰?


    他們內心困惑,但在甲板上的他們沒有鬼弓的相助,已經無法抵擋住吳均的進攻。


    吳均自然猜到他們的用意,亦是算的明白——在船上多殺他們一個,水中就會少了一點威脅。


    鬼弓沒有出手。


    鬼弓直勾勾的盯著沈約。


    這亦是沈約望向鬼弓的緣故,滿麵鮮血、被他沈約一箭重創麵門、鼻子都被射成兩半的鬼弓表現的很是詭異!


    鬼弓沒有驚慌、沒有包紮傷口,他沒有躲避,他沒有做任何一個負傷之人應該做的事情,他隻是如厲鬼般的盯著沈約,然後探出右手,掌麵向上,伸出食指中指,然後屈伸了幾下。


    很奇怪的舉動!


    但在沈約的眼中,亦是很熟悉的舉動,世人常用這種手勢,招呼對方過來。


    鬼弓在這種關頭,居然召喚他沈約過去?


    決戰?


    挑釁?


    鬼弓是有陷阱?還是另有用意?


    沈約閃念間,身軀驀地傾斜,幾乎站立不穩,然後就聽到滿船的驚呼。


    客船不知為何,竟然裂成兩半。


    在甲板上的眾人驚呼中,紛紛落水,淩老爹亦是立足不穩,順著甲板下滑,初月一聲驚叫,伸手去拉她爹,卻被她爹拖向水麵。


    沈約瞬間再定。


    在眾人失足的刹那,他仍舊能找到客船的平衡,凝望著鬼弓,下一刻,他一掌擊在弦板上,倏然抓住一塊纏著繩子的弦板,甩向初月和淩老爹的方向,然後他飛身縱起,衝向了鬼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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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因為在鬼弓召喚他的時候,他腦海中倏然閃過渡劫迷宮的那道怪門。


    完全不相關的關聯,可他刹那間感覺——讓怪門消失的人,隻怕就是鬼弓這些人。


    如斯關聯,讓他當機立斷的決定追擊鬼弓。


    鬼弓卻像算到沈約的舉動,在沈約縱身躍來的時候,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奇詭的笑容,翻身過了弦板,落向水中。


    與此同時,敵船亦有大水從艙底湧來,灌在船內,船隻已經沒水小半。


    夕陽帶血,照在流火的水麵上,與船隻、眾人盡歸於水。


    沈約亦入水。


    如同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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