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由母也堅定地認可了我的女婿身份。他這樣跟張登強一說,實際上有兩層意思,一層是向我表達立場,另一層是讓張登強斷了對由夢的念想。


    張登強的臉色顯得很尷尬,甚至比剛才要尷尬幾十倍,整個臉頰都紅透了,嘴唇甚至顫抖了起來。他端起麵前的酒杯,故作鎮定地押了一大口,覺得不過癮,幹脆將整杯酒都倒進了嘴裏。他突然笑了起來,那種笑,帶有失落和失望的成分。


    由母也隨之喝了一口紅酒,想再說話卻止住,望著張登強,她心裏自然也多了幾分思量。


    由夢擔心母親尷尬,兀自地說了句:“媽你說什麽呀!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張登強像是被酒勁兒拱的很熱,伸手拉了一下衣領,腦袋晃了晃說:“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去做這件事。不過,嗬嗬,不過這個由夢的終身大事嘛,由母是不是覺得應該,應該再好好把把關?”


    他不敢直視由母的眼神,當然更不敢直視我和由夢的眼神。因為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表明了他對立的立場。他並不讚同我和由夢的結合,當由母說出剛才那一番話的時候,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可扭轉。但是他仍然嚐試要挽回什麽,要做一些努力。


    由母當然明白張登強的心思,隻是笑了笑:“關,把不把的無所謂了!小張你做事,阿姨放心,阿姨相信你能把這件事做好。”


    聽到這話我恨不得衝由母豎起大指指!她簡直是太睿智了,巧妙地避開了張登強給出的難題。本來,張登強這話的意思是,由夢和我的終身大事要多把把關,但是由母故意理解成:交待張登強去辦的各項婚姻典禮之類的程序,多把把關。這樣一來,張登強絕對是啞巴吃黃黃連,有苦說不出。


    張登強微微一怔,忙道:“得把,得把。阿姨您放心,我一定盡我全力。等程序出來,我拿給你詳單把把關。”


    由母道:“那就有勞小張了!來來,喝酒喝酒!”


    酒場繼續,張登強的臉色一直拉著,似是在醞釀著什麽。


    由母斜瞟向了我,衝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也舉起酒杯,在張登強麵前一舉,笑道:“張秘書,來,我敬你一杯!”


    張登強端起酒杯,極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敬你,我敬你!升官了發財了,也要娶老婆了!你可是三喜臨門啊!”張登強一字一句地強調著,語氣當中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成分。


    羨慕的方式走了極端,便是嫉妒;嫉妒的方式走了極端,便是恨。恨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是愛。他那大愛無痕的眼神中,充斥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一種是對由夢深深的眷顧和惋惜,一種便是對我的強烈的痛恨。


    我不失時機地糾正了一下他這羨慕嫉妒恨的說法:“張秘書,這話不對!官升了不假,老婆也要娶了,也不假。”我輕拍了一下由夢的肩膀,以示強調,接著道:“但是你說我發財,從何說起啊?地球人都知道,在中國當兵也好當官也罷,有幾個靠工資發財的?充其量,隻能算是解決了溫飽問題,不愁吃穿。那些真正發財的,是貪官,是國家的蛀蟲。莫非張秘書的意思是說,我趙龍貪汙了受賄了,所以發財了?”


    我這一軍將的張登強不輕,他當然也能看的出來是我對他的有力反擊,他伸了伸胳膊,將自己的酒杯和我的酒杯來了一個大對碰。酒杯當然碰撞不出什麽花火來,但是這一碰,卻是一種有聲的反抗和內心的釋放。酒杯與酒杯交鋒,屬於友好的交鋒;而人與人心思的交鋒,卻充斥了硝煙的味道。


    張登強慨然地說道:“想多了,想多了吧你!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升官發財自古就是相輔相成的。官升了,銜級工資要增加吧?職務津貼要增加吧?交通補助要增加吧?”


    他列舉出三個增加,借以駁斥我的回擊。


    我兀自地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提出了三個代表,你給我提出了三個增加。是,不錯,這三項都會增加,但是有多少?充其量一千多塊錢頂天了吧?這一千多塊錢能幹什麽,在這個物欲縱橫通貨膨脹的社會,能幹什麽?買房子,零點一個平方都買不了;買車,剛夠買個低檔的車輪胎。如果說這也叫發財的話,那我相信,全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沒有一個不發財,沒有一個不是小康!”


    說這番話的時候,由夢不失時機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由母也輕咳了一聲,意在提醒我話多了,有違黨和政府艱苦樸素的宗旨。


    張登強也指著我道:“拜金,你這明顯的是拜金主義!”


    我向前伏了伏身子,給張登強下了個套:“我問你,你愛不愛財?”


    張登強猶豫了一下,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我笑道:“那是說的君子,不是說你。我是在問你!”


    張登強麵露微微怒色,但還是壓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太愛財。我覺得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所以我也沒指望這輩子能發財。夠花就行!”


    我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精辟!高尚!我佩服你!那我再問你,你貪不貪色?”


    張登強再猶豫了一下,仍然搖了搖頭。


    我仍然是豎他伸出一根大拇指:“你這種境界,可以去當聖人了!你不愛財是不是,行,把你工資給我,我花!你不貪色是不是,好,這輩子打光棍,別娶老婆了!一個不愛財不貪色的男人,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由母和由夢麵麵相覷,還以為我是喝多了,才道出這番不著邊際的話來!


    但我心裏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她們當然沒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是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給張登強洗腦。而不知是計的張登強,還傻乎乎地望著我,心裏暗自欣喜,偷瞄了一眼由母,仿佛是期待我道出更多有背倫理有違道德的話來,出更多的醜。


    我接著道:“你給我說什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什麽是君子?這個世界本就沒什麽君子,偽君子多了,也便有了君子。”


    張登哈哈大笑:“你這是什麽邏輯?”


    我笑道:“唯物主義邏輯!我告訴你張秘書,喜財愛色,這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誰不喜歡錢,老百姓需要錢,因為過日子離不開它,孝敬父母養育兒女,衣食住用行,哪一樣缺得了錢?國家和政府也愛財,否則為什麽一直在抓經濟建設?所以說,愛財,是一種正常的心理需求,是人們為了完善自我或者讓家庭單位走出生活困境的重要方式!這沒什麽不對的!再說好se這一點,你說你不貪色,那哪來的愛情,哪來的婚姻哪來的家庭?所以說,愛財貪色是人之本性,與生俱來,從遠古至今,都是如此。隻不過在現在這個所謂的和諧社會,已經將貪財好se兩種追求換了些比較文明點兒的說法。愛財,我們可以用奮鬥、創業來形容,說白一點就是賺錢!好se呢,現在演化的要更加文明一些,我們可以用愛情、摯愛、迷戀等很多詞來代替。而實際上,這些詞講述的都是一個意思,愛財愛色。我相信如果人生當中沒有了這兩樣追求,恐怕就失去了所謂的人生價值了!”


    由母見我將這種話題搬上了桌,不由得有些生氣,她輕聲衝由夢說道:“看來他是真的喝多了!要不你扶他去床上躺會兒吧!”


    由夢笑道:“媽,他沒喝多!他那酒量大的跟海似的,他能喝多?他隻是在社會上呆的時間太久了,思想變複雜了!”


    由母露出了些許封建思想的苗頭:“這種思想,可怕的很哩!”


    張登強繼續洗耳恭聽,不點頭也不反對。


    我喝了一口茶水,繼續道:“所以說,現在這個社會,是一種相對開放的社會。經濟開放,婚姻自由。為了讓自己生活的更美好,為了讓自己能娶到心儀的老婆,你完全可以放開膽子去幹,去追求。當貪財和好se有了名正言順的動機,你也便有了前進的動力!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說實話,我趙龍也貪財,我也想讓自己的父母長輩,自己將來的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我也喜歡美色,否則我也不會選擇由夢這樣的大美女。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權力,去追求美好的事物!”


    說到這裏,由夢羞澀地拍了一下我的胳膊:“你呀,說到哪兒去了都!繞來繞去,人家張秘書都被你繞糊塗了!聽了半天,也不明白你要表達什麽!”


    由母也跟著道:“是啊小趙,你考慮的太複雜了!”或許是擔心我言多必失,會說出更多雷人的觀點,由母不失時機地舉起酒杯,招呼著眾人喝酒。


    我笑道:“阿姨稍等!我正在和張秘書討論一個很重要的話題。”


    由母似是又有點兒生氣,但沒表現出來。由夢趁機叼了一顆泡泡糖,毫無節奏地咀嚼了起來。而張登強卻不動聲色地聆聽著我的認證,仍然是不點頭也不反對。他似乎也認為我喝多了,在耐心等待我‘原形畢露’的醜態。因為在中國,貪財好se一直是個貶義詞,能將這個貶義詞賦予諸多讚美的人,要麽是個瘋子,要麽受人鄙視。在某些程度上來講,中國人大都這樣,不喜歡聽實話,當然,更不喜歡講實話。因此,人們所謂的那些不貪財不好se的正人君子,其實隻不過是偽君子的偽裝。很多時候,你說真話,別人會覺得你內心肮髒貪婪;你要說假話,別人卻覺得你是正人君子。


    而實際上,在我提出這些認證的過程中,張登強已經中了我的話術,跟著我的思路在走。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我接著道:“我是貪財,也想著買好車住好房,讓自己的家人衣食無憂,生活上更富足更殷實。但是你知道嗎,我這次潛伏進入天龍保安公司,權至副總,麾下幾萬人。存款近千萬,房產三四套,好幾輛豪華車。但是你會發現,我現在出門卻仍然坐公交地鐵或者打的。這些錢這些財產,我都交了公!正因為我愛財,所以我更理解怎麽個愛法。所以按照規定上繳了財產後我心裏一片坦蕩,我覺得我是用這些財產維護了正義,維護了自己的尊嚴,更維護了國家和特衛局的大局利益!”


    我頓了頓,扭頭一瞧,見由母繃緊的臉色緩和了很多,由夢也釋然地點了點頭,插了一句:“這是,這是我們趙龍同誌做的最慷慨的一件事!”


    張登強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嘴唇輕微蠕動了一下,似是想說話,卻被我又搶到了先機,我補充道:“說完了愛財,也說貪色。是,我趙龍也貪色。長的漂亮就是討人喜歡,這一點,是千古定律,符合所有正常人的眼光和心理!但是我捫心自問,自從選擇了由夢,除她之外所有的美色,在我眼裏都成了浮雲,都成了過眼雲煙!”


    說到這裏,聰明的由夢似是意會了我的本意,不由得宛然一笑,悄悄地伸手擰了一下我的大腿,偷偷作樂。


    而由母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和喜意。


    我費了這麽多口舌,甚至是自毀形象自圓其說地說了這麽多廢話,目的隻有一個:給張登強好好上一課。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恩怨,單單用武力很難從根本上改變,因此我嚐試用一種另類的思維,去改變他去說服他。


    畢竟是戰友,不管有多少恩怨,如果他能改正,我都能既往不咎。


    口舌也費盡了,張登強也沉浸在了我所營造的氛圍之中。下麵,便是給張登強好好上一課的最佳時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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