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岡村櫻子,她氣宇軒昂地到了我們跟前,停了下來。


    岡村櫻子分別瞧了瞧我和喬靈,嘴巴一噘,興師問罪道:“見了我不知道行禮節啊?哼,鬆井君怎麽教的你們?”


    一聽到她的興師問罪,我的心裏極不舒服,如同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漸漸深刻了起來。


    岡村櫻子見我們不再說話,繼續前行兩步,望著我們道:“中國人就是不如日本人講究禮儀,別的保安員,見了我都要敬禮,你們反而剛來,就這麽無禮!哼,我要到鬆井那裏告你們狀!”


    我忍不住皺眉道:“櫻子小姐,陳先生派我們過來,是配合你們護衛岡村先生的,我們的警衛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岡村先生。”


    喬靈給我使了個眼色,我視而不見。岡村櫻子冷哼道:“呆板!絕對的呆板!好吧,既然這樣,那我也不為難你們了!”她將目光瞧向喬靈,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還是我們的保安製服裝扮人呢,好看。不是美女,穿上這保安製服也能變成美女。”


    見喬靈聽聞此言不由得眉頭輕皺,我笑道:“我們的喬教官,本來就是美女,不用裝扮!”


    岡村櫻子一愣:“教官?你說她是教官?看她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教誰?不信,我堅決不信!”


    我實在是懶的跟岡村櫻子浪費口舌,於是道:“櫻子小姐,岡村先生帶著人出去了,為了你的人身安全,還是回屋的好。”


    岡村櫻子呶呶地道:“不回!我是過來接人的!人還沒到,我怎能回去?”


    我沒再追問,反而覺得是多說無益。


    岡村櫻子在門口翹首張望,忽而自言自語,忽而原地轉圈兒扭捏身姿,我懷疑她得了多動症。


    十分鍾之後,一輛北京現代出租車在門外停了下來,稍頃,從車上下來一個美女,穿著近乎學生裝的服飾,昂首挺胸闊步而來。


    我和喬靈紛紛愣了一下:來人竟是石川芳子!


    岡村櫻子見了石川芳子,臉上頓時掛滿了笑,衝迎了上去,口裏直喊:“芳子姐姐,你可來了!我好想你!”


    石川芳子笑著擁緊了岡村櫻子,道:“我也很想你!走,咱們進去吧!”


    我這才明白,原來岡村櫻子一直等的人,竟然是石川芳子。


    然而石川芳子當然發現了我和喬靈的存在,先是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兒站崗?櫻子,他們怎麽會在門口站崗?”


    很顯然,石川芳子對我們的‘落魄’也是頗意外。


    岡村櫻子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安排他們站崗,總比安排他們天天閑玩兒好吧!這是山本君安排的,現在他們倆都是鬆井君的下屬,能成為鬆井君的下屬,是他們的幸運!”


    石川芳子撲哧笑了,不懷好意地瞅著我和喬靈,道:“在天龍公司牛氣哄哄,是我的上司。現在來了岡村先生這裏,我就是你們的上司!”


    我盡量將不滿隱忍在心,衝石川芳子問了一句:“石川小姐,請問你來這裏,也是受到了陳先生的安排?”


    石川芳子冷哼道:“才不是!岡村先生早就是我的上級,他們來了中國,我自然要過來拜會一下。不過我必須要告訴你們,我在岡村處職務是安保部門主管,一直負責岡村先生的安全。現在,你們自然成了我的下屬!”


    我和喬靈麵麵相覷,殘酷的事實,總是來的過於突然。


    石川芳子轉而衝岡村櫻子道:“櫻子,你先回屋等我,我跟兩位搭檔說說話!”


    櫻子道:“那你可不要讓我等太久喲!”然後果真輕盈而回。


    石川芳子像是一位得勝的女將,在我和喬靈麵前徘徊片刻,道:“即使你在中國是戰功顯赫的大將,來到我們這裏,也不會受到重用!同情,我可是十分地同情你們啊,但同情不能當飯吃,希望你們早日擺脫苦海!”


    喬靈忍不住罵道:“石川芳子,請你不要在這裏說什麽風涼話!給岡村先生站崗放哨,我們樂意!”


    石川芳子笑道:“樂意,那就好好站吧!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站幾天崗,不知道會不會曬成包黑炭。那時候,可就沒人敢娶你了,哈哈!”


    她又轉而走到我跟前,嘖嘖地道:“在執行獵兔行動的時候,你對我指指點點,以我的上司自居。但現在,一切全反過來了,我是你們的上級!你得聽我的號令!”


    我試探地追問了一句:“你不在天龍呆了?”


    石川芳子得意地道:“陳先生原本不放我,但是岡村先生給他下了死命令,他不放也得放了!回到這裏,真有一種回歸故鄉的感覺!”


    我心道:我卻有一種背井離鄉的感覺!


    望著石川芳子如此這番戲弄,我真恨不得近前賞她兩個耳光,讓她從這種得意之中醒來。喬靈則幹脆不再搭理她,昂首挺胸,站成了一樽雕塑。


    隨後,石川芳子進去,去找岡村櫻子了!


    我和喬靈相視了一下,神情互顯凝重。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到了下午四點鍾,換班的保安將我們替了下來,幹渴的我們回去咕咚地喝了兩瓶礦泉水,好不爽快。


    但是好景不長,我們剛剛喝完水,正想坐下來休息,鬆井麻繩卻發布指令,在大門口集合。


    站在隊伍當中,我覺得心裏特別別扭。一直是統帥數千人的大隊長,如今卻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岡村處的一名普通保安員,被人發號施令,真他媽的別扭!


    鬆井麻繩牛逼烘烘地站在隊伍前,深沉地掃視了一圈兒後,下達指令:“今天下午,趁岡村先生出去的工夫,我們要做一項有意義的活動,拔草!我們要利用兩個小時的時間,將岡村處及院牆外麵的雜草拔幹淨,下麵開始分組!”


    我禁不住愣了一下!我本以為拔草鬆土是部隊領導折騰士兵的專利,卻沒想到在岡村處,也會有這樣的安排。


    媽的,剛剛站了四個小時,又要去拔草,這他媽還叫不叫人活?待鬆井麻繩分完組之後,我終於忍不住地道:“鬆井隊長,我們剛剛上了四個小時的班,站了一下午的崗,可不可以留下休息一會兒?”


    一聽這話,眾人皆笑了!尤其是鬆井麻繩,犀利地望著我,罵道:“八嘎!一點兒吃苦性都沒有!拔草很累嗎?站崗很累嗎?你地,要把它們當成是一種享受,而不是負擔!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能享受到為岡村先生服務的機會。”


    我按捺不住心裏的憤怒,道:“那我寧願不要這種享受!你們去享受吧,我得休息一下!”我想走出隊伍,但是再一想,腿卻不由自主地打起軟來。並不是我畏懼,而是擔心自己這樣一來,會阻礙任務的順利進行,甚至會遭到岡村達生和陳富生二人的封殺。那樣的話,便得不償失了。


    鬆井麻繩手臂一揮,怒道:“你混蛋!我們隊伍當中,有很多人都是剛從崗位上下來的,他們都沒有你這麽嬌貴!怪不得都喊你們中國人是東亞病夫,沒有一點兒力氣,沒有一點兒堅強!如果你承認自己是東亞病夫的話,那麽我可以批準你回去休息,不用去參加集體活動,不用去拔草!”


    我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我心想自己這哪裏是被派過來重用啊,這明明就是過來受辱來了!


    喬靈仍然在暗中給我使了使眼色,我緊咬牙關,攥緊了拳頭。真想衝上去,將這個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鬆井麻繩,一拳打翻在地!


    我自嘴巴中崩出幾個句:“我不是東亞病夫!鬆井隊長,請你收回你的話!”


    鬆井麻繩冷冷地道:“八嘎!你今天剛來,我無視你的無理,以後如果再敢這樣,我會好好處理你!”他停頓了片刻後,開始下令:“各小組組長帶到指定位置,開始拔草!所有的雜草都要給我拔幹淨,我要進行驗收!”


    好幾聲‘哈依’答後,我和喬靈以及六名隊員,被其中一位組長帶到了大門外側,開始清理圍牆邊兒上的雜草。


    拔草的過程中,我湊到喬靈麵前,正要說話,卻被那小組長嗬令了一句。無奈之下,我仍然忍了。


    下午五點四十左右,岡村達生一行人返回,鬆井麻繩也下令收隊,返回。


    晚飯後,鬆井麻繩組織召開了一次小會,在會上,鬆井麻繩將我劈頭蓋臉地批評了一番,我再忍下!


    當天晚上,我和喬靈輪值兩點到四點,這個時間段雖然不怎麽炎熱,但蚊蟲卻特別多。剛上崗十分鍾內,我就感覺自己身上奇癢無比。


    四下裏無人,我撓了撓,罵了句:這算什麽啊,鬼地方,鬼蚊子!


    喬靈輕咳了一聲,也歎了一口氣,原本筆直的身子鬆懈了一下,道:“我們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師兄,你不覺得那個岡村對我們太不公平了嗎?”


    我憤憤地道:“日本人就這樣!他們什麽時候拿中國人當人看過?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像是日偽軍一樣,遭受他們的淩辱,還要替他們做事。夠了,我真的快夠了!”


    喬靈感慨地道:“沒辦法!誰讓我們吃這碗飯呢!天龍集團都是日本人的,陳先生也不過是替日本人做事罷了!”


    我道:“那我們豈不是要屈辱一生了?這樣下去,我受不了!遲早會跟那些小日本兒幹一仗!”


    喬靈道:“師兄你怎麽還這麽不冷靜啊!岡村在中國呆不了多久的,就幾天時間,你還堅持不下來啊?”


    我道:“我是一天都不想堅持!呆會兒咱們給陳先生打個電話,幹脆拍屁股走人算了!你是四大教官之一,我是望京大隊長,咱們統領幾千人,來這裏卻被這些小日本兒指手畫腳,罵罵咧咧,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我們發表了一番牢騷之後,安靜了一會兒。蚊子在身上肆無忌憚地亂咬一通,我連拍了幾下,將幾隻蚊子斬首示眾,結果不僅沒能威懾到其它蚊子的進攻,反而讓它們組團而來,對我進行了大規模的叮咬。俗話說‘英雄也怕蚊子咬’,此時此刻,我越發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深刻含義。萬般忍耐之下,我問喬靈:“有沒有帶什麽驅蚊劑之類的,受不了了,實在是受不了了!”


    喬靈道:“蚊子怎麽不咬我呢?師兄,你是不是好幾天沒洗澡了?”


    我皺眉道:“廢話!我天天洗澡!”


    喬靈道:“我沒帶驅蚊劑,誰知道這裏這麽多蚊子啊,再說了,更不知道他們會安排我們站崗放哨。不過,我帶了一瓶花露水,你用不用?”


    我盡顯激動地道:“用!當然得用!花露水本身就能驅蚊,還能消毒止癢。快,快回去拿!”


    喬靈畏難地道:“但現在,現在正在值班哩!”


    我皺眉道:“你什麽時候膽子變得這麽小了?得了,我再忍忍!”


    喬靈看了一會兒,終於心下不忍,滿懷感慨地道:“得嘞,本教官就豁出去了!師兄你等我,我給你去拿花露水!”


    我感激涕零,心想英雄難過蚊子關啊!幾分鍾後,喬靈拿來花露水,站在我麵前,打開蓋兒,親手為我塗抹,我伸手在臉上、胳膊上指畫:“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叮起皰了!這蚊子,太欺負人了!”


    喬靈咯咯地笑了起來:“你也有怕的東西啊!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了,蚊子為什麽隻叮你,不叮我?”


    我道:“可能是你身上塗了香水,那香水原本就有避蚊蟲叮咬的效果吧!”


    喬靈恍然大悟地道:“有可能!真的有可能哩!”


    花露水塗在蚊蟲叮咬之處,那種麻辣清涼的感覺,倒是有幾分愜意。喬靈幫我將胳膊上塗了,又開始塗抹臉部。臉部是蚊蟲叮咬的重點部位,我一一指畫給她,她小心翼翼地塗抹著,口裏連連驚歎:“這裏的蚊子是格外厲害呢,叮的皰也大,師兄你破相了!”


    但正在此時,我突然聽到自十五米開外,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喬靈也察覺到了,趕快閃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片刻之間,一個白衣女子出現在我們麵前,這女子,卻是石川芳子。


    我皺眉問道:“你出來幹什麽?”


    石川芳子道:“查崗!你別忘了,我是保衛部門的主管,查崗也是我的主要工作之一!這次回來,我就不再回天龍了,專門負責岡村先生的安全!”


    我沒再說話,喬靈也閉口直視前方。對於這突來的變故,我們實在是無語至極。


    但石川芳子卻反複地瞧了我們幾眼,追問:“剛才,你們幹什麽了?”


    我道:“沒幹什麽!”


    石川芳子冷哼道:“值班的過程中,一男一女湊到一塊,卿卿我我,耳泣目語,你們也太隨便了吧?”


    我罵道:“放屁!石川芳子我警告你,沒有證據別亂說!”


    石川芳子道:“我親眼所見,難道不是證據?趙大隊長,你很花心喲!明天我會如實地將你們的事情進行通報,我決不允許有人在上崗的時候,如此目無紀律,談情說愛,卿卿我我!”


    這時候喬靈插話道:“芳子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晚上蚊子特別多,我隻是幫我師兄擦了一點花露水。不信的話,你可以聞聞看!”


    石川芳子道:“我當然不信。你們當我是小孩子嗎?我可沒那麽容易被哄騙!”


    喬靈道:“不信的話你可以調取監控!是你的視力有問題,不是我們的行為有問題!芳子小姐,我怎麽覺得你是在故意為難我和師兄?”


    石川芳子詭異地一笑:“你可以這麽認為!如果你這樣認為,也算合理。在天龍公司尤其是執行獵兔行動的時候,我受盡了你這位師兄的刁難,我難道不可以以牙還牙嗎?現在,我是他的上司!你們可以忍,也可以不忍。忍的後果是熬過了這幾天,你們就可以解放了,繼續回到天龍公司獨霸一方。不忍嘛,我想後果就不用講的那麽清楚了,陳先生和岡村先生,哪個更重要,角色更大,我想你們也知道!”


    石川芳子這番明確之言,讓我再次感受到了她的無恥!她是在絞盡腦汁地公報私仇!


    但是我除了忍耐,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而實際上,一切的一切,遠遠比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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