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大門的兩個守衛人員,像剛才攔截我一樣攔截住了由局長的車子。


    待他們靠近,看清是由局長後,才打手勢放行。由局長衝他們表揚道:好,好好。就要這麽嚴格!你們千萬給我記住,即使是我的車進來,也要看清楚是誰再放行!


    車子駛進,剛剛駛到一半,就見秦副處長顛顛地小跑著迎了過來,由局長沒熄火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對秦副處長說:把車找個地方停下。


    秦副處長笑嗬嗬地說:明白。由局長,您怎麽親自開車來了?


    由局長衝我和由夢一揮手,我們會意,推開車門下了車。秦副處長見了我們,不由得為之一愣。


    由局長道:停下車,去1號房看看。


    秦副處長趕快點了點頭:明白。


    待秦副處長停好了車子,他便帶著我們幾個趕往1號囚房。去的路上,秦副處長就開始介紹開了:這幾天啊一號情緒很穩定,不過對我們的做法表示強烈的不滿。他還提出要求,想見一見眉姐和齊夢燕……


    由局長道:不管他!照這種方案折磨他半個月,我就不相信,擊不潰他的心理防線!


    秦副處長道:孫醫生說明天他會過來觀看一下情況。


    由局長道:哦?那我警告你,雖然孫醫生很可靠,但是也絕不可鬆懈大意,1號如果出了事,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秦副處長連連點頭:是,我知道該怎麽做。


    由局長和秦副處長的談話,我聽的是一頭霧水。我和由夢跟在後麵,覺得由局長肯定是對陳富生采取了什麽措施,想從他口中套出什麽有用的情報。這麽說,陳富生真的還在看守所?在某些程度上來講,不管他在與不在,我趙龍都沒有好下場。他若不在,就意味著我這麽長時間的努力毀於一旦;他若在,就意味著由局長會對我實施嚴厲的懲罰。不過我並不後悔進看守所親眼見一見陳富生,這樣的話,即使我真的被勒令轉業,至少也寬心了。


    一號囚房,囚房門口徑直站著兩個精神抖擻的特衛戰士,見到我們走來,整齊地轉體,致以持槍禮節。由局長一揮手還禮,說了句:辛苦了!


    走到門口,由局長還向二位哨兵交待道:你們的責任重於泰山,你們是距離一號重犯最近的一道防線,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然後由局長一揚頭,秦副處長打開兩道鐵門,率先走了進去。


    打開裏麵的燈光,待我們進去,秦副處長趕緊關上兩道門。我發現裏麵的燈光很弱,而關押陳富生的那間小屋,卻完全沒有燈光,黑洞洞的。我頓時一愣。


    秦副處長解釋道:趙秘書不要多疑,是我們故意停了一號的光源。


    我不解地追問:為什麽?


    由局長道:一會兒再讓秦副處長跟你解釋。


    一時間我實在不明白由局長在搞什麽名堂,帶我和由夢過來,看到的卻是一間黑屋子。莫非,陳富生真的逃走了,而由局長卻還想著蒙混過關要帶我過來中他的空城計?


    秦副處長不失時機地打開了隔牆的一個小窗口,衝我道:趙秘書,有什麽話,你可以跟一號交流了。


    我一怔,試著湊了過去,揉了揉眼睛往裏看,卻是什麽也看不清楚。


    我試著喊了一句:陳先生!


    裏麵沒回應。


    我扭頭望了一眼秦副處長,秦副處長道:他再試著喊幾聲,他可能裝沒聽到。


    我又試著提高音量喊了幾句,仍然沒有回應。我雲裏霧裏地瞧著由局長和秦副處長,真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時候秦副處長湊過來笑說:可能是睡著了吧。一號最近睡眠質量不錯,一天能睡十幾個小時。


    我嚐試著靜下心來仔細聆聽,果真聽到裏麵傳出了生命的跡象,細微的喘氣聲和呼嚕聲。但這能說明什麽?


    裏麵這麽黑,從外麵很難看清楚裏麵的狀況,我相信任何人都不敢判斷裏麵的人到底是不是陳富生。我心裏禁不住有些憤怒,心想由局長竟然跟我唱這一出,拿我當三歲小孩嗎,我就這麽容易打發?


    莫非,陳富生真的已經不在了,而裏麵卻是另有其人?由局長之所以帶我這兒來,實際上是想暗示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這件事‘無中生有’就行了,替他嚴格保密?


    眾多的想象,在心中聚積。瞧著黑洞洞的屋子,聽著裏麵那細微的生命動象,我真想站到由局長麵前,衝他質問一番。但我知道,我不能這樣做。


    由局長不失時機地說了句:小秦啊,趙秘書可不是來聽一號喘氣打呼嚕來了。


    秦副處長當然能明白由局長的暗示,湊到窗口處衝裏麵喊了起來:喂喂喂,別睡了別睡了!


    秦副處長連喊了好幾聲,隻聽裏麵突然傳出了一陣類似於豬搶食拱圈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問了句:怎麽,送夜宵來了?


    我頓時一驚!這聲音的確是陳富生的聲音!


    隻是不知為什麽,聽到他這滄桑的聲音後,我心裏竟然產生了幾分憐憫。曾經叱吒風雲的陳先生,如今卻落到了這步田地。這是他罪有應得,但是卻引人聯想。不過,雖然裏麵的聲音跟陳富生極其相似,但我並不有完全確定裏麵的人就是陳富生。畢竟,這年頭有很多極富模仿力的人,可以模仿很多人的聲音。而且,依照現在的科技水平,由局長提前錄製一些陳富生的聲音作為敷衍,也不是沒有可能。


    於是我試著跟陳富生對話:陳先生,最近還好吧?


    陳富生極其慵懶地說道:夜宵放進來就行,我得先睡好了再吃,誰也不要影響我睡覺。


    我道:陳先生我是趙龍。


    我以為這句話能刺激到他,誰想他仍然反應淡然:我管你是誰!


    我一怔,扭頭瞧了瞧秦副處長,秦副處長解釋道:他最近啊,光認睡不認人。他不跟別人溝通。


    我一皺眉:哦?變的這麽快?


    由局長又看出了我的懷疑,淡然一笑,衝秦副處長交待了一句:小秦把裏麵的燈打開一下,讓趙秘書看看他以前的老板睡覺的樣子,有多狼狽。


    秦副團長麵露難色:由局長,這,這不太合適吧?孫醫生交待過………


    由局長打斷他的話:照做!


    秦副團長極不情願地按了一下旁邊的一個開關,裏麵頓時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射了出來。


    透過小窗口往裏看,果真見得屋子裏亮堂了不少。雖說燈光仍然有些黯淡,但是足以讓我看清裏麵的一切。小屋裏和以往相比,沒有太大的變動。隻是那張床不知被誰搬到了牆角處,地麵上有些汙穢,牆壁上也沾染了不少汙跡。想必是陳富生以此來表達抗議。我的目光最後才停留在那張小床上,熟悉的人,熟悉的身影,安靜地躺在那張床上,胡子頭發都好像很久沒有梳理過。長長的頭發和胡子,並沒有掩飾住陳富生的麵容,是他,的確是他!


    隻是他狼狽的樣子,讓我感到吃驚。他仍然穿著那件昂貴的風衣,隻不過上麵已經髒的不成樣子。床頭處的那雙價值上萬的名貴皮鞋,上麵布滿了灰塵,已經沒有了皮鞋的樣子。


    曾經縱橫京城的陳富生陳先生,此時此刻,卻儼然像是丐幫長老一般。他安祥地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不時地用腳丫子對著撓癢癢,半張開的嘴巴裏麵,是一排長了黃漬的牙齒。


    也許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也許是我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緩緩地站了起來,我不敢直視由局長的目光。我想此時此刻,我的表情一些很狼狽。


    由局長笑說:看到了?


    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自己這一點頭意味著什麽。


    但是事實的結果,與各種跡象極不吻合。因此即使是自己在親眼見到陳富生之後,仍然有很多疑惑盤繞在心裏,揮之不去。


    而實際上,事實的真相,往往遠遠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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