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真正在關鍵時刻,用上了“顛倒黑白”。


    她其實知道,秦夙也一直在著手破局,想要通過更為光明正大的方法使永熙帝放他離京。


    但他們講武德,有些人卻不講武德。


    今天是梅昭儀被殺,然後嫁禍給了秦夙,改天誰又知道會是誰出問題?


    現在京城的情況其實就像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鍋爐,明明雪災已至,狼災也近在眼前,可某些人卻不思國難,沒完沒了地隻想著權利鬥爭!


    江琬不想再繼續消耗下去了,她必須破局。


    當然,她或許有更為簡單粗暴的選擇,比如說,叫秦夙出手,直接殺死齊王?


    釜底抽薪,幹就完事兒!


    可惜了,死一個梅昭儀簡單,死一個齊王,事兒卻大了。


    齊王可以死,卻不能是被幹脆利落地殺死。


    現如今,大家都知道秦夙武功高到絕頂了,齊王這個時候如果被殺,人們還能不懷疑秦夙?


    而對永熙帝來說,秦夙的存在就是一根無法調和的刺。沒有威脅時,他可以是一個慈父,可一旦有稍許風吹草動,他就很有可能暴起。


    那就又陷入今天這樣的局麵了。


    秦夙是反抗呢,還是不反抗呢?


    反抗的話,他一人之力,就算是能殺個血流成河又怎樣?他還能把天下人都殺了?把所有世家都殺了?


    殺得沸反盈天,人心不服,那還怎麽收場?


    而如果不反抗,那後果更不用說。


    當時就沒有以後了……一切皆休,那肯定不成啊。


    這就是一個死循環,能不陷進去,還是不要陷進去的好。


    說到底,秦夙就是缺乏一個成長空間。


    他一直被壓製,個人武力發展得再高,手下沒人也處處受製。


    後來得到魏皇寶庫,他手下倒是有一批人了,但這些人是精英卻不是軍隊,過不了明路,行不成大勢。


    他必須離京,離京,才是他眼下最好的出路!


    心中定念,江琬先對永熙帝拋出柳無雙,緊接著又道:“陛下,柳師父在夢中,是無限憂慮啊。天狼族,出了一位真正的造化境!先天造化,無人能擋。有此領袖,再加上數萬狼騎,我大周危矣!”


    天狼族有造化境的事情是秦夙告訴江琬的。


    除了秦夙因為直麵對方,從而窺探到了對手的境界以外,其他人並不知此事。


    就連後來的四方神造諸高手,也不知道這個消息。


    自然,永熙帝也就更加無從得知了。


    江琬此時說出,就算沒有“顛倒黑白”的靈光籠罩,永熙帝也會心驚。


    他當即沉聲重複了一句:“先天造化?”


    江琬道:“先天造化加上天狼令,一人可攻一城,誰能抵擋?”


    永熙帝信了,“顛倒黑白”的真正效果就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指鹿為馬都行,何況隻是正常說話?


    當然,“顛倒黑白”也有時間限製,限時是一刻鍾。


    一刻鍾結束後,如果說話之人在這期間提出太過逆反的要求,那中術者回過神後,也很有可能是會對此產生抵抗的。


    比如,江琬如果說要永熙帝殺齊王,永熙帝就算此刻答應了,過後他也有可能反悔。


    而如果要永熙帝直接禪位給秦夙,那就更不可能實現了。更有可能的是,永熙帝當時就能從這光環的奇異效果中醒過神來!


    嗬,那就換江琬完蛋了。


    但江琬可以這樣說:“陛下,亡國危機在前,我大周卻無同等力量可以與之抗衡。最為令人憂慮的是,由於各位皇子逐漸長大成人,朝野之中,各世家,各權貴,無不心思浮動。陛下,您明明還春秋鼎盛呢,可大家卻想著要押寶了!”


    這可說中永熙帝的心事了。


    在“顛倒黑白”的效果下,他現在看江琬,不僅僅是有種視之為心腹的感覺,更仿佛是在麵見自己的老師,還是極為信賴,令自己無不聽從的那種人生導師!


    當下,永熙帝就歎道:“江卿說得極是,朕當真是心中有苦難言啊。大周立國,也不過二十幾年,可當初先帝打天下時,由於國朝初定,國土廣大難以管理,不得不分封了幾大世家入各大重鎮,為軍事節度使。”


    他居然跟江琬倒起苦水來:“你不知道,京官其實尚可,真正令朕寢食難安的,除了邊關危機,還有各大重鎮節度使啊!各大節度使又與京官牽連,千絲萬縷。你別看他們現在好像都聽朕的,可朕就怕自己一去,底下的皇子回頭倒成了世家的傀儡!”


    江琬立刻說:“陛下,可曾想過驅虎吞狼?”


    永熙帝一愣,道:“什麽?”


    江琬道:“陛下,您害怕皇子們成為世家的傀儡,那就應該要給予皇子們力量啊。前朝分崩離析,除去百家亂戰,固然也有諸侯國作亂的原因在,以至於咱們大周立定之初,先帝就明旨定論,絕不再分封諸侯國。”


    有賴於在國子監的這一段學習,江琬如今對前朝與近代的曆史都頗有認知。


    她覺得,現在的大周雖然立國不久,但在某些問題上,卻反而與唐末有些相似。


    因為前朝的曆史教訓,本朝的王爺禁止封國。所以齊王雖然封王,卻沒有就藩,而秦夙雖想就藩,卻也有重重困難。


    反倒是各大重鎮節度使,軍權在握,雖不參政,可實際上,有了軍隊就有話語權。各大重鎮,又有哪一個不是被他們的軍事節度使全麵統管呢?


    江琬道:“但是,陛下,我們可以封地而不封國,給予藩王節製之權、稅收之權、護衛隊伍,而不給任免之權!各大封地仍由朝廷派遣官員管理,武將軍隊也另成體係,藩王們隻監督守土,豈不完滿?”


    又說:“陛下,世家各族與您的兒子們,究竟誰更值得信任?淺池中出不了真龍,終有一日,這大周江山還是要交由某一位皇子來繼承,陛下若始終將他們困在京城,由得他們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亂鬥,鬥出來的,也隻會是蠱王,而不可能是龍王呀!”


    她言辭懇切,每一字每一句,都具有莫大蠱惑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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