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春倒算比較識理,隻是連連稱是。他比較擅長見風使舵,在部隊裏這種人比較吃香。


    然後我和宋四春聊了聊執勤中隊的一些情況,宋四春不厭其煩地一一講解匯報。其實說句實話,雖然說特衛局流傳著一句話:警衛工作隻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是在實際工作生活中,卻還是無形當中分了級別的。比如說像我們這些貼身警衛,算得上是警衛分工中的最高形式,駐地的警衛幹部和服務處的工作人員,都對我們比較尊重。包括我們向他們指出問題,提出建議,他們一般都會虛心接受。


    但是令我沒想到的是,隨後宋四春竟然提出了一個特殊的請求。


    宋四春衝我央求道:“趙秘書,您看我們的哨兵整天辛辛苦苦地值班,也比較辛苦。尤其是逢年過節更是如此。現在我們的戰士都有一個普遍的願意,還希望趙秘書能幫幫忙。”


    我道:“什麽忙盡管說,能幫的肯定幫。對警衛工作有意義有好處的,我幫不了也會幫你們向上級申請。”


    宋四春撓著腦袋,笑道:“趙秘書,你看能不能在五一過節的時候,讓我們中隊的官兵,跟c首長合個影什麽的。”


    我頓時一愣。


    在我們部隊,中央首長跟警衛戰士合影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兒。有的時候首長會主動提出來跟警衛戰士們合影留戀。但是說實話,我們很少主動向首長提出這樣的請求。因此,宋四春的請求,讓我有些為難。


    但是話又說出來,我也很想幫這個忙。畢竟,駐地執勤警衛們確實比較辛苦,他們鬥嚴寒戰酷暑,日日夜夜堅守崗位,為首長們值好班站好崗,在他們心中,能跟自己的警衛目標合張影留個念,也許算是對他們最大的鼓勵和肯定了。我記得我那時候當普通戰士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與首長們合幾張影,也不枉在特衛局當這幾年兵。


    於是我對宋四春道:“這個嘛,我盡力吧。我會跟首長提一下。”


    宋四春千恩萬謝地握緊我的手,道:“趙秘書,你這一句話,要比跟戰士們上十堂政治課的效果,還要強多了。”


    我笑道:“準不準還不一定。我也得看情況。不過你放心,這個忙我肯定盡力。”


    宋四春滿足地道:“謝謝趙秘書,我代表我們全中隊二百名官兵,謝謝你了。”


    我道:“別說的這麽隆重,這個要求不過分。至少,我覺得首長應該能同意。”


    宋四春像是完成了一件急難險重的任務一樣,特別地知足。


    在他身上,我發現了一種基層警衛部隊的官兵身上特有的純樸。


    告別宋四春,我徑直回了首長處。


    為了不至於忘記駐勤中隊的囑托,我將宋四春的請求,在記事本上做出了標記。


    然後,我召集了幾位警衛參謀,共同商議次日視察山西煤礦的警衛工作。


    重新做好周密的警衛安排之後,我才算放心……


    次日淩晨,由夢早早地被局裏派的車送了回來。


    隻是看起來由夢的臉色並不好看,似是滿懷心事。


    由夢見到我後,使勁兒地歎了一口氣。她噘著嘴巴俏眉緊皺,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問她怎麽了,她半天才無奈地望著我道:“趙龍,現在事情有些複雜了。”


    我頓時吃了一驚,追問道:“怎麽個複雜法?”


    由夢將我拉到了她的臥室裏,坐定。


    然後又是一陣長籲短歎。


    此時的由夢,如同一隻受傷的小天鵝,俏美的小臉上,綻開了一種抑或委屈抑或淒涼的愁緒。


    由夢嚼了一顆泡泡糖,咬了咬嘴唇,終於開口道:“你昨天去我家,難道沒有感覺出什麽來嗎?”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難道你父母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由夢眼皮一耷拉,狠狠地嚼了一口泡泡糖,我甚至能聽到她上牙和下牙打架的聲音。由夢緩緩地攥著我的手,幽怨地道:“我爸對我們的事情還是表示讚許,但是我媽……”


    “你媽怎麽了?”我追問。


    由夢道:“我媽她,她不同意。她……她想讓我跟齊處長好。”


    此言一出,如同五雷轟頂。


    對於齊處長對由夢的不良想法,我當然能知曉一二。而且通過各種跡象,已經判斷出了這個事實。確切地說,莫說是女人生性多疑,就連我,也在心裏做起了各種猜測。


    尤其是齊處長昨天不合邏輯地出現在了由局長家,這一個現象,已經足夠我遐想萬千了。


    我平定了一下心情,問由夢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齊處長早就得到了你家人的認可?”


    由夢若有所思地輕輕點了點頭:“是啊,我媽,我媽其實早就默許了齊處長這個女婿了。”


    我苦笑道:“你媽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私自認了這個女婿?”


    由夢歎了一口氣,道:“嗯。我媽說齊處長正是她理想中的女婿標準,他高大英俊又有才華,我媽要我試著跟他交往交往。”


    我氣罵道:“荒唐。簡直是荒唐!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難道還興父母包辦愛情?”


    由夢鄙視道:“看把你義憤填膺的,好像我父母多壞似的。”


    我道:“能不義憤填膺嗎?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由夢想了想,道:“還能怎麽辦?我不可能跟我媽幹架吧?我媽也是為了我好,我不可能為了你連我媽也得罪吧?”


    我聽了由夢的話,頓時感到一陣由衷的酸楚。我苦笑地搖了搖頭,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聽你媽的?”


    由夢表現出一副無奈又無辜的樣子,歪著腦袋望著我道:“我們隻能再繼續搞地下工作了。我媽那邊兒,我隻能潛移默化地去說服她。”


    我憤憤地道:“還潛移默化,潛來潛去,咱們就潛完了!”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我的情緒顯得異常激動。或許是我對由夢的這份感情太深,我無法忍受她如此的敷衍方式。我不知道由母究竟是處於一種怎樣的動機的目的,但是我發自內心的失望,卻將我的思想束的緊緊的,無法自拔。


    由夢歎了一口氣,小嘴噘的老高,她似乎也顯得很無奈。然而再無奈又有何用?雖然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不再流行包辦愛情包辦婚姻,但是她不可能跟自己的母親翻臉吧?我能體會到由夢心中的感受,也能感覺到她發自肺腑的傷感。那是一種從心裏刺穿出來的痛楚,那是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無奈。


    “唉,我媽怎麽這樣啊!”由夢哀歎了一聲,將目光斜向一方,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天邊的浮雲令人豔羨與遐想。


    我也順著望去,多想化作一縷浮雲,飄飄浮浮,自由飛翔。


    我說:“由夢,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由夢道:“還能怎麽辦,隻能跟老媽打持久戰了。”


    我道:“你不會真被你媽給潛移默化了吧?”


    由夢道:“潛不了。我會堅持到底。因為我根本不喜歡齊處長。我真的想象不到,像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部隊。齊處長那人臉色也太厚了,竟然隔三岔五地去忽悠我媽,我媽現在已經把他當成是我們由家最合適的女婿了。”


    我問:“由局長知道這事兒不?”


    由夢答道:“當然知道。”


    我近乎幼稚地道:“你去動員你爸,跟齊處長施加點兒壓力,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由夢苦笑道:“問題是我們家我媽說了算。再說了,我爸其實對齊處長也挺有好感的。去年的時候,我爸就曾經想把我介紹給齊處長……幸虧我爸對你的印象也挺好的,所以他才對這件事情保持了中立的態度。但是實際上,他更希望我和齊處長在一起。”


    由夢一副平淡的表情之中,蘊含著無盡的酸楚與無奈。


    而我卻徹底愣住了,呆住了。呆苦木雞。


    看來事情遠遠要比我想象的嚴重。


    由夢突然情緒激動起來,站起來拚命搖晃著身體,酸澀地叫苦道:“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誰會想到,我出生在一個將軍家庭,竟然沒有自己選擇愛情的權力!為什麽,為什麽現在的父母總愛摻和兒女的事情?為什麽,為什麽……


    由夢的話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與老天對話。我很少聽到她這種抨擊現實的哭腔調,那樣真實,那樣令人憐憫。


    她一直是一個開朗大方的女孩,她從來沒有這樣傷感過。


    這種事情擺在任何一個女孩身上,心裏都不會好受。畢竟,她在承受兩方麵的壓力。父母,她不想得罪,不想讓他們失望;但是愛情,她又不想讓別人左右。由夢是個孝順的女兒,這一點我能看的出來。盡管她對我的感情已經很深很深,但是很多時候,兩個人的結合,不是單靠愛情就能實現的。


    這就是現實。


    確切地說,一切都已經完全超乎了我和由夢的想象。本來以為由家人會支持我們,但是沒想到,他們一直意想之中的由家女婿,竟然是齊處長!


    也許,由父由母也是處於對女兒的幸福考慮,才將齊處長當成是他們最為青睞的女婿候選人。畢竟,齊處長各方麵條件都要比我強很多,無論是相貌、身高、職務、學識方麵,他都比我有優勢。我曾經無數次拿自己跟齊處長做對比,每對比一次,心裏的自卑感就會加深一次。論相貌,齊處長比我英俊比我高大;論職務,齊處長是正師職大校,而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上尉秘書;論學識,齊處長是國防大學的高材生,博士學曆,學富五車。而我隻是一個小小的高中生,甚至連正規的軍事院校都沒讀過;論資格,齊處長更是比我得天獨厚……


    或許,我唯一一點比得過齊處長的,便是身上的這身功夫。然而在21世界,功夫已經不如文化值錢。


    雖然說由夢喜歡的人是我,但是也經不住由家人如此三番的撮合,如果由家人始終執意要讓由夢跟齊處長發展發展,那由夢又當如何?


    我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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