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家中坐,自由點從天上來啊!


    要問這是個什麽滋味,江琬隻想回答:爽。


    如果要再繼續深入追問,江琬也一定要說:太爽了,不要停!


    “+1。”


    “+1。”


    “+1。”


    “……”


    提示音不停地響起,越到後來,雖然基本上都隻是“+1”,但架不住這“+1”,它是真的沒停啊。


    江琬都忍不住暢想,這還隻是蹭著點邊兒就能有這種效果,那如果自己是主持儀式的邱培光,此時又該能得到多少個自由點?


    算了,不能想,多想容易生妄念,妄念又能致使人心失衡。


    而讀了這麽久的書,難道她真的就隻是讀書而已嗎?


    心正、意誠,這一股千年傳承而來的氣節,難道不也是她所應該擁有的?


    江琬心隨意動,這一瞬間忽覺體內真氣搖動奔騰起來,乾坤離恨經的奧義又一次在心中流淌。


    “夫天地蜉蝣,不知春秋,亦爭朝夕……”


    “天之高若冥冥,地之厚若湯湯……”


    “掌控乾坤,方離愛恨……”


    所以,究竟什麽是乾坤離恨呢?


    真的是要艱難爭取,逆流而上,逆天而行,去尋那一線超脫,才能達到乾坤離恨的境界嗎?


    第一次,江琬對自己此前的理解有了懷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不是說天地沒有仁愛之心,而是說,天地萬物,不論是貴是賤,是珍稀還是普通,在天地“眼中”,都是一般無二,沒有任何區別。


    既然如此,人在逆境中努力,又怎麽能算得上是逆天而行呢?


    天意,究竟是什麽?


    這種深入的思考,使得江琬對自身真氣的掌控忽然進入了一種極細微的境界。


    雖然說一時之間她還很難明確解答自身的疑惑,但這種深入的思考,已經使得她心間忽起一陣明澈。


    此前雖然存在,卻一直並不被她察覺的某種迷霧忽然拂散些許。


    江琬覺得,自己看到了。


    見微,是什麽?


    是窺見自身,了解自身精微奧秘。


    見十二正經,見奇經八脈,見血脈呼吸。


    勤思台上,邱培光朗聲大笑:“好,殺!”


    一個“殺”字,又似洪鍾大呂,震得江琬雙耳嗡嗡。


    眾學子同樣又一次齊聲喊:“殺!”


    係統最後提示:“你在五方神造誅邪中,輔助出力,鎮壓鎬都西市邪氣井,獲得自由點+100。”


    然後,一切聲音好像都消失了。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日光從雲層破出,從山高之處照耀而下。


    勤思台上,孔聖的雕像仿佛有了性靈,他手持書卷,似在微笑。


    邱培光站在眾學子最前方,負手而立,他的唇角卻忽有一股鮮血汩汩流出。


    與此同時,其餘眾學子也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一股震動之力。


    初具真氣如楊雲仙者,隻覺得內腑隱痛,而一丁點武藝都沒有的莊夢婷就隻感覺到頭暈目眩。


    功力更高的,比如桑允文、裴卓等人,不但感覺到了內腑隱痛,還感覺到經脈鼓脹,氣血翻湧。


    總之,凡是參與此次早課的,不論學生還是老師,都受到了一股莫名力量的反震。


    這種反震被分散開來,各人承受的又有不同。


    功力越高者無疑承受越多。


    江琬已是見微境,她受到的反震就更大。


    當一切聲音都消失後,冥冥中的可怕力量傳來。


    江琬覺得,像是有一把尖刀,劈開了自己的經脈,又有無數細刺,紮入了自己的五髒六腑之中。


    這很痛,她的唇角同時也有鮮血滲出。


    但她原本正在悟道突破間,此時的反震之力又非常奇妙地與她奔湧的真氣產生了匯流。


    江琬心有穎悟,立刻借此力量,一舉衝擊任督二脈之隔閡。


    打通任督二脈,貫穿天地之橋,領悟自身奧妙,使真氣特性越發明顯。


    跪坐在江琬身旁的莊夢婷忽然感覺到一股森森寒意從江琬周身傳出,她本來被震得暈暈乎乎的,這時卻被這寒意刺激得大腦忽然一陣警醒。


    “啊——”


    滿山的寂靜終於被莊夢婷一聲尖叫打破。


    被震得七葷八素的學子們紛紛一抬頭,卻首先見到立在孔聖像前的祭酒邱培光麵如金紙,口吐鮮血的慘狀。


    跪坐在正中靠前方的裴卓心中一震,脫口而出:“山長!”


    他待要搶上前去扶邱培光,卻見邱培光一手按在胸口,明明傷勢極重的樣子,聲音卻依舊悠長:“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渾厚的誦經聲回蕩在玄明山上空,似千古一道宏願,流傳至今,經久不休。


    邱培光繼續道:“五方神造,國子監今不負使命,眾多學子,舍死忘我,以浩然正氣鎮壓諸邪,還我西京朗朗乾坤!”


    他用一種近乎悲壯的語調,蒼茫茫慷慨高歌:“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義之所向,浩氣長存!”


    “善!”


    北方傳來聲音,裴卓認得,那是他父親裴玄的聲音。


    接著,東方也有聲音道:“善!”


    南方:“善!”


    西方:“善!”


    一道道聲音傳揚,再聞此聲,眾人隻覺心神滌蕩,方才所受震動漸漸消弭。


    眾學子也才明白了,為什麽突然就要他們來早課。


    原來早課不是最終目的,先生們真正的要的,是借此鎮壓西京諸邪。


    再看同在勤思台上,除了祭酒邱培光之外的其餘博士助教等人,他們也在方才的祝禱聲中,或輕或重地到受到了反噬。


    但他們被反噬受的傷卻不是那樣容易平複的,尤其是祭酒邱培光。


    為什麽他一再強調舍生取義?


    因為作為主持者,在今次鎮邪儀式中,他受到的反噬是最重的。


    從一開始,他就有著要舍生取義的決心,他也必須有此決心!


    如此,陣勢方才能成。


    而如果說在這場鎮壓中,一定要有誰犧牲,他也選擇了自己犧牲。


    這也是,當得知雪災將至,而狼災又來的時刻,如此等五方神造,擁有特殊使命之人,首先應有的選擇。


    不少學子眼睛都紅了。


    他們當中,其實有很大一部分並未被告知五方神造的秘密,他們更不知道欽天監的災難預言,他們也不知道邱培光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他們知道,京中確實是常有邪怪害人。


    他們也能體會到邱培光此刻的悲壯,更為他以身作則,舍生取義的精神所感染。


    一名學子已經聲有哽咽:“山長……”


    又一名學子開始呼喊:“山長!”


    眼看大家就要哭作一團,終於反應過來的江琬卻陡然在心裏咯噔一下。


    不對!


    如果說這場儀式中,功力越高之人受到的反噬必然越強,那麽此刻,在場所有人中,邱培光其實並不是功力最高的。


    功力最高的是誰?


    是秦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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