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這場近乎驚心動魄的事件,當天晚上,我和齊夢燕都睡的坦然,直至次日上午八點鍾。


    如果不是定了鬧鍾,如果不是定了三個時間段,估計我們都很難睡醒。這兩天一直繃著神經,今天晚上為了配合陳富生的甕中捉鱉,我們一直是強打著精神,與刑凱鬥智鬥勇。


    齊夢燕先去洗漱,洗過之後舒展了一下腰身,重重地打了個哈欠。我用涼水洗了好幾把臉,使勁兒搖了搖頭,眨眼間眼睛有點兒疲勞式的疼痛。


    當然,畢竟我們還睡了會兒,可憐的孫玉敏,卻帶著手下輪番看守刑凱等要犯,他比我們辛苦多了!八點半左右,果真有一隊人馬乘坐九輛商務車奔赴賓館,三十多人在車上待命,三個領頭的徑直找到了陳富生。


    這些來者,便是受了陳富生這命,過來接收‘叛黨’的。我這才知道,原來陳富生早有準備,在廊坊地區暗中培植了另外一個堪與刑凱的分部所抗衡的秘密分部---七順居分部。關鍵時候,這個分部就派上了用場,陳富生將幾十個叛黨交付給了這些人,要求對他們進行重新改造,可用的,加入新部。不可用的,直接斬草除根。對廊坊分部其餘人員進行大規模盤查運動,改換主官和部分骨幹,由七順居分部協助他們開始肅清運動。當然,作為刺殺陳富生的重要策劃者刑凱,自然不會讓他繼續留在廊坊受審,他的命運,隻能是被帶回北京總部,作進一步調查處理。


    交接完‘叛黨’,我們才得以出去吃早餐。仍然是我和齊夢燕一組,陳富生和眉姐一組。至於孫玉敏眾人,則派出幾人出去買了便餐,回來享用。


    齊夢燕對食物的挑剔標準,似乎已經有些弱化。那次的事件雖然給她留下了陰影,但是人畢竟是要吃飯的,要想完全杜絕不衛生的情況,在這個物欲縱橫的社會裏,是絕對不可能的。每個人都有一台戲,商家也好,消費者也罷。商家與消費者之間的矛盾,同時也是一對平衡體。我和齊夢燕各喝了一碗豆腐腦,吃了幾根油條。勉強填飽了肚子,齊夢燕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紙擦拭著嘴角,苦笑道:“一肚子油!恐怕又要長胖了!”


    我將了她一軍:“沒人逼人吃油條,長胖是你自找的!”


    齊夢燕俏眉緊皺:“你能不能說句好聽的?哼,出口就傷人!”


    我淡然一笑,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跟你開玩笑的!夢燕兒,要回北京了,有什麽感想?”


    齊夢燕皺起的眉頭逐漸舒展開:“沒什麽感想吧。不過總有一種要回歸故裏的感覺。出來這麽多天了,總覺得背井離鄉。”


    我們上了車子,齊夢燕伸手阻止了我的啟動,叼著棒棒糖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我追問:“你明白了什麽?”


    齊夢燕虛張聲勢地望著我,輕咬了一下嘴唇:“這次陳先生微服私訪,本來就隻是一種假象。陳先生隻是想利用這次微服私訪,引蛇出洞。”


    我汗顏地道:“你可真天真。陳先生說過了,已經。這次微服私訪,私訪是假,是借著私訪的名義,剿滅叛黨。陳先生可真是大手筆,每走一步都是運籌帷幄,我實在是弄不明白,他是怎麽知道刑凱要行刺他的?如果說刑凱隻是一隻小鱉,那麽陳先生要捉的大鱉,究竟會是誰呢?”


    齊夢燕冷哼地衝我一陣抓撓:“你逞什麽能呀你,本小姐好不容易分析出來一點事情,你卻說是陳先生安排好了的!能不能讓我有那麽一點點的成就感?”


    我笑道:“我隻是實事求是罷了。”接著轉變話題道:“像陳先生這樣的人,太高深莫測了。像我們這種智商,根本揣測不到他要做什麽,心裏想什麽。但是他每做出一步,都是決勝的一步。他將每個人每件事的發展過程,把握的恰如其分。所有人和事物,都被他玩弄於股掌。沒有人能夠戰勝他,沒有人。”


    齊夢燕道:“那當然。陳先生是天龍集團的操盤手,天龍集團富可敵國,名號可不是蓋的。那是陳先生苦心經營出來的!”


    我故作深沉地道:“什麽時候我們也能做到陳先生那樣,就好了。”


    齊夢燕一聽這話來了精神頭,充當了一個謀士的角色,一本正經地衝我說道:“其實呢趙龍,你挺有潛力的。不過,總覺得,你跟陳先生一對比,缺少了點兒什麽。”


    我笑問:“缺了什麽?”


    齊夢燕虛張聲勢地搖晃著腦袋:“缺少那麽一種大將風範!一種穩坐釣魚台的豪氣!”


    我苦笑:“沒聽懂。能講通俗一點兒嗎?”


    齊夢燕憤憤地道:“理解水平這麽差!有些事情,隻可意會,難以言傳。自己悟吧!”


    嘿,這齊夢燕也沿襲了陳富生的神秘,高深莫測了起來!


    驅車回返,賓館裏已經在經曆過一場浩劫之後,恢複了平靜。當我們再次走進賓館的時候,賓館的工作人員換了一副眼神,這眼神當中,似乎充滿了某些敬畏的元素。或許,他們已經感覺出了我們的來頭,那接二連三出入的兄弟,便印證了這一點。也許他把我們當成是黑社會了吧。回到房間,齊夢燕便急著收拾東西,做出要馬上返京的樣子。我笑問: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嗎?齊夢燕振振有詞地道:那當然啦。北京是我家!那裏有我的父老鄉親!我汗顏地說:沒接到陳先生的具體通知之前,你還是暫時不要有什麽舉動,以免做了無用功。齊夢燕嘖嘖地道:本小姐樂意,你管得著嗎?


    而實際上,齊夢燕剛剛收拾好了東西,陳富生和眉姐便來到了我們的房間。陳富生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麽氣息,用一副特殊的眼神望著齊夢燕,笑了笑:“小齊啊,你現在是歸心似箭呐。啊。”


    齊夢燕一吐舌頭:“陳先生看出來了?”


    陳富生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現在心已經跑回北京去了是不是?”


    齊夢燕嘻嘻地道:“嗯。難道陳先生不想早點回去,捉大鱉嗎?您說過的,還要捉一隻大的。”


    陳富生微微一皺眉:“你啊你,就是藏不住話。我們出來也很多天了,雖然做了些事,但大多都是無關緊要的。今天下午三點,我們準時返京。你們要記住,這個消息,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


    我和齊夢燕相繼點了點頭:“那當然。這是秘密。”


    陳富生再笑了笑,突然之間變得異常和藹可親。他抬腕兒瞧了一下時間,說道:“今天上午你們有什麽安排嗎?”


    我搖頭,沒有。齊夢燕也搖頭,表示沒有。陳富生點了點頭,道:“那就好。為了慶祝我們圓滿地結束了私訪任務,我們上午坐在一起聊聊天,說說心裏話。我覺得,作為一個公司的老板,一個集團的掌舵人,跟身邊的骨幹們勤加溝通一下,也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很放鬆,很有生活意境。”


    我和齊夢燕麵麵相覷,心想陳富生今天是怎麽了?


    陳富生像是想起了什麽,衝齊夢燕道:“小齊,去,打電話給前台,叫服務生過來!”


    齊夢燕照做。不一會兒工夫,賓館的服務生敲門而入。陳富生掏出幾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衝服務生道:“去,去買兩包瓜子,一大桶飲料,果汁的也行,可樂也行。再買些花生,幹果之類的!”


    服務員欣然照做。他當然不會錯過這麽好的一個斂財機會。而我和齊夢燕,卻覺得此事過於蹊蹺,陳富生此時竟然想與我們過一過平民生活,嗑瓜子兒,喝可樂----這不是典型的學生時代的聚會方式嗎?


    此時此刻,我們坐在房間裏,簡直像是一家人一樣融洽。陳富生臉上不斷地洋溢著會心的笑,莫不是,因為順利地搞定了刑凱?


    服務員很快買了一些幹果、瓜子和飲料回來,我們一邊吃喝一邊聊天,像親人朋友一樣,氣氛相當融洽。陳富生還借此機會給我和齊夢燕發射了煙霧彈,表示我們將是天龍集團的支柱,是他最重要的親信。大老板就是有水平,能在隻言片語當中,讓你受寵若驚,讓你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確切地說,第一次見到陳富生磕瓜子兒的樣子,覺得頗有些滑稽。一直以來,他總是以高深莫測的麵貌示人,讓人有些不敢過於接近。但此時的氛圍著實有些溫馨的嚇人。眉姐磕瓜子兒的聲響挺大,但很動聽,牙齒輕咬間,連吃瓜子兒的樣子都高貴雅致,風采不俗。


    或許是陳富生今天太和藹了,致使齊夢燕腦子一熱,產生了認識上的偏差。她甚至忽略了坐在他麵前的人,是陳富生,是她的老板。她敞開心扉坦白了很多私事,我和她的私事。從我們吃米線聞食色變,到我們之間發生的口角,她都一一向陳富生道來,直聽的陳富生哈哈大笑。陳富生最後用一句話回應了齊夢燕的坦誠:“其實我和你們眉姐都覺得,你和小趙,挺般配的!”


    一聽這話,齊夢燕深有同感,且委屈至極。仿佛就像是一個自我意識中的真理,終於被別人認可。她感激地望著陳富生,雖然麵帶紅潤,卻如沐春風。而實際上,我對陳富生的這句話,並沒有太多的驚異。齊夢燕原本就是他陳富生手中的一顆棋子,一顆製約我的棋子。他當然希望齊夢燕能用她的天仙美色將我牢牢拴住,時時刻刻對我了如指掌。因此我不失時機地了接了話:“陳先生您太抬舉我了,我哪兒能配得上齊政委啊,人家可是金枝玉葉,文武雙全,才貌並舉啊!”


    陳富生虛張聲勢地伸出一根手指頭,點劃著我道:“你這句話算是說對了!實話告訴你吧,小齊身上,很有你們眉姐當年的影子。是不是啊?”陳富生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邊的眉姐。


    眉姐皺眉一笑:“老不正經的,幹嘛要扯到我身上啊?小齊可比我當年強多了,我呀,現在已經成了一朵苦菜花,人老珠黃嘍。”


    我趕快道:“眉姐您可不老!您就像一棵長青樹,就您這相貌,說是二十多歲都有人相信。”


    眉姐趕快搖了搖頭:“別安慰我了!臉老了,身體也老了。最重要的,是心老了。沒有了當年的朝氣蓬勃,總覺得自己,已經被黃土埋掉了三分之二。”


    陳富生不失時機地插話道:“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麽三分之二?我告訴你,你給我好好活著,你至少還能再活個百兒八十年。年輕,你還年輕。是不是啊小齊小趙?”


    我和齊夢燕不約而同地點頭稱是。不知為什麽,見到陳富生對眉姐說如此一番話,我的心裏竟然有此不是滋味兒。如果不是知道真相,陳富生和眉姐這一對小兩口,看起來多麽恩愛多麽幸福。但是實際上,他們卻不是一條道上的人。等待他們的結果,隻有殘酷。


    這種和諧的場麵,一直延續到了十一點半左右。兩個多小時,我們將一係列的幹果和飲料,幾乎都消滅幹淨。


    陳富生美滋滋地用紙巾擦拭了一下嘴巴,開始進入了正題:“這次回北京,會有一場,一場天龍集團有史以來最大的事件,發生。”


    齊夢燕提出置疑:“您說的,不就是刑凱嗎?您準備怎麽處理刑凱啊?”


    陳富生搖了搖頭:“刑凱,他排不是號。他隻是一個替死鬼。真正的幕後操作,另有其人。”


    齊夢燕追問:“誰?”


    陳富生笑道:“你們馬上就會知道了!你們要記住我的話,不管什麽事情都要做到運籌帷幄,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底牌。明白嗎?”


    眉姐不失時機地埋怨道:“你老是講這些高深的暗話,誰能聽得懂?”


    陳富生道:“他們能聽懂,小趙小齊都是聰明人。社會凶險,走錯一步,甚至能丟掉性命。我陳富生風裏來雨裏去二十幾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回想起以前的遭遇,真是有些後怕啊。人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不是孤立的。各自的利益關係,不知多少人在盯著你,甚至想要踩著你的肩膀往上走。對於身邊的危險狀況,要時刻做到心中有數,才能在關鍵時候化險為夷。就拿刑凱這件事來說,如果我們事先不是做了準備,那麽會是什麽結果?也許,我們就沒機會坐在這裏聊天了。”


    說到這裏,齊夢燕禁不住再提出疑問:“那,陳先生,您知不知道,刑凱為什麽要刺殺您?他,他以前不是跟在您身邊兒嗎,難道,您有些讓他不滿意的地方,懷恨在心?”


    陳富生搖頭:“不瞞你們說,當初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刑凱。他身上有一種青春的傲氣,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拚命地追求上位。隻可惜他還是讓我失望了,被人當槍使了,自己還不清楚。”


    齊夢燕打破沙鍋問到底:“到底是誰在利用他?”


    陳富生略有些不耐煩地道:“你們都會知道的!回到北京,我會讓你們看一看甕中捉大鱉的過程。”


    我和齊夢燕似懂非懂地麵麵相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吃過午飯,轉眼間到了下午三點鍾。按照既定計劃,我們收拾好了東西,開始驅車回京。


    就這樣,我們的微服私訪宣告結束。原本以為,陳富生會帶著我們走遍大大小小的分部,卻沒想到,微服私訪隻是一個借口,一個巧妙的引蛇出洞的借口。


    實際上,我們屬於秘密回京。消息封鎖,沒有通知任何人。


    陳富生微服私訪的提前結束,也就意味著我和眉姐的計劃,隨之失敗。


    晚上六點左右,我們回到了天龍總部。


    在一定程度上來講,離開了這幾天,乍一回來,還覺得挺親切。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物是人非,此時的天龍集團,在這短短的幾天內,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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