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母親還疑惑地念叨了一句:“又是誰來了?”


    父親一邊抽著煙一邊皺眉道:“管他是誰來,開門兒看看不就知道了!”


    母親瞪著父親,抗議著他的霸道語氣。


    我淡然一笑,卻兀自地站起身來,前去開門。


    齊夢燕也好奇地跟在後麵,叼著棒棒糖饒有興趣地輕盈走出屋,一邊走一邊道:“趙隊長你們家人氣挺旺啊,老有人過來串門兒!”


    齊夢燕這話說的一點兒也沒錯,農村裏流行串門兒,今天你到我家來嘮嘮嗑,明天我去你家拉拉呱,鄰裏之間的關係相當融洽。農村和大城市不一樣,在大城市裏,在一幢樓裏生活了幾年,也許都不互相認識,但是在農村,方圓幾裏之內,整日見麵,彼此的關係也是相當和諧融洽。更何況,純樸的農村人有好奇心理,哪家哪戶來了新媳婦兒大閨女,必須會招徠來大批的街裏街坊前來觀看……


    但是當打開大門的一瞬間,我才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我的內心世界頓時沸騰起來。


    心如同黃河一般咆哮,我甚至後悔自己不該親手將門打開,去麵對那張久違的俏臉。


    敲門的不是我們村的村民,也不是鄰裏八村的街坊,而是一個身穿時尚裝束、嘴裏嚼著泡泡糖的漂亮姑娘。


    四目相對時,空氣相對靜謐起來,我的心,也猛地揪了起來。對方也張著驚異的嘴巴,半天沒有合攏。


    我怎會想到,我那朝思暮想、日夜思戀的愛人,我親愛的由夢,她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我發現了由夢眼睛中的白亮,靜靜的流淌,那雙飽經思念之苦的眼睛,像是一汪秋水,雖然美麗卻多了幾分憔悴,雖然熟悉卻多了幾分陌生。


    情不自禁間,她的出現觸動了我的情思,一股莫名的淚水從淚腺裏噴湧而出,我努力克製著不讓它流出來,但是這眶裏的濕潤,卻灸烤著我歉意的心靈。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麵對她,怎樣去向她解釋,因此我心情複雜萬分,遲遲沒有發言。想必由夢也是同樣的心境,她望著我輕輕抽泣著,多少的委屈與思念,在此時此刻決堤,衝溢著她的心靈。


    最終還是身邊齊夢燕打破了沉寂,衝我問道:“她是誰?”


    我沉寂半天才答了一句:“我的一個……普通朋友。”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此言不妙,這將會怎樣傷害我那親愛的由夢啊?尤其萬萬不該在朋友前麵,加上‘普通’二字來修飾。


    我發現,由夢的淚水像是決堤的河流,瘋狂地傾泄著,瞬間淹沒了她的整個臉頰。


    如果不是出於無奈,我怎會說出這樣傷害心愛之人的話?且不管由夢上門是何原因,單單是我現在的處境而論,誰與我走的太近,誰的危險係數就會越高。據由局長說,在我身邊潛伏著很多別有用心的tl組織成員,當然這齊夢燕姐妹倆也不能排除是tl組織成員的可能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承認由夢是我的女朋友,那麽由夢就有可能處於一種異常危險的境況之中,甚至有可能被tl組織拿去當作威脅我的有效法寶。我也算是一個謹慎之人,自然要對事實進行掩飾,尤其是在神秘的齊夢燕麵前,這種掩飾顯得很有必要。


    但是齊夢燕畢竟不是一般人,她怎能瞧不出由夢那眼中的濕潤和白亮,於是兀自地又說了一句:“恐怕不隻普通朋友那麽簡單吧?”


    其實齊夢燕望見了對方這副形容,也已經猜測的差不多了,她能感覺出,麵前的這個女孩兒,便是陳先生讓自己模仿的那個特衛局女警衛----由夢。


    因此齊夢燕也感到很意外。


    沒想到的是,由夢雖然內心怨恨,但卻是出奇平靜地問了一句:“你的新任女朋友?”


    望著站在我身邊的齊夢燕,由夢綻放出了一種含淚的微笑,盡管這種笑,那麽蒼白,那麽尷尬。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回答,麵對心愛的人的誤解,我還有什麽借口去搪塞?


    此時此刻,真想不顧一切向由夢說明真相,我不想再繼續忍受這種特殊的悲情,我寧可什麽都不要,我寧可放棄一切,隻要有由夢,便足夠。


    但是我又怎能忽略這次特殊任務的重要性?在一定程度上來講,這次潛伏進入保安公司,是在執行一次國家級的特殊行動,成功了,也許足以消除國家的動蕩甚至是平息一次特大恐怖行動;反之,我將成為國家的罪人,成為一名意誌不堅定的叛徒!


    一邊是愛情,一邊是國家利益。我該如何取舍?


    也許,自從穿上了這身軍裝,就意味著要失去和放棄很多東西。俗話說,忠孝不能兩全。當兵的人無法盡孝,我就告誡自己說:對國家的盡忠,便是對親人的盡孝,博大的忠誠當中,已經蘊含著盡孝的成分。愛國,包含著愛家,軍人將對家鄉對親人的愛,轉化成了對國家對人民的愛;而麵對愛情,我又是怎樣一番心境?確切地說,我好怕會失去由夢,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情,但是為了國家,為了警衛事業,為了正義,我又不得不將愛情暫時擱淺。


    希望心愛的由夢,有一天能夠明白。


    醞釀良久我才對由夢說道:“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的……保護對象。”


    由夢緩緩地嚼著泡泡糖,淚水已經順著嘴角入口,一絲苦笑影射出她此時複雜悲慟的心情。


    我能體會到那淚水入口後的苦澀,口中的泡泡糖已經被嚼的索然無味,就像愛情,曾經的甜蜜,曾經的味道,何以會被輕易衝淡?


    但是我又該怎樣平息她心中的苦楚?


    由夢自口角處崩發出一絲苦笑,但還是很淡然地說了一句:“把保護對象都帶到家裏來了……”


    萬千酸澀,萬千醋意。


    我望了一眼身邊的齊夢燕,然後鼓起勇氣,湊近由夢,道:“咱們好好談談吧。”


    由夢冷冷地道:“談什麽,有什麽好談的。沒想到,今天我又做了一回趙潔-----”在由夢的印象中,趙潔也曾以類似的情景出現在我的家中,但是最後卻含恨而去。那時候,她就像今天的齊夢燕……


    我轉而對齊夢燕道:“齊大小姐,你先回屋吧,我有點兒事情要處理一下。”


    齊夢燕拿著棒棒糖在空中劃了個弧度,從嘴角處崩出了極細的四個字:“花花公子!”


    我不知道齊夢燕這四個字的含義,隻是感覺到她似乎是在故意拆台。


    由夢苦笑一聲,望著打扮時尚、長相嬌豔的齊夢燕,靜靜地道:“不用談了,你也不用再顧及我,我這次從北京過來,其實是一個天大的錯誤,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經注定,我還對你抱著天真的幻想……現在,我明白了,我什麽都明白了……”


    我趕快回了一句:“你明白了什麽?我告訴你,你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


    由夢道:“我眼睛沒瞎。”


    一句話,將我的心靈深深地刺痛。


    確地說,此時此刻,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請由夢進門,不請她進吧,她為了我從北京遙遙而來,用心良苦;請她進吧,又怕她暴露了身份,對她不利……


    回頭望了一眼齊夢燕,我很想賭一把,我賭齊夢燕肯定不是tl組織的成員!


    這樣,我就可以無所顧忌地讓由夢進屋了。


    但是這種自欺欺人的賭法,卻是何等的荒唐!


    我猶豫了,無奈的我,深情地注視著由夢,心中的苦楚又有誰能體諒?


    特殊的身份,特殊的任務,讓我不得不堅定了一下決心,對由夢道:“你回去吧,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由夢愣了一下,倒仍是還之一聲冷笑,淡淡地道:“我也沒打算停留。你放心,既然你又有了新的歸宿,我由夢不會再去吃回頭草。”


    由夢使勁兒地搖著頭,任由淚水像雨滴一樣,甩落在周圍的空氣中。


    我的心裏,在滴血。


    我何嚐不想衝過去將親愛的人抱住,用深情的吻告訴她我還愛她;我何嚐不想深深地將她擁在懷裏,去安撫她那顆受傷的心;我何嚐不想再去感受她身上那種熟悉的香水味兒……


    但是我不能,我竟然無法左右自己的愛情啊!


    我美麗的愛情,我最深刻的愛情,交由誰來償還我?


    由夢佇立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含淚而去。我能感受到她心裏的苦楚,剛剛到門口,便被驅逐,而且驅逐她的,竟然還是她深愛的戀人……那種滋味兒,如刀割,如火燒。


    但是我心中的痛苦,又何嚐不是如此?


    初秋的小風,帶著盛夏遺留下來的暖意,但是我的心卻如嚴冬一樣寒冷。


    我們愛情的冰霜,何時才能得以解凍?


    由夢含淚轉過身去,留下了一句最後的告白:“好好對這位姑娘,別再讓她成為第三個趙潔。”


    話語是何等的淒涼,何等的酸楚。


    我發現她那熟悉的背影,在微風中搖曳著。我還聽到,她唱起了那首由她作曲的情歌,雖然輕若蚊蠅,卻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她輕哼著,像是一個失戀的多情女子,在傾訴著自己的衷腸:夢醒來,一片蒼白,滿腹心事化不開。昨日情是謎,仍不解,再由誰來猜;曾經不懂愛,不懂相思深似海,直到遇到你才明白;曾經不懂愛,不懂如何珍惜你,才會讓你一去不回來……憶往昔,多少無奈,轉眼之間愛已不在,一顰一笑仍然浮現在心海,而你卻不理解;曾經深信愛,深信有一天……


    句句刺傷了我的心。


    她輕盈的腳步中,充滿了憂傷。俏美的背影,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就像愛情一樣


    ,轉眼之間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


    倒是母親興許是聽到了門口的些許動靜,見我久久不回屋,也跟了出來。


    還有齊夢娜,也蹦跳著跟了出來。


    母親一邊問:“誰來了?”一邊順眼望去,但是留給她的,隻剩下一個遠去的背影。


    母親皺眉片刻,恍然大悟地道:“是夢夢嗎?是她嗎?你怎麽不讓她進來?”母親興師問罪地望著我,有些震驚。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我搖頭道:“不是她。是一個……”但卻半天也找不到搪塞的借口。


    然而我的搪塞沒能瞞過母親的眼睛,她終究還是快步迎了過去,口裏喊著:“由夢,夢夢-----夢夢---------”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身邊的齊夢燕使勁兒吮了一口棒棒糖,衝我道:“還想隱瞞,她明明就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趙龍?”


    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撒謊,點頭道:“是。不過以前是,現在不是了。我們早就分道揚鑣了。”


    齊夢燕追問了一句:“她叫由夢,對嗎?”


    我道:“她叫什麽,跟你沒關係,跟我再也沒關係。”


    齊夢燕道:“還說跟你沒關係,大老遠地從北京找到你老家來,哼,不過我可真夠佩服你的,你的心,夠狠!”


    我違心地道:“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孩兒,就得斬釘截鐵,免得賴上我,想甩都甩不掉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裏仍然在滴血。我試圖以掩飾我們的愛情以代價,換來由夢的人身安全。但願她能平安無羔,那樣的話,我就是再委屈,心裏也踏實了。


    做出這種無情的舉動,我實在是無奈啊,隻求終有一天,由夢會明白真相。畢竟,現在我的身份特殊,任何接近我的人,尤其是特衛局的那些戰友同事們,他們誰與我走的更近,誰就會更危險,而且更容易引人懷疑我的真實身份。因此我不得懷著痛苦的心情,將由夢趕走。


    母親追出去未果,失望地返了回來,對我又是一陣數落:“龍兒你這是怎麽了,由夢過來了連屋也沒進,你們倆這是怎麽回事兒?趕快,趕快騎車攆她去,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我和你爸饒不了你!”


    我皺眉道:“媽,我的事情,你就別管了行不行?”


    母親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這到底是作了哪門子孽啊!”然後搖頭回到屋中,兀自地騎了一輛自行車,準備去追由夢。


    我上前攔住母親,道:“媽,你別這樣!”


    母親既無奈又恨鐵不成鋼地道:“不這樣哪樣?你不去追那隻有我去追了!你太傷人心了,這麽好的女孩兒,你說你----你現在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無奈地道:“媽,你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就別瞎摻和了行不行?”


    母親道:“今天我就是摻和定了!多好的閨女,你是怎麽對人家的?剛到門口就給人家攆走了,她現在肯定哭著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母親一邊牢騷著一邊強行衝了出去,迅速地騎上車,飛馳而去。


    我望著母親漸漸遠去的背影,無奈地苦笑。


    齊夢燕一邊玩弄著手機一邊道:“趙龍,這麽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你是怎麽認識的?”


    我沒作回答,隻是思考著什麽


    齊夢娜一隻手扶在大鐵門上,一隻手捋了捋額前的散發,用一種特殊的語氣道:“趙龍你今天倒是挺有男人性格的,當斷則斷,絲毫不留情麵。我就喜歡你這種斬釘截鐵的漢子!”


    她的陰陽怪氣令人反感,我叼了一支煙,嚐試以尼古丁的刺激來淡化內心的矛盾。


    齊夢燕又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句:“怎麽分手的,後來?”


    我望了齊夢燕一眼,卻沒回話,但是那齊夢娜卻兀自地插了一句:“沒準兒是x生活不和諧唄。現在的男女啊,分手一般都是因為這個!”


    一聽這話,我終於憋不住火了,衝齊夢娜厲聲道:“閉嘴!”


    齊夢娜仍然不知深淺地興師問罪道:“你凶什麽凶,讓我猜對了是不是?看你這副樣子,就知道是你那方麵不行,哼,要麽就是那方麵太強烈了,女的滿足不了你……”


    什麽亂七八糟!


    我再次衝齊夢娜喊了一句:“閉嘴,閉上你的嘴巴,沒人拿你當啞巴!”


    齊夢娜卻偏偏無動於衷,反而是擺出一副得意的樣子,道:“你心虛了,是吧?”


    幸虧齊夢娜是個小女孩兒,如果這些話是從齊夢燕或者其她女孩子口裏說出來的,我非得不顧一切抽她兩個嘴巴子不可!試想,一個僅僅十七歲的小女孩兒,口口聲聲卻性啊愛啊的,八卦至極,也庸俗至極。


    我沒再理會她,她卻得寸進尺地衝齊夢燕道:“老姐,咱倆打個賭,我猜趙龍肯定是因為和他女朋友那方麵不和諧,所以才分了手!”


    齊夢燕見我臉色已經相當難看,倒也知趣地勸妹妹道:“行了夢娜,別瞎猜了。”


    齊夢娜振振有詞地道:“就猜,就樂意猜,怎麽著吧,你能奈我何?”


    齊夢燕隻有甘拜下風。


    二十分鍾後,母親騎車回來,但是仍以希望告終,她沒追上由夢。


    母親歎著氣放下車子,眼睛裏閃爍出母性的關切和擔憂,她憂慮地道:“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麵要是遇到壞人可怎麽辦?唉,那我們趙家不都成了罪人了嗎……”


    母親的這句話倒是突然點醒了我,我猛地打了個激靈,誕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


    我在想,我利用這種無情的方式,試圖讓由夢跟我割舍開關係,進而提高她的安全係數。但是如此一來,真的能保證她的安全嗎?凝眉一想,我意識到了事情的可怕……tl組織現在正在實施‘摘鋼盔’計劃,而這個計劃針對的,便是我們這些國家領導人身邊的警衛人員,當然,由夢也是其中之一。至於由夢的知名度,可以說是與我不相上下,她被公認是中國第一女警衛,地下媒體和網絡對她的報道越來越多,甚至有人還在百度裏給她建了一個貼吧,雖然後來通過百度公司負責人將這個帖吧和諧了,但是由此可見,由夢也是國家警衛人員當中的‘公眾人物’,社會上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她,知道她,甚至崇拜她……這樣一來,tl組織肯定也很有可能展開對她的行動。然而此時此刻,她單槍匹馬來到山東,我卻自以為是地將她趕走,這不但不能為由夢減少危險,反而會更讓tl組織有可乘之機………說不定,現在tl組織已經暗中跟著由夢到了山東,隨時準備對她進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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