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在一旁火上澆油地嚇唬她道:“由夢你別得意,小心漏下去。”


    由夢噘著嘴巴道:“切,誰信啊,這都是沙土,怎麽能漏下去呢?”


    我說:“你別不信,黃河的泥沙,我們管它叫陷泥,即使再幹的河灘,踩上一段時間也能踩出水來。越踩越軟,越踩越濕,底下全是水,你踩上兩個小時,泥沙能吞沒到你的腰部。”


    由夢不信,瞪著我道:“見鬼!信你的才算是邪了。”


    但是現實容不得她不信,半個小時之後,由夢的兩隻腳,已經深深地陷進了泥沙裏。


    她終於相信了,黃河的泥沙,是可以‘吃’人的。


    踩累了,由夢從泥沙中跋涉出來,兩隻漂亮的小腳上,盡是泥水,由夢這才意識到了不妙,埋怨道:“哎呀,這怎麽辦呀,把腳都弄髒了。”一邊說著一邊四處眺望,看有沒有能夠洗腳的水窩。


    我笑道:“不髒不髒。黃河裏的泥沙不髒。”


    由夢笑罵道:“黃河的泥沙不髒?趙龍啊趙龍,你在想什麽呢!”


    我解釋道:“等你腳上的泥巴幹了,你的腳會比洗的還幹淨。黃河裏的泥巴和別的地方的泥巴不一樣,是沙質的。這種黃河細沙可以用來炒花生炒瓜子,炒豆子用。還可以給小孩當尿布。”


    由夢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聽天文夜譚。“什麽?用沙子當尿布?瘋了吧?你忽悠小孩兒呢!不信。”


    我笑道:“你還別不信。我就是從沙子裏長大的。”


    由夢撲哧笑了:“趙龍你越說越離譜了,你要說你是玩兒沙子長大的我還信,但你怎麽會是從沙子長大的呢?”


    我解釋道:“黃河裏的泥沙是大自然給黃河兒女帶來的一筆巨大財富。用沙土炒出來的幹貨特別香,用沙土炒出來的豆子也是遠近聞名。當然,沙土給我們帶來的最大貢獻,就是他充分發揮了尿布作用,從黃河邊兒上長起來的孩子,都是睡著用裝滿沙土的布袋長大的,將沙土放鍋裏炒一炒,然後縫到布袋裏,就成了一塊孩子安睡的寶地。既節省了買尿不濕的錢,又能治療和預防很多幼兒的常見病,比如說紅屁股,濕疹什麽的,穿沙土袋長大的孩子,從來不會出現這些症狀……”


    由夢聽的一愣一愣的,待我說完,她半信半疑地追問道:“真的假的?我怎麽不太相信呢?”


    我說:“你不信就回去問問你婆婆,或者是到網上查查,網上好像也有這方麵的記載。”


    由夢一怔,脫口問道:“我婆婆?”


    我笑道:“你現在是我女朋友,我媽不就是你婆婆嗎。”


    由夢臉微微一紅,吐了口舌頭。


    當由夢再次看自己的腳時,奇跡出現了。


    泥沙已經被風幹,她光滑細膩的小腳上,隻是貼著一層閃著縷縷金光的細沙。拿手輕輕一拍,細沙飛揚,雙腳瞬間恢複到了潔白白淨的狀態。


    由夢不可思議地道:“神奇,簡直太神奇了!腳真的比洗過還要幹淨!”


    我笑道:“黃河的沙子不光能洗腳,還能殺菌呢。”


    由夢道:“真的假的?”


    我道:“當然是真的。”


    由夢又追問:“你剛才說過,這個,這個黃河的沙子可以用來給孩子當尿布,是吧,而且還能預防和治療紅屁股什麽的?”


    我點頭道:“那當然。瞧你好像還不怎麽相信似的。”


    由夢坐到一塊石頭上,一邊拍著腳一邊又道:“等我以後結婚有了孩子啊,我也讓他用黃河的沙土當尿布。我表哥的孩子平時用那種吸水的棉巾,孩子尿尿多,浸的屁股上潮紅潮紅的。紅屁股越來越厲害,而且孩子還不得勁兒,可難受了。等我以後有了小孩兒啊,我就讓他用黃河的沙土,我才不讓我的孩子得紅屁股什麽的呢。”


    我在心裏暗笑著由夢的天真,諷刺她道:“你都想的這麽長遠了?”


    由夢振振有詞地道:“那當然。結婚生子天經地義,能提前考慮到自然是最好。”


    我道:“你真是壞掉的凳子放了好幾年。”


    由夢愣道:“什麽意思?”


    我笑道:“不知羞(修)。”


    由夢罵了一聲‘老封建’,然後蹬上鞋子,站了起來。


    不知為了什麽,我的心裏湧進了一股清晰的酸楚。我突然間意識到,如果將來由夢真的嫁了人有了孩子,自己心裏肯定不是滋味兒。這可能是一種極為自私的想法,這麽漂亮優秀的一個女孩子,若是嫁給了別人,那也是一種極為傷感的事情。


    看來,自己對由夢,還是有感覺的……


    休息時間告一段落,接著練功。


    說實話,在河灘上練功是一件很受爭議的事情。這裏偶爾有附近的村民經過,有的覺得好玩兒,有的覺得好笑,有的則蠻有興趣的蹲在一旁看我們練功。本來很安靜的河灘,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顯得熱鬧起來,越來越多的村民和孩子們來河灘上看我們練功。當然,有褒有貶,有的老人議論說我們是年輕人吃飽了撐的慌;有的說這是哪家的閑人跑到這兒來顯擺;還有的說瞧這一對小年輕還真有兩把刷子,像模像樣的。眾說紛紜,但我們從不被人們的非議所影響,因為我們清晰地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還有目標。


    不是被人當成瘋子,就是被人當成高人。


    這天下午我和由夢在河灘上練完功,返回了家中。


    母親炒了幾個好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閑聊。


    我興致大發,跟父親整了兩杯小酒。父子之間聊天說地,倒也熱鬧。


    就是由夢那丫頭不老實,一個勁兒地給我碗裏夾菜,還口口聲聲陰陽怪氣地道:“趙龍你少喝點酒多吃點兒菜,喝酒對身體不好。”


    我說:“放心吧,我的酒量大著呢。現在還有五天探親假就過去了,我得陪爸喝兩杯。”


    由夢也拿了個杯子,倒上一杯白酒,笑道:“說的也是。那我也陪爸媽喝一杯。”


    此言一出,父母受寵若驚。而我,卻在暗地裏埋怨由夢的惡搞。


    敢情這丫頭當個冒牌兒媳婦,還當上癮了!


    五天之後,探親假期已滿。


    我和由夢驅車踏上了回京的行程。


    雖然是跟父母跟親人好不容易再一次朝夕相處了一個月,心裏有些酸楚,但是當離別到來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的選擇餘地。


    行駛路上,回顧這次回家的曆程,頗多感慨。


    由夢開車的樣子很穩很坦然,竟還不忘嚼一顆泡泡糖,洋洋自得之間,哼著許如芸的<獨角戲>,自我陶醉。“是誰導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裏,對白總是自言自語,對手總是回憶,看不出什麽結局。自始至終全是你,讓我投入太徹底,故事如果注定悲劇,為何給我回憶,演出相聚和別離……”


    說實話,每次聽由夢唱歌都是一種享受。本來許如芸的歌已經比較甜美,也比較動人,再配上由夢天使一般的嗓音,讓人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淒美感,令人為之動容,為之陶醉。


    中午12點,我們已經趕到了北京五環路上,望著路邊餐館的火熱場麵,肚子在猛烈地演唱空城計。經過商量後,我們找了一家餐館,簡單地點了幾個菜。


    吃飯間由夢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停住筷子問我道:“對了趙龍,差點兒忘了一件事情。”


    我疑惑道:“又怎麽了,大驚小怪的?”


    由夢拿筷子在麵前點劃著,神情頗顯興奮地道:“你現在都已經是副營了,再掛一顆星,你就可以分房子了!”


    我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由夢的話意。為了響應國家對軍人的特殊照顧正生,在我們特衛局有個相應的規定,那就是正營職(少校軍銜)軍官可以享受軍隊補助住房一套。要知道,在北京能有一套房子,不管地處何位,其價值皆逾百萬以上。很多特衛局警衛幹部奮鬥了十幾二十年,其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熬到正營分到一套房子。但是往往有很多幹部還沒等到這一步就已經轉業了。想起這件事情來我還真有些興奮,雖然說咱們工資不高,但是各方麵補貼待遇卻還不錯,尤其是分配住房這一塊,特衛局做的相當好。唯一值得遺憾的是,能夠在部隊順利熬到正營職務的軍官,實在是有些稀少。


    但是我仍然略有憂慮地對由夢道:“你以為能分套房子那麽簡單啊。從副營熬到正營,不知道要經曆多少坎兒。”


    由夢拿筷子夾了一口菜,調皮地道:“任你現在取得的成績,和對特衛局做出的貢獻,你啊,很快就能熬到正營,到時候房子一分,小媳婦兒一娶,就可以享受雙休假期與小娘子度蜜月嘍。”


    我眼神閃爍地道:“那倒是不錯。但是我對特衛局做什麽貢獻了?多少人在‘熬正營’這條路上浴血奮戰,但最後還是被安排了轉業,誰能保證我永遠就一帆風順?”


    由夢道:“你這次要是能在世界警衛交流會上取得好名次,我估計又得提前晉銜。在特衛局你應該是除齊處長之外提拔的最快的一個軍官幹部了。”


    我不無感慨地道:“任重而道遠啊。我也不求別的,隻求認真完成本職工作和上級交給的各項任務。至於分不分房,晉不晉升,咱說了不算。”


    由夢倒是頗有信心地道:“你能行的。看你現在,才二十出頭,都已經副營職軍官了,別人這個時候才剛剛準備考學或者是當學員呢。知足吧你。”


    我笑道:“我沒說我不知足啊。我很知足了,部隊、特衛局給了我一切,從一個農民家庭裏的小農民,成為一名光榮的共和國軍官,我很知足,也很感激。”


    由夢眨著眼睛望著我,似是察覺到什麽可笑的素材,咯咯地笑個不停。


    由夢笑過之後又道:“趙龍,你這次回家,我給你裝媳婦兒裝的怎麽樣啊,你爸媽都沒看出破綻來吧?”


    我笑道:“你是裝的太過火了。連爸媽都叫上了,這要是以後你當不了我們趙家的媳婦兒,我爸我媽肯定得修理我。”


    由夢道:“既然你覺得我裝的像,那你得給我發工資。”說話間擺出一副不講理的樣子,伸著纖纖小手過來討錢。


    我道:“你想要多少?”


    由夢道:“隨便你賞唄。”


    我掏出錢包來摸索出一枚一毛錢的硬幣,遞過去道:“給。獎賞你的,不用找了!”說話間差點兒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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