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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容的步履,看似悠閑,實際上走得很快。當平嫗和尚叟追出來時,她已來到了主院處。


    這裏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平嫗和尚叟哪裏敢叫嚷?他們隻能加快腳步,想暗中勸阻住陳容。


    這時刻,宴席已經舉行了兩個時辰了,天空的明月,已掛到了中空,夜風吹來,寒氣襲人。想來再過半個時辰,便可散宴了。


    陳容低著頭,出來時,她特意在臉上撲了些粉,使得臉色有點蒼白。整個人豔色稍減,另有了份楚楚動人之姿。


    陳容來到主院外。見到平嫗兩人靠近,頭也不回地命令道:“把我備一個塌。”


    “女郎!”


    “快去!”


    “可是女郎——”


    聽到身後兩人不死心地勸告。陳容暗歎一聲,忍不住解釋道:“嫗,叟,我今天在叔父那聽說過了,家族想把我送給南陽王為妾。”


    她這話一出,兩人同時按著嘴,發出一聲低呼。


    幸好三人所站的地方處於樹影下,不會太引人關注。


    陳容苦笑道:“想來你們也聽說過的,南陽王的後院,有各色美人上百,而且,他每天還在補進!進了他的院落,我這一生算是完了。”她長歎一聲,喝道:“退下吧,一切我自有主張。”


    “可,可是。”


    “不要再說了,你們想想,這數月間,我何嚐做過錯誤的決定?”


    這話倒是有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向後退去。


    不一會,平嫗便搬來一個塌幾擺在了大樹下。


    陳容抬起頭,怔怔地望著燈火通明的大殿,那裏麵笑聲陣陣,歌舞升平,那裏麵的人,都是神仙中人,似乎永無煩惱。永遠,也不會如她一樣的煩惱。


    陳容垂下雙眸,慢慢跪坐在塌上。


    然後,她雙手微抬。


    然後,一串行雲流水般的琴聲,混在縷縷秋風中,冉冉升起。


    琴聲幽幽蕩蕩,宛若那春愁,輕飄而來,輕卷而去,除了在人的心田間留下一縷瘙癢,便再無消息。


    漸漸的,那琴聲轉為綿長,它飛翔在天宇間,越過層層白雲,越過滄海桑田,突然間,一個身影進入它的眼中,從此後,神魂無依,此生末了心已老。。。。。。


    陳容彈奏的,正是當年司馬相如情挑卓文君的《鳳求凰》,隻是因為經曆不同,她這琴聲中,添了七分可望不可及的惆悵,添了三分隔河相望,永無比翼之時的恐慌。


    這樣的惆悵和恐慌,給這春意綿綿的求愛之曲,生生地染上三分離愁,三分別恨,三分汙泥對白雲地仰望。


    就在陳容的琴聲傳出時,大殿中喧囂依舊,漸漸的,那一縷一縷的琴音,慢慢地滲入那喧囂笑語中,慢慢的,成了主旋律。


    慢慢的,一個兩個的人走了出來,他們順著琴聲望去。


    慢慢的,走出大殿的人越來越多,壓低的嘻笑和指點聲,開始合在琴音飄蕩間。


    這一切,陳容都沒有感覺。


    她隻是專注地低著頭,素手在琴弦上撫動,眉眼間帶著春愁。泄了一地的銀光中,她那眉目精致清豔的小臉,略略顯得有點蒼白,而這種蒼白,在一身嫩黃淡紫間,映出幾分屬於青春的情傷。


    月光下,樹葉蕭條,擋得她那美麗的小臉也是半明半暗。


    陳微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樹下撫琴的人,瞪著瞪著,她與身邊的少女們一樣,失笑出聲。


    “天啊,這不是平城阿容麽?怎麽她奏起這《鳳求凰》來了?”


    “嘻嘻,可真是好玩。”


    “不知她為誰而奏?”


    “也是,不知她相中了哪位郎君?”


    “不管是哪位郎君,以她的身份,也隻能這般惆悵的寄托情思了。”


    哧笑聲中,喧囂聲中,議論聲,取代了所有的笙樂,歌舞。


    越來越多的人站到了庭院間,越來越多的少年子弟走了出來,打量著這個樹下彈奏的孤影。


    不知不覺中,那笑聲已越來越小。


    也許,是因為這個彈奏的人太過寂寞吧?那是一種永遠也無法得到所愛的寂寞,、是一種永遠形隻影單,隻敢躲在遠遠的角落裏,對著心上人遙望的寂寞。


    這世上,又有什麽樣的傷痛,勝過渴而不可得,思而不敢近?


    聽著外麵越來越大的喧囂聲,肥胖壅腫的南陽王轉過頭來,好奇地問道:“出了何事?”


    一個五十來歲的幕僚走到他的身側,笑道:“是陳氏的一個美貌小姑,也不知相中了哪家兒郎,竟在彈奏鳳求凰。”


    南陽王嗬嗬一笑,樂道:“竟有此事?這可是風雅豔事!走走走,我們也去瞅瞅。”他回過頭去,叫道:“七郎,一道去吧。”才叫了一聲,他幹笑起來,“原來七郎早就去了。”


    那幕僚笑道:“那是,七郎可是翩翩少年,遇到這種風雅豔事,哪有不好奇的?”


    “休得再說,去看看。”


    “是,是。”


    在幕僚地扶持下,南陽王邁著八字步慢慢地踱了出來。在眾人的紛紛避讓中,他來到了王弘身後,見他也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庭院中,南陽王哈哈一樂,道:“是什麽美人,竟讓七郎也看癡了去?”


    說罷,他也轉過頭,順著琴聲望去。


    這一望,南陽王呆了呆,他瞬也不瞬地盯著陳容,向扶著他的幕僚問道:“這女郎好生華美,是陳氏的小姑?”


    那幕僚精瘦精瘦的,五十來歲,也是色中餓鬼,自是明白他的心思。聞言他湊過頭來,低聲說道:“她不但是陳氏小姑,還是剛才席中時,王七郎問起的那個小姑!”


    “果真?”


    “不敢欺騙王爺。”


    “好,好好。”南陽王哈哈一笑,轉過頭來,認認真真地打量起陳容來。越是打量,他的眼睛越是炯亮。


    那幕僚見狀,撫著下頜的三縷鼠須笑道:“這個小姑,比起剛才宴中那歌伎猶勝三分,王爺這下有豔福了。”他再次湊近南陽王,低聲說道:“剛才在宴中,陳元向屬下提起這小姑。他還說,如果王爺中意,隨時可以把人送去。”


    這話南陽王最愛聽了,當下他朝自個兒的大腿上重重一拍,樂道:“不錯,不錯,陳元不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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