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保安點頭從命。


    我和由夢相視苦笑,由夢歪著腦袋問我:“用不用跟局裏匯報一下?”


    我搖頭道:“不用。我還不信,找不到一個講理的!”


    由夢倒也顯現出了格外的鎮靜,嚼一顆泡泡糖,靜等公安人員的到來。


    確切地說,我的心情,漸漸由複雜變得簡單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李隊長帶著兩個公安民警上了二樓。兩位民警在現場十幾米遠開始喊道:“是誰,是誰在醫院裏打人?”


    見到這兩位民警之後,由夢的表情頓時釋然。她緊繃的臉色得到了緩解。


    我也微微一笑,心想終於迎來了自己人。


    卻說李隊長指引著兩位警官前進的方向,一邊走一邊指畫道:“就是他,就是他!”


    隻是當這二位民警看清楚是我和由夢之後,頓時呆住了。


    接下來的場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兩位民警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笑,他們一一與我和由夢握手,陪笑地問道:“趙秘書,這是怎麽回事兒啊,誰敢把你們都招惹到了?”


    刹那間,現場的氣氛立刻得到了改變,就連孫石頭和林玉鳳,也瞬間弱化了得意的情緒。


    圍觀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病人們,都不會想到,公安民警見到我會這樣客氣。


    因此,所有人都張大了驚詫的嘴巴,靜觀其變。


    當然,這兩位公安民警我認識,他們是香山派出所的兩位警員。警衛工作是公安工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北京,特衛局和公安局向來是一對友好的好兄弟,工作中密切協同與配合。特衛局的警衛幹部與警衛區周圍的公安人員相處的比較融洽,也多有工作上的往來。香山派出所作為‘禦權山’周邊的公安單位,經常會負責一些首長路線哨、上訪事件處理等任務。因此,我與香山派出所的很多同誌都比較熟悉,這兩位公安民警分別叫張保全、愛新覺羅·金格,一位正藍旗滿人,一位是漢人。


    而且,張保全和愛新覺羅·金格,還曾經跟我有過一段不解之緣。


    我曾經罵過張保全,救過愛新覺羅·金格。


    確切地說,他們都不算是老警員,去年10月有一次張保全奉命執行加勤任務,負責提前疏通路線車輛及人員。當時我正好去現場督察,開道警車都已經過來了,這位張保全還在道上溜達著,遲遲沒有回避就位。我當時一生氣,將張保全罵了幾句,還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張保全一開始對我有些怨恨,但是隨著交往的深入,他明白了我的為人後,反而開始感激我了。至於愛新覺羅·金格,則是因為我曾幫他求過情,所以一直對我感恩在心。當時金格也是一名派出所的新人,在處理一起群眾上訪事件中,金格略有衝動跟上訪人員發生了爭執,結果被派出所所長勒令其進行檢討,因為我親眼目睹了現狀,覺得金格有些冤枉(因為有些情況的確讓警方和我們很為難),於是在所長麵前添了幾句好話,所長給我麵子,將此事冷處理掉了。


    有過這幾番交際,這二位警官在我麵前,當然是顯得畢躬畢敬,禮貌有加。


    張保全和愛新覺羅·金格分別跟我客套了幾句後,愛新覺羅·金格問我道:“趙秘書,究竟是怎麽了這,跟誰發生磨擦了?”


    沒等我開口辯解,由夢就率先搶過話茬兒,繪聲繪色地講道:“講出來給你們聽一聽,保證是聞所未聞,讓你們長長見識。”


    張保全二人連連點頭稱是。


    由夢鄙視地望了孫石頭夫婦二人一眼,繼續道:“就是他們!他們鑽到錢眼兒裏去了!趙龍好心好意把我們新買的電動自行車借給了他們的父親老孫頭騎,結果老孫頭騎電動車不小心被車撞到了,我們知道情況後,開車將老孫頭送進了醫院,並為他墊付了兩萬元的住院金。但是老孫頭的兒子孫石頭,也就是站在我們麵前的這位仁兄,還有孫石頭的妻子林玉鳳,也就是站在我們麵前的這位剛剛表演完哭技的大嫂,他們竟然聯合起來,向趙龍索要8萬元的賠償金,還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的。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這個道理嗎?我好心好意地給你方便,結果你自己不小心出了問題,反而過來衝我賴賬,這不是無稽之談嗎?”


    由夢講的滔滔不絕,邏輯嚴謹,口若懸河。


    二位警官聽完後大為驚詫,張保全半信半疑道:“還有這種事兒?”


    那幾名保安也張大了驚詫的嘴巴,似是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張保全走到林玉鳳和孫石頭身邊,打量了幾眼。然後又重新回到我的身邊,試探地問道:“趙秘書,要不,你跟我回所裏一趟,咱們所長保準兒請你吃飯。”


    我搖頭道:“現在沒時間。改天吧,改天我請你們坐坐。”


    愛新覺羅·金格湊到林玉鳳麵前,用教訓的口氣道:“你們兩口子怎麽這樣?懂不懂道德,懂不懂羞恥啊?人家趙秘書好心好意給你們做了這麽多,你們反而咬人家一口,這算什麽事兒?還在這裏裝哭賣傻的,真該拉你們回所裏好好審審……”


    教訓人是公安幹警的長處,滔滔不絕間,頓時讓林玉鳳夫婦羞愧的無地自容。


    但是他們隻是無地自容了片刻,然後林玉鳳又開始反駁起來:“警察啊你怎麽能這樣呢?你們純粹是蛇鼠一窩,官官相護!”


    愛新覺羅·金格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借勢造勢地提高嗓門兒,衝人群喊道:“大家一起來鑒定一下,這件事情究竟誰對誰錯,不要被表麵現象蒙蔽了……是怎麽回事兒呢,是這樣的,趙秘書借給這小兩口的父親一輛電動車,但是………”愛新覺羅·金格將由夢跟他講的情況,像大喇叭一樣衝著人群吆喝了一遍,然後又激昂地陳詞道:“你說這兩口子不是瞎胡鬧嗎?有這樣做事兒的嗎?人家趙秘書已經是仁之義盡了,又是給你交住院金,又是來看望孫老頭的,但是說實話,這事兒跟人家什麽關係啊?人家是好心借電動車給你,你不小心出了交通事故,還得向人家勒索錢財,這叫一套嗎?純粹是亂彈琴!”


    愛新覺羅·金格的口才,相當了得。


    我都對這位滿族警官產生了一絲敬佩。不為別的,就為他這種在群眾間的煽情能力。


    一般情況下,公安人員處理情況時,誰還會跟周圍的群眾解釋清楚?


    公安工作和警衛工作有一條重要的原則就是密切聯係群眾,搞好協同配合。這位愛新覺羅·金格將這項原則發揮的淋漓盡致,富麗堂皇。


    但是孫石頭夫婦仍然不服氣,跟警察之間發生了劇烈的口角爭執。


    處於無奈,張保全二位警官,將夫妻倆帶上了警車,準備帶回所裏繼續說服教育。


    而此時的情況,已經徹底地得到了顛覆,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病人們笑容可掬地指著我議論紛紛,當然,都是褒義的。


    這年頭,縣官不如現管,我算是深深地領教了。在外麵,咱不如公安幹警好使,他們解釋有人聽,但是我解釋,有人聽嗎?他們隻會以一種同情弱智的態度去判斷一件事情的善惡,因此從心理上就已經將我和由夢想象成欺壓良民、為富不仁的那種人。


    我和由夢回到病房,又安慰了幾句老孫頭,老孫頭攥著我們的手,兩行老淚盡情地流淌著。


    這淚水裏,夾雜著老孫頭無數種複雜的滋味兒吧?


    我告訴老孫頭,讓他安心養傷,以後的事情我來安排……


    安撫完老孫頭,我找院方安排了一位護士,專門負責老孫頭的陪護。


    然後我和由夢走出了醫院。


    剛出門,剛才的那位保安隊李隊長小跑著迎了過來,笑嗬嗬地望著我們,遞來一支煙,撓著腦袋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啊,剛才,剛才沒弄清真相,讓你二位領導受委屈了。”


    我接了這煙,道:“以後處理問題別總是靠感官靠感覺,有的時候,你的眼睛會欺騙你!”


    李隊長連連點頭稱是,恭敬地拿打火機幫我點燃了香煙。


    點完煙,李隊長又隨口問了一句:“對了領導,我看剛才那倆警察見了你們都恭恭敬敬的,你們究竟是做什麽的?我聽他們叫你趙秘書……你們不會是哪個大領導身邊的工作人員吧?”


    聽著李隊長的奉承和猜測,我心裏微微多了一絲得意,但是我仍然低調地捏了一下鼻子,說了一句讓李隊長捉摸不到邊兒的話:“不該知道的,沒必要知道。那樣會很累!”


    李隊長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了笑容,略帶尷尬地自言自語道:“敢情今天是遇到高人了?”然後一拍額頭,苦笑一聲。


    隨後,李隊長趁機要請我和由夢吃個飯賠賠不是,但是被我婉拒了。


    我和由夢帶著滿心的思緒,走近了商務別克。


    司機小王已經在車裏睡著了,他見我和由夢回來,趕快振作了一下精神,載著我們駛回首長處。


    車上,由夢忍不住苦笑一聲道:“這算是什麽事兒啊,你好心好意幫助他們,反而惹了這麽一身麻煩!”


    我道:“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不可思議,人心,才是最深奧的東西。”


    由夢抓住我的手,讚歎道:“好像你是感觸良多啊?”


    我輕笑道:“異常地多!”


    司機小王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趙秘書由參謀,你們在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啊?”


    由夢衝他笑罵道:“開你的車就行了,不該知道的不問!”


    司機小王掃興地閉上了嘴巴。


    我和由夢相視一笑,或許這笑是因為風波平息後的輕鬆?抑或是因為做了一件不被人認可的善事?


    但這笑卻的確是心有靈犀的那種笑。


    但是事情往往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這件充滿戲劇性的事情,注定了將是一段衝突的導火索……


    誰也不會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那個樣子―――


    回到c首長處,回想起這段經曆,我和由夢久久苦笑。


    由夢嚼了一顆泡泡糖,道:“真搞笑,這年頭,做好事還惹來了這麽一身麻煩!”


    我道:“這也隻是一個偶然,遇到了孫石頭夫婦倆,沒辦法。”


    由夢無奈地道:“你打算怎麽辦,咱們已經搭進去兩萬塊錢了!也就是遇到咱倆吧,否則誰會願意這麽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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