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自負的微笑著,回頭看向扮作櫛匠的魯勾踐道:“兄長可知李園女弟,也就是這個楚王後閨名?”


    這個問題,秦夢問得有些唐突,這時女人的名字,也隻有最親近的人才知曉,因而魯勾踐麵帶尷尬回答道:“這個我哪知道!”


    “咱們不知,可是趙姬知曉!她曾和我無意談起,李園女弟名叫李環,也曾是邯鄲女閭倡優中的翹楚!”秦夢說話時神情忘我,似乎沉浸到了往事回憶中而不能自拔,握著下巴突然嘿嘿笑道:“若是昌平君知道趙姬和李環的交情,你說昌平君熊啟會有什麽想法呢?”


    魯勾踐佩服點點頭,拱手道:“宗主讓屬下如何行事呢?”


    秦夢抬頭眨巴眨巴了眼睛,一拍大腿說道:“這事提醒我了!呂不韋這廝不簡單啊,他收羅的女人,不是秦後就是楚後,聽說鄭姬頗受齊王建寵愛,她恐怕也會成為日後的齊後。呂不韋如此一個了得的人物竟會落寞到罷相的地步,兄長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蹊蹺?”


    秦夢跳躍的思維,魯勾踐無法企及,一時被問得有些遲愣。


    突然,秦夢一拍額頭,一驚一乍的說道:“以楚後李環和秦太後趙姬交情,李園沒有必要過來找我共同對付昌平君啊?此事還得慎重!”


    電光石火之間,秦夢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陰謀,以至於後背生出了涔涔冷汗,適才的興奮勁一掃而光,慢慢的坐回暖席上。


    秦夢這番慎重之態並不多見,魯勾踐也隨即意識到事情的棘手,也緩緩坐下,靜待秦夢思慮。


    青紫色的檀香嫋嫋從博山爐中升出,屋外陽光明媚鳥鳴不斷,室中更顯得昏暗沉重。


    良久之後,秦夢手支額頭,不無後怕的說道:“我在雍城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出趙姬的耳目!我若是挑撥趙姬和昌平君,趙姬首先就會想到是我所為!她是見證過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手段,雍城中的無處不在的耳目,就足以說明趙姬何等忌憚我!李園的使者也許就是趙姬派來對我的試探!現在想來,一切的一切並非如此如表麵這般簡單!”


    魯勾踐這個“櫛匠”,一手拿竹梳,一手拿削發刀,停止了給秦夢理發,點頭讚同秦夢所言。


    秦夢咽了一口吐沫道:“如今趙姬勢大,咱們還得韜光養晦,扮豬吃虎,隻有這樣才能以不變迎萬變,成為那笑到最後的人……”


    秦夢目送魯勾踐挑著擔子出了院去,立時向趙姬修書,一五一十將李園門客求見之事如實稟告,請示如何行事。


    趙姬的回信很快,不出秦夢所料,趙姬果然忌憚自己,壓根就不讓參與其中。


    秦夢第二天借城中義診的機會再次和扮作農人的魯勾踐接上了頭。


    “哪裏有疾?”秦夢高聲詢問道。


    身邊以保護秦夢名義監視秦夢的嫪毐的一眾門客,斜著頭不住打量魯勾踐。


    咳咳咳……


    魯勾踐一陣狂咳,讓一眾勢利眼的惡奴立時退後了幾步。


    虎落平陽被犬欺,秦夢去了一趟蒲陽,身邊的親信都被趙姬弄去鹹陽陪伴左清了,就剩姚賈和韓政兩人。就這樣,趙姬還在姚賈身邊塞了兩個仆從,名義上厚待秦夢的弟子。


    “果不出所料,楚王果然駕崩了!”魯勾踐趁機說道。


    “你這是他娘的縱欲過度!回去多加休息,注意飲食!”秦夢有模有樣摸了摸魯勾踐的寸關尺,怒喝道,又突然壓低嗓子道:“夜晚讓狗黑子來一趟!”,接著秦夢又高聲唱道:“下一個!”


    魯勾踐健壯魁梧,即便用黃土抹了臉也不像個病人,他也不敢多加耽擱,旋即離去。


    接著身後的一位渾身散發惡臭的真正病患被抬到了秦夢麵前,秦夢沒好氣的吩咐道:“你倆別愣著,上去搭把手……”


    嫪毐家的兩個門客不敢違逆,隻得捂著鼻子幫著家屬攙扶起這位老婦人。


    結束了一天的義診,施藥施糧施錢幫了百十多號窮苦百姓,秦夢倒還覺得有些存在的人生意義。


    回到城令府,守著空曠的院落,隻和韓政對視無言,心中遂有生起了好些寂寥。


    秦夢身在此世,一直有一種恍惚迷離之感。這種感覺就如在前世思考人生的意義,而今穿越了,等於輪回一次,又重活了一次,長夜漫漫抑或夜醒無眠時常思考此次穿越的意義,亦同前世參不透悟不透,因而活在世上有一種飄忽之感,就如同自己的名字——如夢。


    想起魯勾踐所言:楚考烈王如期駕崩,在這蒼茫暮色裏又給秦夢的心增加了幾分惶惶。


    秦王正二年趙王如期崩,秦王正四年魏王如期崩,秦王正八年韓王如期崩,如今是秦王正九年,楚王又是如期駕崩,這似乎是說,現實依舊按照曆史的軌跡不差毫厘的向前行進。


    可讓秦夢苦惱的是,為什麽自己見證的秦國局勢,它怎麽就這麽險,這麽驚呢?若是自己置身事外,那麽趙正就會深陷傀儡泥潭之中,而且大有幾年十幾年隻要趙姬健在,他就翻不了身的跡象。


    楚國政變,從趙姬的反應上來看,似乎她早有預料,而且有了相當充分的應對預案。這兩日身為趙姬心腹智囊的轂梁白不見蹤影,就很能說明問題。


    真若是趙姬預料到楚王駕崩抑或者楚國發生政變,那麽這才是讓人生畏的地步。如今自己被趙姬看押的死死的,就足以說明趙姬的手腕之硬,思慮之詳,也未見趙姬不可能早有預料。


    自從去了蒲陽,再未能收到秦王趙正的書帛。


    “唉……”秦夢長出一口氣,感歎人心多變。


    秦始皇哪有曆史記載後世演說的那般英明神武睿智呢?


    “汪汪汪……”突然府中四向一陣狗吠聲。


    秦夢知曉狗黑子來了,於是推開房門向茅廁走去,房舍黑影之處值守的郎中衛,立時躬身向秦夢見禮。


    “本王子仁厚,你等郎中衛也知曉,饑了餓了就去庖廚填飽肚子!”秦夢沒有架子的招呼了一聲院中的甲士。


    “多謝王子!”一眾站崗執勤的甲士恭敬的應道。


    對於嫪毐的門客不敢說,那都是嫪毐的家奴,可是對於這些曾和王翦、李信、章泉一起共過事的郎中衛,秦夢有這個自信,在他們心目中,自己還頗有人緣。


    秦夢也就點到為止,畢竟如今的郎中令是嫪毐,他們前來的職責除了保護,還有監視。


    狗黑子是秦夢的殺手鐧,為了減少風險,狗黑子不經常來,不過每次來,都要給秦夢帶上一疊書帛,這也是秦夢不多了解外麵時局變化的渠道。


    秦夢入廁,接過書帛,遞上書帛,拍拍狗黑子佝僂的脊背,而後就無聲的出廁了。


    回屋,秦夢迅速打開書帛,根據墨者掌握的情報,趙姬果然和李環有來往。


    這就有可能證實,趙姬和昌平君打得火熱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奪取秦國的兵權。


    秦夢稍稍往深裏思索,立時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難道到處呂不韋辭去相邦一職,就是為了利用昌平君嗎?那麽呂不韋在趙姬的布局謀劃中起到了什麽樣的作用呢?呂不韋是同謀?是知情者?還是不知情者?


    秦夢腦中一時湧出了諸多猜測,每一個想法都有可能。


    呂不韋不是旁人,敢做奇貨可居生意的人物,能簡單的了嗎?


    在這漫漫長夜中,若還是自由身秦夢很想前去拜訪一下,也已離職的呂大老板。


    秦夢再不敢小覷趙姬!為了成為第二個宣太後,數月前就在布局。那個時間節點,正是自己向趙姬諫言奪取昌平君手中掌握的兵權。也許那個時刻,趙姬已經在謀劃讓昌平君入局了。


    而今楚國政變,自己還道是上天賜予的一線光明,誰知道,竟是趙姬布下的虛幻螢火。


    自己早該料到,李園殺春申君,楚王病入膏肓,這說明李園已經掌控楚國局勢。春申君都敢殺,豈會留著楚王?也許楚王並非駕崩,而是被弑。因為楚國就有弑君的傳統。


    隨著李環的兒子熊悍即位,春申君的勢力將會受到徹底的清洗,那麽昌平君就在無楚國立身之地。


    昌平君身為楚公子,在秦國擁有顯赫的身份地位,一半依靠楚王公子身份,一半依靠秦國外戚的身份。如今一半的靠山坍塌,他這個秦國的相邦也會為之掉價,更可怕的還要連累秦國太王太後華陽夫人跟著一塊掉價。


    即便李園當政,楚國也不會和華陽夫人這個秦楚橋梁一刀兩斷,而昌平君就不同了!他可以威脅新任楚國大王的王位,因而終會成為楚人外戚拋棄的對象。


    屆時昌平君背後的楚國勢力就會倒戈,那時候昌平君也會隨之失勢,繼而趙姬就會趁勢奪取他在軍中的權柄。


    權勢的倒塌有時就如雪山崩塌,說來就來,勢不可擋。


    也許趙姬已經準備好了從昌平君手中奪權了。


    這一夜秦夢失眠了。


    迷茫啊!自己這個異數,打亂了時空,凡是和自己有聯係者,就會改變別人原有的人生軌跡,越是親近者,改變的就會越多,朱家之死就是例證。也許當年趙正救了自己,和自己就發生了直接聯係,他的人生軌跡也要隨著自己的出現而發生改變。


    秦夢不知道《史記》中記載的秦王正九年四月在秦王正冠禮上的那場嫪毐叛亂還會不會如期到來?至少到現在都沒有一點征兆出現。


    晨曦照進窗中,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秦夢起床,苦笑自歎道:“難道趙正的一次救命之恩,還就償還不清了?”


    秦夢很期待趙正能提前入住雍城,到時可向他交交底。趙正不僅沒有提前來到,就連李斯也沒再來一趟。


    趙正也許還在賭氣,也許被趙姬控製住了,不過秦夢不打算和他一般見識,秦夢覺得行動之前,需要和趙正長談一番。


    太陽照常升起,雍城一天比一天的熱鬧,街市上車水馬龍,摩肩擦踵。


    在這平凡的一天,卻出現了不平凡的事情,雍城秦王宮的祖廟前又現地陷異象。


    若是再出土什麽寶劍,青銅鼎之類的玩意,那就太沒有新意了,這此坍塌的地穴裏,驚現了一尊金人。


    絕對是純金,金燦燦,反射回來的光芒逼人眼,金人的肩頭上還留有清晰的一排排牙印。六尺多高的金人背後,赫然四個字“母儀天下”,當然金人是個頭梳發髻的女人。


    雍城令王子繚第一時間接到稟報,朝食都沒來得及吃,便去勘驗現場了。


    “這是絕對的祥瑞啊?本令要即可護送金人前去鹹陽,進獻太後!”秦夢在擠滿秦國宗室的祖廟前興奮的歡呼道。


    身前身後趙姬派來的門客和郎中衛無不歡喜,他們見多識廣,自然懂得金人代表的政治意義,沒有人反對秦夢前往鹹陽宮報喜。


    秦夢和這具八百斤重的金人同車去了鹹陽,沒行十裏,因金人太沉,車軸斷裂。


    秦夢再次換車,望著金人,心疼不已,這可是自掏腰包啊!八百金的身價那也在戰國富豪一百強之列啊!


    秦夢嘴歪歪著,uu看書 .uuansu.om 指著躺倒的金人鼻子說道:“別誤會,千萬不要多情!”


    一條深深的車轍印伸向遠方,斷斷續續,一路上共折了五次車軸,才總算進入了鹹陽城。


    鹹陽城雄偉闊大氣象萬千,遠比雍城令人輕鬆舒適,秦夢長長呼一口氣,有種魚入大海的自由。


    金人被請到紫宸殿上,滿朝群臣無不頂禮膜拜。


    身居高位的趙姬喜不自勝,頗有興致的詳細了解的金人現身的始末。


    秦夢一一講來,偷眼看了一眼麵目陰沉的趙正,正好與他目光對視,厭惡的目光讓自己心生一凜。


    毀謗就此一會,這檔子事了,自己遠遁華夏,再不管你的破事。秦夢心中不由腹誹。


    趙姬高興,賜雍城二萬戶百姓人人加爵一級,五鬥米,賞賜秦夢金千斤。


    秦夢略感滿意,還好回本了!


    朝會散去,趙姬將秦夢留下,問道:“也難為你了,用銅就行,何必如此費靡呢?”


    趙姬哪裏知道女金人之下,還有一具男金人?


    “天意,都是天意!太後母儀天下,聽命所歸,這非是小子使詐!”秦夢很正經很嚴肅的回答道。


    “喔!”趙姬始料未及,隨即朗聲大笑道:“還了好了,本後對你又怕又愛啊!”


    秦夢見差多不多,舔著臉笑道:“那小子能否見見我家夫人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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