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電話竟然是陳富生打來的。


    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陳富生在電話那邊直接問道:趙龍啊,伊士東是不是出事了?


    我道:嗯。這裏出了點事,有人搞恐怖襲擊,三死五傷,我正準備上樓看一下現場。


    陳富生道:這不是我們應該管轄的範疇!你現在馬上帶人回去,聽候安排。你在保安公司也呆過,咱們跟甲方的合同裏明確指出,甲方內部的突發情況,我們不參與。像這種情況,我們更不該摻合。


    我頓時愣了一下:這樣,這樣不好吧?


    陳富生道:有什麽不好!我們負責的,主要是酒店外圍,內部出了事,是他們內保的事情,我們沒責任。


    我沒再說什麽,沉默。陳富生接著道:回頭我再跟你解釋。我想,有很多事情,是時候跟你說了。今天是大年三十,注意隊裏的思想穩定工作,還有,合理安排人員調休,過年了,可以適當地讓隊員們分批娛樂一下,外出一下。


    我道:明白了陳先生。


    掛斷電話後,我微微一思慮,衝金鈴歉意地道:“對不起金鈴,我得回去了!”


    金鈴略顯尷尬地愣了一下,試探地追問:“是,是,是不是陳先生不讓你幫我?”


    我道:“這麽多警察都來了,我們隻能是亂上加亂。遇到這種事,你要想開一些,我相信,有這麽多警察同誌在,會處理好的!”


    金鈴也沒再勉強,而是略顯失望地點了點頭,任由我轉身離開。


    我打電話讓金彪等人撤防,正欲驅車回返,卻見一輛豪華的蘭博基尼從東門駛了進來。


    東門盯梢的警察試圖上前攔截,卻見兩個黑衣人迅速從蘭博基尼車上衝了下來,將那一杠三警官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


    待那警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通罵之後,蘭博基尼車上,真正的主角,才算是正式現身。


    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子,戴著墨鏡走了出來,他的動作和舉止很慢,神情顯得冷傲不凡,但渾身上下,卻透露出一種攝人的霸道風範。


    陳遠澤!竟然是陳遠澤!


    他來幹什麽?


    陳遠澤率先發現了我,嘴角處崩出一絲輕笑:“哈,趙龍,又是你!易主了,但伊士東酒店,還是你的天地!”


    我知道他這話的意思,但我隻是回之一笑:“你來幹什麽?”


    陳遠澤將墨鏡摘了下來,揚著頭道:“你說呢?金鈴有難,我首當其衝。她曾經毫不留情地把我變成前男友,但我同樣,也可以把她變回現任女友。我說過,誰跟我搶女人,誰就沒有好下場!你好自為之!”他冷傲地留下這句話,便匆匆而去。


    我回頭瞧了一眼他的背影,很屌,像是個黑社會老大。而實際上,他這是狐假虎威,他老爸,才是黑白兩道叱吒風雲的大人物。正因如此,陳遠澤才更有恃無恐,更肆無忌憚。


    難道他忘記上次的教訓了?很多時候,過於狂妄,會引起公憤。上次若不是我們幾個唱了一出苦肉計,天知道會是什麽結果。這個陳遠澤過於仗勢欺人,遲早還會再栽跟頭。但是我現在所關心的,並不是這個,對他這個富二代,我沒興趣。


    陳遠澤很瀟灑地陪在金鈴鞍前馬後,陪她上了樓,察看事發現場。我沒再作停留,而是糾集了隊伍,返回大隊部。


    大隊部重新恢複了平靜,盡管這平靜的外表之中,隱藏著太多的猜測。


    春節晚會,還在繼續。但我哪還有心思進禮堂觀看,我幹脆呆在車裏,待周圍一片平靜之後,我撥通了由局長的電話號碼。


    由局長遲遲未接,直到撥出第三遍,他才接聽。


    我率先將今日之事告訴了由局長,並提出了自己的猜測:看來,之前的聖鳳,給我提供的,是真情報。陳富生遲遲沒有公布對聖鳳的最終處理結果,聖鳳也一直杳無音訊。


    由局長道:當然是真情報。陳富生才不會傻到用假情報來探路。他這可是個一石三鳥的毒計。


    我一愣:怎麽又多了一隻鳥?


    由局長道:一方麵他是在試探你,如果我們采取了行動和預防,那毫無疑問,你的身份就暴露了;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聽之任之,那他的這個小計劃,就能毫無阻力地實現。對於我們來說,是個兩難的抉擇,但對於陳富生來說,卻是個兩全齊美的奸計。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次行動之後,還會跟著有其它的行動,如果他信任你,那麽你將成為後續行動的中堅力量,你將進入到最驚險但卻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反之-----


    由局長沒有把話挑明,但我卻知曉答案。他的意思是,倘若陳富生仍然懷疑我,那我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


    我道:今天的現場去了很多警察,我覺得破壞分子並沒有撤離,他們也許還在酒店裏潛伏著。我們為什麽不趁這個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先給他們個下馬威?


    由局長道:打草必定驚蛇,但是不打草,蛇反麵會以為我們在擺空城計。我會適應地安排布置,打一下草,但是不會傷蛇。隻有讓蛇更安心,他們才能更主動地策劃其它行動,那我們,也許才有機會掌握和了解接下來的行動。他們的三步計劃,一直是我最大的心病,在沒有破解之前,我們還不能對他們采取主動的行動,那樣做隻會讓他們狗急跳牆,造成更嚴重的後果。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想辦法確認他們的三步計劃,並重點策反實施這三步計劃的組織成員,使其不攻而破。當然,適當的時機,會有人協助你。


    我頓時愣了一下:協助我?公安部臥底?


    由局長略顯不悅地道:你忘了我說的話了?不要相信會有什麽公安部臥底。現在這種局麵,我們隻能靠自己。


    我皺眉遲疑道:那,那您說的,會有人協助我,是什麽人?


    由局長道:時機成熟以後,我再告訴你。你現在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對你反而不好。


    又是這種敷衍的答案!由局長要賣關子到什麽時候?


    我沒有追問,但是我已經隱隱地察覺到,在天龍公司內部,有我們的人。當然,這個人肯定隱藏的相當深,不易被察覺。而且,還有可能不隻一個人……那麽,也就是說,在天龍公司潛伏的,不僅僅是我趙龍?


    任何猜測隻能分散我的精力,因此我幹脆不再猜測。我相信,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而且,不會太遠。


    由局長沒有跟我聊太多,他給我開的‘藥方’,仍然是‘親日’。


    我明白‘親日’的用意,我也是這樣做的。為此,我不得不佩服由局長的高瞻遠矚,他身在特衛局,卻對我這邊的情況了如指掌,分時分段地給我下達指示方針,讓我有章可循,有據可依。不至於再像剛剛進入華泰保安公司一樣,像是一隻無頭的蒼蠅,始終被人牽著鼻子走。也許,這就是進步,這就是離任務完成越來越近的見證。


    結束了和由局長短暫的對話後,我突然感到一陣振奮,一種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氣,充斥全身。


    叼起一支煙,我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禮堂裏的歌舞音樂聲,隱隱地傳出來,我觀察了一下燈光映照下的夜色,啟步朝晚會的後台走去。


    (二)


    後台裏一片忙碌,各位演員正緊鑼密鼓地交替進行各自的準備工作。演完節目的則一身輕鬆,要麽喝水,要麽給還沒開始上台的演員們打氣兒。


    齊夢燕的歌曲已經結束多時,她換上了一套連體絨裙,正在給即將上場的演員們加油鼓勁兒。見我到來,她停止了動作,湊了過來,笑道:“趙大隊長親自來後台做指導啊!”


    我道:“我哪懂啊!怎麽,你不主持了?”


    齊夢燕善意地埋怨道:“你想累死我呀!又是主持又是得表演節目。我總得休息休息吧,我又不是鐵人。一會兒,還有一個節目等著我呢!”


    我頓時吃了一驚:“什麽,還有你的節目?”


    齊夢燕臉色一變:“是不是----怎麽,我的節目演的不好?你看煩了,都?”


    我趕快道:“瞧你說什麽呢!我是害怕你太累了,你唱的不錯,剛才我聽的熱血沸騰,大家都被你感動了!”


    齊夢燕笑道:“真的嗎?那本政委就放心了!一會兒,我還有一個歌舞要演,我先去換衣服了!”


    我追問了一句:“什麽歌舞?”


    齊夢燕神秘地道:“現代舞,rawcoss!”


    我愣了一下:“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個節目?”


    齊夢燕笑道:“這是咱們這次春晚的殺手鐧!後麵還有好幾個節目你不知道呢!”


    我不由得有些生氣了,衝齊夢燕埋怨道:“你也太獨斷專行了吧!以前報給我的節目表,我都報到總部了。你又突然私自增加了這麽個節目,要是上麵追究下來,夠咱們喝一壺的!”


    齊夢燕道:“追究什麽?你以為這是在部隊呀?哼,沒辦法,我們要競爭,就隻能這樣。免得別的大隊一味地模仿我們的節目,砸了我們的招牌。不管幹什麽,都得留一手,不到最後一刻,不用。我剛才可是收到了確切的消息,燕清大隊的節目編排,和我們幾乎是一模一樣,甚至有幾個節目都是跟我們重複的。要是我不提前采取了這一招,哼,那咱們肯定就很被動了,說不定-------”


    我稍微一想,覺得齊夢燕說的在理,因此也不再埋怨她什麽。


    幾分鍾後,齊夢燕帶著一群伴舞上場,一個相當有特色的現代舞,為隊員奉上一道禮堂盛宴。


    在後台,透過微弱的縫隙,瞧著齊夢燕那性感的舞姿,心愛的由夢再次展現在腦海,無比清晰。


    我叼了一支煙,暗暗回憶了片刻,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來後台準備換裝上場的下一批演員,開始陸續到達。下一個節目是個小品,兩男兩女。


    隊員甲一邊扣衣服扣子一邊衝我道:“大隊長,怎麽不在禮堂看呀,跑這兒來,看不清楚呢。”


    我笑道:“來慰問慰問你們!辛苦了,回頭給你們發獎金。”


    隊員乙也跟著湊過來,笑道:“說話算數呢,大隊長。能不能透露一下,我們能拿到多少獎金?”


    我不失時機地幽了一默:“暫時保密!”


    然後我徑直離開了後台,迂回到禮堂中。


    確切地說,我們的春節晚會準備的比較充分,演出非常成功。


    十二點半左右,春節晚會結束,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之後,各中隊開始整隊,帶回。


    待各單位走完,我才離開禮堂,再次到後台對演員們進行了慰問。畢竟,他們接下來還要進行一場相同程序的表演,還有很多值班隊員,沒有觀看到她們的演出。


    將演出隊暫時交由一個臨時負責人帶回,我和齊夢燕並肩返回。


    外麵有點兒冷,齊夢燕裹了一下外套,叼起一根棒棒糖,道:“真累。沒想到演出這麽累呢!總算是初戰告捷!”


    我笑道:“恭喜恭喜。這次都是你的功勞,我會在陳先生麵前,為你申請獎勵!”


    齊夢燕饒有興趣地扭頭望著我:“什麽獎勵呀?”


    我笑問:“物質?精神?還是直接人民幣?”


    齊夢燕噘嘴道:“物質,人民幣,對本政委沒用。精神嘛,也沒多大用處。”


    我汗顏地道:“那你要什麽?”


    齊夢燕神秘地一笑,道:“我嘛,要的是你!要獎,就把你獎給我得了!”


    我愕然。但隨即將了她一軍:“沒問題。如果你接收,我可以馬上給自己奉獻給你!毫無保留!”


    齊夢燕笑罵著拍打了一下我的胸脯:“壞蛋,超級大壞蛋!本政委不稀罕!”


    我心裏暗暗一笑,心想女孩子真奇怪,平時她千方百計地想著投入你的懷抱,但是當你敞開胸懷讓她投入的時候,她反而會被嚇一跳。


    對於我來說,齊夢燕究竟會是怎樣一個角色?


    至少現在我仍然無法過於精確地判定。她隱藏的太深,盡管我已經察覺到了很多微妙的東西……


    快要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喬靈呢?剛才她還一直看節目,一會兒工夫怎麽不見了?


    我打電話到門衛值班室,值班保安說,喬靈的車還在。


    也就是說,她還沒離開我們大隊部。


    我撥通了喬靈的電話,那邊的彩鈴響了半天,喬靈才接電話:在哪兒呢師兄,一眨眼的工夫,都找不到你了。


    我笑道:我也在找你。你在哪兒?


    我一邊說著,一邊趕緊出了辦公室,出去迎喬靈。


    迎來迎去,我們在禮堂前照了麵兒。喬靈告訴我,她去了一下衛生間,出來以後就找不到人影了。我當然不敢告訴她我忽略了她的存在,卻轉而埋汰起她來:“你喝了多少水啊,一個勁兒地往衛生間跑。”


    喬靈臉色一紅,有些生氣地道:“用你管!不該問的,別問。”


    我不是傻瓜,當然猜測出了什麽,回之一笑,轉變話題道:“這麽晚了,你還回去嗎?”


    喬靈瞧了一下時間,道:“回也行,不回也行。”


    我知道她是在暗示我給她安排住處,稍一思量,我故意威脅她道:“如果你答應我,在陳先生麵前美言幾句,我馬上給你安排住處!”


    喬靈笑著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責怨道:“師兄,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狡猾啦!不用你說,我也會在陳先生那裏給你們邀功的。你們的節目,很有說服力。沒準兒會有好幾個被陳先生相中,作為公司的元宵晚會來用!”


    我捏著鼻子壞笑道:“有沒有獎勵啥的?”


    喬靈賣關子道:“不知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我笑道:“你呀,什麽時候改說評書了!”


    我們一邊說笑,一邊往回走。剛到辦公室門口,金鈴又突然打來了電話,她告訴我說,在陳遠澤的幫助下,警察們對伊士東的暴力事件很重視,雖然沒有排查出什麽可疑人員,但他們已經備了案,派出所所長親自出麵,表態此事。


    陳遠澤的麵子,就是大。但是一個疑問馬上在腦子裏蹦了出來:如果這次恐怖事件的幕後主使果真是陳富生的話,那陳遠澤怎麽會搬起石頭來砸自己老爸的腳?


    這個疑問始終讓我覺得匪夷所思。


    難道,陳遠澤根本不知道關於‘tl組織’的事情?


    抑或是,這件事,根本不是陳富生主使的?


    無從知曉。


    ……


    ……


    時間繼續大跨步前進,春節過後,一切將不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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