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一怔:連這些他都知道?


    那他可真是太靈通了!怪不得都說官場上的人有三頭六臂,大事小事天下事,都有渠道掌握。看來,這話一點兒也不假。


    張書記說這番話的過程中,坐在一旁的張洪冰,臉上不斷地變化著神態。以至於他甚至有些坐不住了,屁股向上拱了拱幹脆半坐起來,衝張書記問了一句:“書記,您的意思是說,他是,他是國家領導人身邊的秘書?”


    張書記皺眉瞧了他一眼,卻不搭話。


    張洪冰自嘲地尷尬一笑:“看來我又out了!我還以為他跟我一樣,也是哪位縣委書記的-----”


    張書記覺得他話太多了,伸手打斷他:“小張你跟趙秘書比,差遠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張洪冰一聽這話,顯然是有些不太樂意,不由得發了一句牢騷:“您剛才讓我去請他,又沒告訴我他是誰。我還以為他隻是跟我一樣。您要是早說-------”


    張書記咳嗽了一聲,臉色極為不悅。


    張洪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幹脆站了起來,剛才一直昂著的身子突然間耷拉了下來,衝我伸出一隻手,弓著腰說:“趙秘書,剛才在黃河邊兒上,多有得罪。不知者不罪,您別放在心上。”


    我沒跟他握手,而是反感地審瞧了一下這個見風使舵的家夥,一揚頭:“坐下,坐下吧。”


    張洪冰尷尬地收回伸出的手,極不自然地笑了笑。但他卻主動地換了一個座位,坐到了旁邊的一個馬紮上。


    即使是坐馬紮,他也顯得極不自然。屁股象是長了痔瘡,一個勁兒地弓欠欠,身體也不再是昂揚高聳,倒像是突然間生了重病一樣,精神狀態上一落千丈。


    正在這時候,外麵又響了一陣腳步聲。


    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到了張書記跟前,交給了他一個精致的四方盒子。


    張書記微微地點了點頭,西裝男子衝我和由夢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張書記不失時機地解釋道:“他是我的司機,不太愛說話,你們不要見怪。”


    我瞧了瞧他手中的盒子,總覺得這裏麵文章不小。


    張書記將那盒子擱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層層包裝。


    我和由夢頓時吃了一驚。


    確切地說,當盒子被一層一層打開的瞬間,我和由夢都驚住了!


    那是一對做工精細的玉器,玉器的主題是一對金童玉女。光澤鮮豔,栩栩如生。


    而且玉石的材料,應該是價值不扉的和田玉。粗略估計,這對金童玉女的價值,至少在二十萬以上。


    張書記滿意地笑了笑,說道:“知道趙秘書馬上就要新婚大喜了,作為一縣之主,我代表縣委縣政府以及全縣人民,對你提前表達新婚的祝福。一點小東西,不成敬意。算是我送給你們的新婚賀禮。祝願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我頓時又吃了一驚:張書記對我和由夢的事情,怎麽會知道的如此詳細,甚至就連準備結婚都知道?


    他可真是神通廣大啊!


    但是正所謂無功不實祿,這麽重要的禮物,我當然不敢笑納。


    我衝張書記笑道:“張書記你可是太客氣了!但是這禮物我不能收。太貴重了!”


    張書記笑道:“不貴重。跟你為咱們縣爭的光一對比,跟我們之間一見如故的情誼一對比,它實在是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但是禮輕情意重,你得收下。否則,我這個一縣之主,麵子往哪兒擱?是不是啊小張?”他扭頭衝張洪冰問了一句。


    張洪冰當然是連忙附和:“是啊是啊!書記的一份心意,趙秘書就收下吧。這是賀禮,又不是賄賂。”


    我和由夢麵麵相覷,覺得這事兒來的太突然。但是張書記顯然是個送禮的好手,他能在隻言片語之間,將這種彈指一灰間幾十萬的揮霍,委婉地說成是一見如故的情誼,並且還巧妙地使用了移禍江東的戰術,將話矛拋給張洪冰,借以間接地促使我心安理得地收下這份見麵禮。


    由夢不失時機地說道:“張書記,您還是把東西收起來吧。不知您是從哪裏得到的錯誤消息,我們並沒有準備要結婚啊!您這無中生有的賀禮,我們覺得好像是有點兒-----讓我們反應不過來呢。”


    經由夢這麽一說,顯然是讓我們占據了主動態勢,並且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還間接對張書記進行了一定的試探。


    張書記臉上稍顯出幾分驚異:“什麽?你們------哈哈,你們是不是不想讓我過來喝喜酒,還是嫌我這個一縣之長檔次不夠呢?”


    張書記又巧妙地將主動權奪回。


    由夢笑道:“哪能呢!我們現在是軍方的人,那麽很有可能將來轉業會回地方,回到地方上還指望著張書記給安排個好點兒的單位呢。張書記是一縣之主,父母官兒。我和趙龍啊,巴結都還巴結不上呢!”


    由夢這犀利的口才,倒是對張書記的老謀深算應付有餘。


    張書記笑了笑:“開玩笑,純屬開玩笑。像你們這種級別了,還會有轉業一說?即使轉業,也肯定會留在北京,不會再回咱們這個窮鄉僻壤了!”


    由夢道:“窮鄉僻壤?我們相信在張書記的英明領導下,這片窮鄉僻壤一定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跟您說吧,部隊的政策天天都在變,誰也不能保證將來會有怎樣的調整。我和趙龍也一樣,他對家鄉一直有著濃厚的感情,備不住他到時候就真的轉業回地方了!”


    張書記仍然是笑了笑:“屈才屈才!這們這個小縣城,哪能容得下他這樣的人才啊!”


    由夢將了他一軍:“張書記的意思是,就算將來趙龍轉業回地方,您也未必肯接收嘍?”


    張書記被由夢咄咄逼人的氣勢將的有些尷尬,但他還是強裝出鎮定:“瞧你想到哪裏去了!如果真的像你所說,趙秘書要回地方,那我簡直是受寵若驚哪。接收,肯定是要接收。但是以怎樣的方式接收,那倒是個難題啊!我覺得,以趙秘書的工作能力和為人處事,就是坐我這位置都綽綽有餘,都是屈才。”


    由夢笑道:“您才抬舉他了,我跟他處的時間比較長,他可沒有您說的那個本事。充其量隻不過是個幸運兒罷了!”


    一聽這話,我心裏有些不舒服。盡管明明知道,由夢隻是托辭答辯。


    張書記略顯尷尬地一笑:“謙虛,都這麽謙虛!既然這樣,那我隻能-------”他將目光瞧向那樽精致的金童玉女,像是突然間來了主意:“不如這樣,既然你們還沒確定婚期,那這件禮品,就當我提前送了!”


    由夢道:“那恐怕不妥吧?風雲變幻,誰能預料,我一定會嫁給他?”


    張書記連聲道:“寄托,寄托嘛!誰不希望愛情天長地久,在我看來啊,你們就是一對金童玉女。想分開,難啊!”話鋒一轉,張書記將目光瞧向我:“這樣,你們回來一趟不容易,中午請允許我略盡地主之宜。下午,我帶你們去參觀一下咱們縣裏的幾個新建項目。可能你們還不太清楚,今年咱們縣有三個大項目正在建設當中。第一個是原生態旅遊城開發,政府出資七百二十個億,準備在咱們縣建設一個生態旅遊城,規劃的相當好,現在已經在緊張的建設當中。第二個是烈士公園,抗戰期間咱們縣裏可是出了不少為國捐軀的烈士,還有立下赫赫戰功的六位將軍,也長眠於此。我們準備把烈士公園拓展另一項意義,畢竟現在是和平時期,不可能再有什麽烈士。那麽我們就要給它賦予新的活力。這項新的活力,就是可以將為國家為社會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先進分子,或者本縣籍貫的因公犧牲的現代軍人,等等,都可以入園建碑。這也算是一項精神文明建設吧。第三個是農村新氣象,縣裏改造了一千畝土地為綠色食品基地,準備構建一條生產加工出口一條龍的產業鏈……”


    張書記滔滔不絕地描述著宏偉藍圖,繪聲繪色。


    我心想這算什麽?


    這明明就是一種赤luo的炫耀!


    或許他是覺得,我是首長身邊的人,他將這些成績和信息傳遞給我,沒準兒我就能在首長麵前提一提。那他這個‘功績出色高瞻遠矚’的縣委書記,就離升遷不遠了。


    隻可惜他的算盤打的太天真了!以至於天真的有些可笑。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毛zedong時代,時代不同了,政策也變了。幾十年前的時候,作為首長身邊的警衛人員,有著相當高的地位和權力。在回鄉探親的時候,可以自由出入省縣各級機關,並將當地的情況寫成書麵形式,呈送首長過目。而恰恰是因為如此,很多地方官員總會見縫插針地給我們的警衛人員灌迷魂湯,邀功逶過。官場上的人一般都很敏感,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對自己仕途有利的機會。因此,更不會怠慢了那些回鄉探親的首長身邊的人。如果是在幾十年前,張書記的算盤興許能夠奏效。但是在21世紀,首長身邊的警衛人員,已經沒有了那麽大的權限和權力。


    張書記繪聲繪色地描述完,停頓了片刻,接著重申道:“我知道趙秘書一直對家鄉的建設很關心,所以下午如果趙秘書沒有重要事情去做的話,我帶趙秘書去參觀一下咱們這三大項目的建設情況。回來一趟不容易,家鄉的新麵貌,新改觀,趙秘書當然會很感興趣。是不是啊趙秘書?”


    這個陰險的張書記!果真不愧是官場上的一支獨秀。他這樣一說,讓我根本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倘若我拒絕了張書記的邀請,那就意味著我將要背負忘恩負義的罪名,甚至會被說成是忘了本,去了北京就不關心家鄉建設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點了點頭:“那好。這些我也聽說了,一直想看看轉轉。既然張書記這麽熱情,那我就不客氣了,順便搭個順風車,好好了解一下家鄉的喜人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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